《锦书非我寄（双重生）》昭邑

36、第 36 章

　　不大的院子里，已经安置下六个回鹘人，季善和帕木尔进屋，众人站起身，更显拥挤窘迫。

　　季善的心紧了紧，问道：“夏季储存的粮食不够吗？”

　　帕木尔点点头，“粮食草料应该都够，只是狼群总来偷食。”

　　白灾一到，狼群找不到食物，常常到牧民家中偷牲口，不过它们一般很少伤人，况且在世世代代与狼群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回鹘人早已练就了一身本领。

　　屋里的回鹘人听他这么说，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只是部中突然传了病，一旦白灾封路，草药运不进去，只能靠硬抗，男人还好，女人和孩子可怎么办。”

　　几人的妻女亲人都在部中，听了他这话，纷纷抓耳挠腮，齐齐看向季善。

　　季善问道：“你出来时路怎么样了？”

　　帕木尔看他心急，拉他先坐下，解释道：“我来时可敦已经派人到罗城和附近城中买药了，但药材毕竟有限，不知白灾什么时候走，可敦叫我来找你想办法。”

　　皇帝马上就要来青州避寒，季善便要做好时刻听宣的准备，一步都不能离开。

　　这些回鹘人汉话说得一般，又不懂买卖之事，握月担风办事靠谱，但目标太大，容易让朝廷误会。

　　为回鹘筹买药材的事不能托付给靠不住的人。

　　季善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到一个靠谱的人。

　　他在小院中和兄弟们挤了一晚，次日一大早，他到城中的药行打听消息。

　　药肆主拨着算盘报出价格，又说道：“小兄弟，你买的多，我给你销了价，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运输路上如有耗损可不能再来找我了。”

　　季善拧起眉，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回鹘人哪里懂药材的保管方法，再说这一路赶着车走不快，到了回鹘不知什么时候了，如果赶上白灾，路上还不知要丢多少。

　　青州离回鹘太远了，要从青州买药材运过去，太不现实了。

　　他向药肆主赔了礼，药肆主自然理解，客客气气将他送走了。

　　商量完这些事时间还早，他路过霍宅，门房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想起一个重情重义、又信得过的人。

　　门房对他熟得很，没多久便请他进院，霍启一边扶着帽冠一边来迎他。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霍启问。

　　算着时间，此时城门才开不久，季善风尘仆仆从犬舍赶来找他，必定有急事。

　　季善先行了个礼，“霍老爷，这么早就来打扰，实在抱歉。”

　　“诶，你这是做什么。”

　　霍启把他扶起来，笑呵呵说道：“我衣冠不整就出来迎你，可见没把你当做外人，你如果和我客气，那我才要生气。”

　　他毕竟年长许多，到了可以做季善父亲的年纪，即使季善神色如常，他仍敏锐地察觉出接下来所说的事情重大。

　　季善与他坐在一起，开口说道：“说起来，霍老爷将我视为忘年交，我却有事瞒着您。”

　　霍启叫青竹去厨房烧些热水来，屋中只剩他们两个人。

　　季善说：“您看我眼瞳有异，应早就知道我并非汉人，我原名仆固凌羽，是已故仆固元帅的独子。”

　　霍启心下一惊，仆固将军威名在外，即是名将也是英雄，没想到他的儿子竟在青州城里养犬。

　　“不知道霍老爷是否有耳闻，我上头还是三个姐姐，嫁与回鹘三个部落，如今仍在回鹘生活。”

　　霍启惊诧道：“当年只听闻是派了三位公主和亲，竟然都是仆固元帅的女儿。”

　　季善叹口气，接着说道：“今日来找您，正是为了我那三个姐姐。”

　　他将回鹘正闹白灾的事和自己无法离开青州的原因一一说明，又挂上为难窘迫的表情，艰难开口道：“回鹘部落里急需药材，我身边实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霍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放心，此事交给我。”

　　季善心中感激，口中却劝道：“霍老爷还是多考虑考虑，回鹘此时风雪交加，此事并非易事。”

　　霍启哈哈笑了两声：“风雪又如何？你既然开口托付给我，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再说，我虽是商人却也讲道义，仆固元帅征战一生，换得举国太平，能为你们姐弟做些事，是霍某的荣幸。”

　　听他说起父亲，季善有些动容，撩起袍子郑重一跪。

　　霍启扶住他低下的头，郑重说道：“贤侄不必行如此大礼，此事我可应下，但我也有条件。”

　　“等我离开青州，你要将云霄的安危放在首位，护她周全。”

　　季善点点头，承诺道：“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两人又关起门商量了半天去回鹘的事，等到霍云霄懒床终于起来用饭时，季善已经早早坐在桌上了。

　　她偷偷朝他眨眼睛，不知道他来家里要干什么。

　　霍启平静问：“怎么，眼睛不适？”

　　“嘿嘿，刚睡醒，眼睛有些干。”

　　霍云霄不敢再有小动作，乖乖吃饭。

　　用过饭，霍启和季善两人神神秘秘地一起离开了，霍云霄有种被爹和好朋友双双背叛的无力感。

　　“他们两个原本都与我最要好，如今却成了好朋友。”

　　她嘟嘟囔囔地发泄不满，青梅劝道：“毕竟她们如今都已为人妇，小姐却没出阁，自然说不到一起去。”

　　青梅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没解释，好奇问道：“你说的是谁？”

　　“自然是崔小姐和尹小姐了，以前您与她们多要好，今早她们路过咱们宅子门口，都没叫上您一起。”

　　霍云霄：不来找我的麻烦就不错了。

　　她吩咐厨房一定要把雪翼喂好，毕竟雪翼可肩负着保护墙头的重任呢。

　　尹红铃是被崔文茵邀请出来的，她肚子里的这一胎金贵，容不得半点闪失，崔恒本不放心她出门，后来也不知崔文茵和他说了什么，他才松了口。

　　本来寒暄着婚后的后宅生活，路过霍宅时，两人齐齐闭口。

　　良久，尹红铃笑着说：“云霄最貌美，我原以为会是她先出嫁呢。”

　　崔文茵笑笑没说话，她虽出嫁，却没有一天过得幸福，早知如此，还不如活在云姨娘的严管之下，总好过在别人家守活寡。

　　她今日包下满多楼的包间，就为了和昔日的好姐妹取取经的，毕竟她早就见识过尹红铃一步步勾引崔恒的手段，更是在同去京城期间怀上了孩子。

　　关上包间的门，崔文茵没再绕弯子，说道：“嫂嫂，实不相瞒，夫君正迷恋长乐坊的昆仑奴，我这日子过得实在苦。”

　　尹红铃面露惊讶，不慎在意地劝道：“男人嘛，少不了花心，他玩够了就知道回家了。”

　　堂倌送上茶点，崔文茵招呼她用些，尹红铃摇摇头，语气甜蜜，“我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你哥不让我乱吃外面的东西。”

　　崔文茵咬唇不语，心中涌上痛苦和恨。

　　侯玉泉不再碰她，不仅是因为迷上了昆仑奴，更因为被崔恒狠狠割了一块肉，连带着对她也厌恶起来。

　　讹钱的事，崔文茵可能不知道，毕竟实在不光彩。可是……

　　崔文茵咬紧牙关，问道：“那日长乐坊的赏菊会为何出了差错？”

　　如果那天一切顺利，她和侯玉泉怎会有现在的误会。

　　说起这个，尹红铃先是心虚，她心中一转，确定与庖秦的事没人会知道，才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侯玉泉怎么在那？”

　　她似乎心有余悸，庆幸道：“还好霍云霄那时没在，不然如今的侯夫人岂不成了她了。”

　　想起那日的事，她转转眼珠，说道：“昆仑奴我有所耳闻，听说玩得花着呢，你要想让夫君回心转意，只等着可不行。”

　　崔文茵神情探究地看向她，她小声说：“那日我用的助兴药还剩下一包，不如拿给你，要怎么用，你自己想。”

　　夜色将晚，崔文茵把尹红铃安全送回崔宅，在门口等了片刻，等来丫鬟送出一包东西。

　　她回到侯府，侯玉泉果然又没回来，素云服侍她梳洗休息，她吩咐素云道：“这几日盯着些，若是姑爷回来，就说我找他有重要的事，请他务必赏脸来见我。”

　　素云记下她的话，说道：“小姐，可还有银子用以打点？”

　　崔文茵沉默片刻，将妆奁拉开，挑挑拣拣拿出些首饰珠宝，说道：“切勿大手大脚的，要用在关键之处。”

　　侯家的下人肚子大得很，素云办事困难重重，但看出小姐的窘迫，只好点点头。

　　崔宅里，崔恒早早歇下，屋里静悄悄的，尹红铃点起蜡烛简单收拾一番，躺到他旁边。

　　“和文茵聊些什么，要出去这么久。”

　　黑暗里，崔恒还没睡。

　　“文茵说侯玉泉看上了昆仑奴，日日不回家，要我帮她出主意呢。”

　　他似乎有些感叹：“那次的事害她在人前失贞，她没记恨你，反倒还与你说这些体己话。”

　　两个姐妹的姻缘对比如此之大，尹红铃心情好得很，“侯玉泉风流成性，等他定下心，文茵早就过成老姑娘了，咱们也算帮她一把，为何记恨。”

　　崔恒短促地笑了一声，又叮嘱道：“你身子重，往后轻易别再出门了。”

　　尹红铃“嗯”了一声，她喜欢崔恒担心她，可这一日中反反复复地管着她，让她有些不舒服。

　　这么想着，她的胸口发闷，肚子一紧，不自觉哎呦一声。

　　崔恒倏然起身，摸上她的肚子，“可是不舒服，叫郎中来看看吧。”

　　尹红铃深吸几口气，闷顿之感逐渐散去，说道：“没事，许是今日走得多了，有些累。”

　　她可不敢让郎中来看，如果看出月份不对，那她要如何辩解。

　　好在肚子只抽了一下，再没有什么不适。

　　崔恒放下心来，语气带着责备：“今后老老实实在家养胎，其他的等孩子降生后再说。”

　　尹红铃乖乖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