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 35 章 ...
-
尹红铃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郎中说应该有三个月左右,算起来恐怕是庖秦的。
未婚生子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尹建白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堕胎,可她舍不得,万一郎中看走了眼,这就是崔恒的孩子呢?而且堕胎实在太过凶险,她可不想死。
赏菊那日,她找解药无果,反倒便宜了庖秦,庖秦不认识她,只当她是长乐坊里的女倌,完事后就走了,那天的事只有天知地知。
进了屋,没等尹建白说话,尹红铃噗通一声跪在屋中间,哭着求道:“是我不知廉耻,做出无媒苟合的错事,还请老爷夫人网开一面,看在腹中孩儿的份上饶我一命,也万不能责罚二公子。”
尹建白怒目圆睁,呵斥道:“你还有脸求饶,二公子人中龙凤,怎是咱们可以肖想的。”
尹红铃痛哭流涕,“我与二公子情投意合,他早已答应到家中求娶。”
父女俩早就商量好了,因此做戏做的足,尹建白抬起脚向她踹去,云姨娘心一紧,扑在尹红铃身上,开口道:“尹老爷这是做什么,孩子既然姓崔,如何处置还要问过我们的意思。”
见她是这反应,尹建白变了嘴脸,转头问崔世昌:“二公子虽有心求娶,也不能糟蹋我家清白的姑娘吧,崔老爷,你看如今可怎么办?”
崔恒受伤的前因后果都不光彩,求医问药不敢走漏一点风声,就连崔宅中的下人都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清心寺后,崔恒一直没露过面,尹红铃只以为是他故意躲着她。眼见着他马上就要去京城,以后的前途更不可限量,尹红铃正心急,孩子就来了。
如果能在他进京前完婚,就不怕他忘恩负义、移情别恋了。崔家一向注重名声,想要息事宁人,总要有所表示。
果不其然,崔世昌说道:“既是崔家的骨肉,怎可不顾。”
地上凉,云姨娘扶着尹红铃坐下,崔夫人问道:“几个月了?”
尹红铃红着脸:“郎中说大概四个月了,只是我身量小,看着不显。”
这时间正是崔恒献酒后回到青州的时间,那时他与尹红铃日日在一起,日久生情倒有可能。
云姨娘上下打量她,尹红铃虽然看着瘦,可屁/股和胸脯鼓溜溜的,是个好生养的。
但即使现在就成婚,孩子不到半年就会降生。更何况已有侯玉泉的婚事在先,崔家儿女的婚事各个这么急,实在让人笑话。
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崔恒来说,能娶尹红铃进门实在是最优的选择,崔世昌对崔植说:“去问问二公子。”
尹红铃低着头,忐忑于崔恒的回答。
屋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这样等了片刻,崔植回来禀告。
尹红铃提着半颗心,听见崔植说。
“二公子愿意娶尹小姐进门,还说胎儿月份大,婚事越早越好。”
她抬起头坐直身体,轻轻摸了摸肚子。
婚事就定在三日后,是崔恒亲自定的时间,见他如此,尹红铃的心里又甜蜜起来,欢欢喜喜地请了姐妹,包括霍云霄。
霍云霄把喜帖扔在一边,除非她脑子被雪翼踩了才会去观礼。
崔恒大婚当日,季善邀她出行,他将她带到满多楼的二楼,从这间屋子的窗户向外看,刚好能远远看见崔宅。
霍云霄:“原以为你是怕我去观礼,现在才知道是怕我不观礼。”
季善为她倒上甜酒:“大喜之日自然值得庆祝。”
远处,在已经泛黄的树木之中,抛起的红撒帐十分惹眼,迎亲的鼓乐声隐约可闻。
霍云霄又想起前世,那时她坐在轿子里,满心都是对婚后的憧憬。现在想想,即使崔恒没有对她下杀手,他们两个人同样不会幸福。
她是长在商贾之家的女子,从小被爹爹宠爱,没受过委屈。她喜欢骑着马外出游玩,喜欢走南闯北看风景,也喜欢偶尔喝些甜酒打牌玩乐,她可以想穿男装就穿男装,可以想一整天都窝在床上就不起来。
如果嫁入崔家,她还能做她吗?
她的神色平静,好像已经见过千山万水般,根本没有被眼前的事牵扯半分。
季善看着她,与她碰杯。
“恭喜恭喜,终于摆脱这对讨厌的狗皮膏药。”
霍云霄举杯一饮而尽,今天确实值得庆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崔恒和尹红铃成婚后应该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吧。
崔家宅院里,崔恒正举杯与朋友共贺,仍是翩翩公子的样子。
来宾们的溢美之词让他十分受用,他口中谦虚着说‘哪里哪里’,心中的痛苦阴郁暂时隐藏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原来那个受人追捧尊重的二公子。
没人看得出他垫在鞋里的厚鞋垫,也没人知道他的隐疾。
霍云霄就是他的灾星,自从两人相识,他就总是出事,还有尹红铃,如果没有她三番五次怂恿,他也不会夜探清心寺,落得这样的下场。
送走宾客,他来到婚房,尹红铃有孕在身,顾不得那么多规矩,此时正在用饭。
他体贴道:“有什么不合胃口的尽管说。”
尹红铃甜甜点头,等到屋中的丫鬟退下,她开口道:“得知有孕时我本想先找你商量的,只是你整日不出门,递了帖子也没回信。”
崔恒神色淡淡,“无妨,只是婚事草率些罢了。”
尹红铃躺在红色的喜被之中,商量道:“我这胎还不稳,新婚之夜要委屈你了。”
虽说他们两个早就尝过情爱的滋味,但新婚之夜毕竟是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尹红铃不想让崔恒留下什么遗憾,只可惜她腹中的胎儿更重要,不允许她胡来。
但她还是体贴道:“不如,我用别的……”
崔恒为她盖好被子,温柔拒绝:“还是你的身体要紧,不急在这一时。”
这一方天地间,一对新人同床异梦,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从满多楼出来的步道上,季善背着霍云霄,稳稳走向霍家。
酒不醉人人自醉,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今天的甜酒格外香醇,霍云霄只是比平日喝的多些,竟然感觉晕乎乎的,借着酒劲,她尽情使唤季善,季善无奈,只能背着她送她回家。
季善:“我带你出来是为了庆祝,不是让你豪饮的。你醉成这样,以后霍老爷还能给我好脸色嘛。”
霍云霄咯咯笑道:“你不是擅长翻墙吗?何必看我爹的脸色。”
说起那道墙,季善说:“那道墙确实有些矮,会些功夫的人都能翻过去。”
“所以让雪翼住在墙下面,有人进来就咬他。”
雪翼的领地意识很强,除了霍家的人,它见谁都很警觉,当然除了季善这个从小照顾它的“乳母。”
季善的背实在太舒服,霍云霄慢慢放松下来,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
到今日为止,今生的一切与前世完全变了样,她莫名升起一种告别过往的心境,也许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会彻底改变。
不用再担心崔恒和尹红铃的算计,不用担心婚约和死期。
只有唯一一件事让她放心不下。
“要害你的人到底是谁,真的没事了吗?”她问。
眼见霍家的大门越来越近,季善放她下来,两人躲在墙角说话。
“我是被朝廷猜忌的,朝廷担心回鹘三部与我里应外合,企图谋反。”季善解释道。
霍云霄酒醒了一大半,谋反这种事,简直是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实在是他们以己度人,用阴暗心思揣测我仆固家,父亲精忠报国,儿女又怎会谋反。”
“那现在呢?围魏救赵之计到底能坚持多久?”
季善轻笑着说:“今年回鹘虽然天灾频发,但这一年中已经打通商路,回鹘人都有积蓄,与边境的关系有所缓和。再加上南边的僚人正闹得欢,没人再来关注我。”
霍云霄忧心忡忡,前世她没听说过僚人的事,也许是因为她并不在意这些朝廷大事,也许是前世的那时僚人还没生事。
不过,她觉得季善还是过于乐观,也许僚人会马上被镇压,而且还有更大的漏洞。
“你在清心寺杀了两个探子,不会打草惊蛇吗?”
“你怎么知道是打草惊蛇,还是打蛇上棍?”
季善卖着关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霍云霄没有再追问,而是旁敲侧击。
“好久没见犬舍那个少年了,好像是叫杜正业?”
霍家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霍启向外张望,应该是在找她这个总是在外面放养的女儿。
季善说:“快回家吧。”
他的神色轻松,看样子那个叫杜正业的少年必定安然无恙。
果然,季善看向远方的天空,说道:“他在军中任职,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眼见着霍启又向外走了几步,季善轻轻推动她的背,叮嘱道:“晚间天凉,早些回家。”
霍云霄挥别季善,独自进门,被霍启敲了好几下头,告诫她不能再孤身外出饮酒,又在她的撒娇声中败下阵来,叫青竹去煮醒酒汤。
霍家大院里的声音实在生动,季善驻足,直到听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不远处有个健硕的身影,好像在等他,他看清来人,快步上前问道:“是可敦派你来的?”
帕木尔做了汉人装扮,他拉着季善说道:“回鹘下雪了,白灾恐怕要来了,可敦让我来找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季善拧着眉,与他一同消失在不远处的门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