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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命若浮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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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碾过官道碎石,车厢在颠簸中发出沉闷声响。岑商时闭目靠坐在软垫上,腿伤令愈发苍白,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杨序静静地观察着他,注意到他即使在闭目休息时,手指也会无意识地按在剑柄上。
“你的腿伤......是不是开始疼了?要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先......”杨序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看他嘴唇干燥及时把手里的水囊递过去。她甚至看见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以及他偶尔颠簸而骤然紧绷的下颌线。
岑商时睁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眸子深邃如寒潭,令人看不透情绪。他接过水囊哑声道:“不必了,此地并不安全,我们得继续走。”简言意赅,随即又闭上了双眼,靠在哪换了较为舒适的姿势。
行程枯燥,但胜在雪只下了七日便停了。而越往南雪消的越快,星星点点的绿意从路边冒了出来。由于马车内二人出去采买物资太过惹眼,他们两人大多大眼瞪小眼,好在李逸办事效率快,还买了不少药材。而他们二人也将去城里采买,把听来关于古云烟这几日西征跟西川开战消息带给了杨序,两兄弟给岑商时上药时,杨序才有时间以纱覆面在路边采了几枝迎春花回去别在马车内,李氏二兄弟看见杨序这几日渐渐恢复情绪嘴上虽欠,但确实为她不自觉开心。
岑商时偶然告诉她接下来计划:“过几日就是南杭一带,早已远离都城,比较安全,需停两日治伤。” 杨序都会一一回复,她闲着也会跟着李逸辨认药草,在歇脚时默默煎好,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手也放一块自己以前喝药会吃的糖果,让岑商时不觉间笑的厉害,而对于她来说,她感激他们这份护送。
西湖湖畔小院的两日,是难得宁静的时光。白墙黑瓦的小院隐在一片翠竹之中。推开窗便是波光潋滟的湖面。杨序坐在院子里看李燃处理药材,偶尔也会问上一两句。当岑商时针灸回来,看见石桌上温好的药和几片清新的薄荷叶时,他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一瞬。
离开前夜,湖风微凉。杨序独坐湖边不知在想什么有一些入神了,一件带着药味的披风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她回头,对上岑商时深沉的眸光。
“明日早些启程。”他说,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平日少了几分玩笑竟有些温柔。“ 这一路并不容易,谢谢你。”杨序手指捏紧披风边缘。他错过对视转而道:“受人所托而已,你要是以后在三清山受了委屈可来沧澜找我。”
“听说三清山师门百年享有百年清誉,我是求学问道的又不是挑战人家。”杨序认真答“等我真正学到了本事,我会来找你,他们怎么欺负我们的,我都会一锤锤打回来。”
“那不是你的家吗?我本就是顺道送送你谈不上帮忙,你还你替我打啊呢!”岑商时反问
“这些天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也算上同盟好友吧”
杨序没有多大声音带着试探问“你说的对我们是好友,是最好的朋友。到时候,还请好朋友帮我多教训教训那些曾经在皇城西北墙角欺负过我的那些人。”岑商时抱臂顺着她的话渐渐引导。
“没想到璟王殿下也如此记仇,好啊!把那些欺负过我们的通通打趴下,打着喊我姑奶奶!哈哈哈”杨序精神头越来越足,说着还真的挥舞手在空气中打了几拳。
那一刻,杨序心里毫无杂念,在多日奔波中生出共患难的情谊,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然而她却万万没想到,连这份微薄而短暂的情谊都是虚假的。
等第三日清晨,杨序是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醒来的,她被人缚住手脚扔在一片恶臭的房间里的,经历了短暂的茫然后接着是彻骨的恐惧——这不是他们下榻的客栈!她开始下意识巡视并呼唤:“岑商时,李逸,李燃......。”然而周围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很多都是头发脏乱的绑在一起,她看了几圈根本没有他们,情绪更加焦躁。
而扭着身子过来的胖子“嘿嘿”狞笑这抓起她的头发:“省省吧小美人,就是你那个姓岑公子把你卖给我的!五十两银子,是个好价钱!”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冰冷。她不敢置信重复了一遍:“是姓岑的公子卖的”
“是的,哈哈哈哥几个这丫头是不是吓傻了还是上当受骗了,比俺们还心黑哈哈哈。”另一个傻大个附和却遭老大一巴掌骂道:“说了多少遍多读书少喝酒,傻到连自己也骂。”
是为了五十两啊!从云阙到南杭几千里就为了五十两!那么远的路都没有歇息过,原本以为是患难的朋友,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要窒息。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眼睛越来越湿润:“我竟真的相信过他...”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吧嗒” “吧嗒”掉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糟糕境遇让她徘徊在崩溃边缘。忽的,想起了还在都城让她走既定的路,她以后还要和姑姑见面呢。
求生的本能从心底升起,她开始仔细观察环境:柴房只有一扇小窗,而人牙子总共有四个,两个傻兄弟这会出去,外边有两个守卫,每隔一段时间会换人值守。她静静地倾听看守交谈,得知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被运往当地最好别的奴隶市场。
“这次的货色不错,尤其那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眼睛水灵灵的,那会瞪着王老四可有神了,以后保准是个上等美人胚子......”独眼说着笑的猥琐。
“胡三,你可收收你的猥琐劲儿难怪莲香看见骂你下流呢,俺们一直以来都只是图财可没别的,不过确实现在公子哥都无情,说卖就卖了。”郭强立马制止他这脑子不好的兄弟。
她大概摸清楚他们底细,那晚利用藏在袖中锋利的石头,磨破了绳索。趁着后半夜,人都相继睡去,她爬上了窗,却在翻越时跳下来时不小心弄出了声响,而哪些人牙子也不是吃素的,立马追了出来。她利用娇小的身体灵活的跟一只猫一样在巷子里奔跑,很快也意识到可到底只是九 、十岁孩子,体力自然跑不过这些成人,而她一天只啃了一块窝窝头。她直接趁着夜色躲进了一堆杂物中,追击的人牙子看见是死胡同咒骂了半天,他们还是吐了一口痰走开了。等声音远去消失,她才小心翼翼的爬出来。
刚站起来,她后脑勺一痛便失去了意识,在最后一刻看见了狞笑的胡三嘴里只是一张一合。
“哗啦!”一桶冰水从昏迷的杨序头上浇了下去,毫不留情!
“咳咳咳,呕!”杨序猛地睁开眼,浑身冰凉,剩下的水从她头上往下滴。剧烈的咳嗽之后引起了一阵干呕。
“蠢货!那么冰的水浇死了老子怎么卖!”王老四一脚踹倒了胡老三,偏偏胡老三大嘴巴还狡辩:“话本上不是这么写嘛,对付不听话要教训。你叫我叫醒她不就是这个嘛”
王老四扬起鞭子还要打几下出气被脑子还算灵光的郭强抱住腰:“老大,你别生气你不是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打小不灵光,现下就是看着丫头会不会生病,今晚让她别睡这,好好在房间睡一觉明天保不齐没事。”
王老四扔了鞭子骂骂咧咧扯着杨序出去扔给了一个年龄较大姑娘,今晚你看着她睡要是发热来找我,要是不老实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被点名的那姑娘小脸吓得煞白。
那姑娘也是好心的在休息房间上心给湿透了的杨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平安过了一夜。
第二天,这些孩子分批装到运到南杭当时最大的“市场”,供贵族需要人士一一挑选,杨序眼睛比较尖看见了一位气质独特、眼神锐利的紫衣女子,那女子自称叶茯苓,她眉眼艳丽却身上趴着一中吐着信子毒舌,周围的人纷纷敬而远之。但杨序知道,她根本不是寻常买家。
杨序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获救可能的机会,扑闪着蓄满泪水的大眼睛,声音柔弱却清晰:“姐姐,我会读书写字,会做饭洗衣,略都药材,算账求您买我回家吧!我什么苦都能吃,只求您给一口饭。”她精准地将自己定位一个无依无靠 、渴望被拯救的孤女形象。
只得了叶茯苓蹲下身子挑起杨序下巴仔细大量,然后转而询问爬在身上“嘶嘶”吐信子的粉色小蛇,她只是自顾自地摸着小蛇脑袋:“桃夭,好好我知道了。”转而去和那个叫王老四攀谈。
杨序转头看见昨晚照顾了她一晚上的粉衣姐姐,扫视了其他人。随即下了一个决定,暗自调节周身势能掐手念诀:“尘缚自脱,束缚解。”一瞬间,身边所有人身上绳子悄无声息脱落,她起身低喝:“跑!”她抓起身边旁边一个顺手的东西就朝人牙子扔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场面一度陷混乱、哭喊声、惊叫声、怒骂声四起!
叶茯苓眼中闪现出一丝惊艳之色,也不在伪装,一个转身,身上的名为桃夭的小蛇如一道光芒闪击出去,缠在了其中一个人手上,很快,随行仆从直接摁倒了剩下的人。叶茯苓重新看向组织女孩子们聚集、一脸警惕却此刻镇定冷静的杨序,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我说桃夭不会无缘无故喜欢一个小丫头,看起来是有些意思。”
当叶茯苓表示会将所有孩子安全送至官府,由其安排返回家乡时,杨序却上前一步,目光却有些坚定:“姐姐,我说的是真的,您就留下我做丫鬟奴仆,我会的东西很多,绝不会白拿银子的。”
叶茯苓挑眉:“我是个生意人,顺手拿钱踢人办事罢了,现在你自由了,何必自卖自身?你不回去,家人会担心的。”
杨序表情渐渐落寞,声音略显委屈:“姐姐,我爹娘去的早,自小在叔叔婶婶家长大,可现在他们......他们其实只是对家父留下的财务动了心思,才把我转手卖了的,就算您送我回去,我也无家可归,只怕转眼又会被他们卖掉!”她言辞真切,在场之人无人不动容。
叶茯苓似笑非笑:“那我帮你寻一户可靠人家收养可好啊?”
杨序摇头,语气执拗:“姐姐,我有手有脚,很勤快的,不会吃太多粮食。我只想跟着姐姐!”
叶茯苓打量着她,仍是摇头:“小可怜,姐姐真不是开善堂的。”
杨序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却质地极佳的玉印:“姐姐,这个……这个是我捡的,可能值点钱,就当我的饭钱和投靠之资,求您收留!”她故意说得含糊。
叶茯苓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迅速塞回她手中,压低声音:“我好心救你,你却拿这东西给我招麻烦?”
杨序立刻接过,毫不犹豫地借了叶茯苓随从的刀,在那玉印上狠狠划了几道深深的刻痕,原本精美的纹路瞬间毁坏殆尽。她举起变得残破的玉印,声音不大却清晰:“姐姐,这不过是民间仿制的一块好玉,样式老旧了些,您这次剿匪所得,上缴或自留,谁又能说什么呢?”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茯苓。
叶茯苓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兴味:“伶牙俐齿,心思缜密。好吧,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进我府里,拿多少银子全看自己本事。我身边自小从不缺伺候的人,倒是缺个有趣的妹妹陪我走一趟三清山拜师学艺,你可愿意?”
杨序心中一震,三清山!正是姑姑要她去的地方!她按捺住激动,不露声色地行礼:“既是姐姐救了我,给了我安身立命之所,自然愿陪姐姐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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