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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泥途竟生花 ...

  •   昭云国永熙二十三年仲夏

      八月中旬的日头,毒得能烤裂地皮。坐落于东星位的昭云国,虽以礼乐之邦、物阜民丰自居,但这片土地同样承受着天衍大□□国纷争的暗流。东有昭云,西踞西川,北凛沧澜,南隐南绯,四国相互觊觎、战乱频仍,皆因千年之前“天势”流转,灵脉异动,修仙宗门亦被卷入凡尘权势之争。而在修仙界,三清山乃万宗之冠,剑修、蛊道、医宗、御兽诸派并立,以“势学”与“心道”参悟天地法则,却鲜少过问俗世王朝更迭。

      正是午时最烈的光景,官道被晒得泛白,蒸腾起扭曲的热浪。道旁垂柳蔫头耷脑,叶片卷了边,透出被炙烤后特有的焦香。唯有知了伏在枝叶深处,扯着嘶哑的嗓子,没完没了地叫着,将这闷热午后拉得格外漫长难熬。

      道路一侧,挤满了讨生活的摊贩。卖菜的妇人额角淌着浑浊的汗,不时用袖口胡乱揩一把,目光殷切地扫过零星行人。几个赤膊的脚夫蹲在墙根阴影下,捧着粗陶碗扒拉没什么油水的午饭,咀嚼得腮帮子鼓起。一个摇着破蒲扇的老汉唉声叹气:“这鬼天时,三伏没到就热得邪乎……家里坐月子的婆娘和孩子可怎么熬……”喧嚣、抱怨、汗水混合着尘土气息,在这一侧发酵。

      而道的另一边,朱门高墙,截然不同。县令府邸的黑漆大门紧闭,铜环冰冷,将一切纷扰燥热牢牢隔绝在外。门前一对石狮子踞坐,石目圆瞪,俯瞰着对面为生计奔忙的芸芸众生,无声彰显着门第的威严与距离。

      “吱呀——”

      沉重的侧门忽然从内打开。一条通体乌黑、毛色油光水亮的硕大狼犬率先窜了出来,欢快地吠叫两声,吐着舌头在滚烫的石阶上踱步。

      紧接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踱了出来。他身子极为肥胖,裹在一身过于紧窄的湖蓝色锦袍里,活似一团浸透了油的棉花,走动时浑身的肉都跟着左右晃荡。脸上的肥肉将眼睛挤成两条细缝,目光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股被惯坏了的骄横。腰间玉佩叮当,肥短的手指盘着一串油亮的紫檀珠。

      这便是本县县令周远的独子,周瑞,出了名的小霸王。

      他身后鱼贯跟着四名仆从。一人赶忙撑起一柄极大的绢布伞,将他严实罩在阴影下;一人手托描金漆盘,上面放着冰镇过的瓜果,水珠正顺着盘沿滑落;另外两人一左一右,躬身紧随,眼神时刻留意着小主子的动静。

      周瑞张开嘴,旁边侍立的丫鬟立刻用银签子叉起一块剥好冰镇的葡萄,小心送入他口中。他漫不经心地嚼着,忽地眉头一皱,“噗”地将葡萄籽连带些许果肉渣滓,直接啐在身旁端果盘的家仆脸上。那家仆眼皮都没敢眨一下,依旧保持着谦卑的笑容,仿佛沾了一脸湿黏是莫大的恩宠。

      周瑞咂咂嘴,鼻翼翕动,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来自对面街角一个刚揭笼的包子摊。热气腾腾的白雾裹挟着勾人食欲的香气,飘过街道。

      他脑袋微微一斜,视线往那摊子瞥了一眼,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身后那机灵的家丁立刻会意,像得了军令般冲过街道,麻利地掏钱、递上,对着那诚惶诚恐的摊主趾高气扬。不一会儿,他便端着一整笼刚出炉、热汽氤氲的肉包子,哈着腰小跑回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公子,刚出的,顶好的肉馅,您小心烫着!”

      另一名丫鬟早已备好干净手绢,迅速包起一个白胖的包子,小心吹了又吹,确认温度适口,才恭敬地递到周瑞手边。

      周瑞接过,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将包子递到那黑犬嘴边:“黑煞,尝尝。”

      那唤作黑煞的恶犬只是敷衍地凑近嗅了嗅,便嫌弃般地扭过头,蹭着他的裤腿。

      “嗤,”
      周瑞顿觉扫兴,脸上挂不住,站起身,抬脚猛地踹向那笼包子——“连狗都不吃的东西,留着碍眼!”

      竹笼倾覆,白胖滚烫的包子哗啦啦滚了一地,沾满灰黑的尘土。有几个摔破了皮,油亮的肉馅混着葱花暴露出来,香气愈发勾人。

      街对面的摊贩们默默看着,有人吞咽口水,有人眼底闪过痛惜,却无一人敢出声。这一笼包子,够寻常人家饱饱地吃上两顿。

      人群边缘,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

      初一已经记不清自己饿了多久。自前朝倾覆,她作为“余孽”被追杀,颠沛流离。那个曾信誓旦旦说是母亲旧友的女人,骗走了她最后一点盘缠和对人性的信任。胃里像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剐蹭,带来持续而清晰的痛楚。她缩在墙角,目光死死盯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包子——皮破了,馅料诱人地散发着热气,香气一丝丝钻进鼻腔,勾得她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不住地上下滚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吃掉它,活下去。什么复国大业、血海深仇,此刻都被最原始的饥饿感碾压得粉碎。

      她偷偷四下望。周瑞正逗弄着他的狗,家仆们注意力都在主子身上,无人留意这滚落街边的“垃圾”。

      机会稍纵即逝——

      初一像只被饿极了的小兽,猛地从墙角窜出,扑向那个包子。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决绝和孤注一掷。

      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皮时,她顿了顿。竟下意识地抬起脏污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剥起那层沾了灰的皮来。一层薄薄的面衣被剥离,露出里面雪白干净的面瓤。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仿佛有一种更深的本能在驱使——吃食要干净,才能活命。即便沦落至此,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丢不掉。这细微的举动里,藏着一丝不肯磨灭的倔强。

      她张嘴,狠狠咬了下去,大半個包子塞入口中,腮帮子瞬间鼓胀起来,浓郁的肉香充斥口腔,几乎让她晕眩。这一刻,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有食物带来的慰藉和活下去的可能。

      “哟嗬?”一个尖利又满是恶意的声音炸响,像淬了毒的针,“这哪来的小叫花子?真敢捡爷的东西吃?”

      周瑞发现了她,细缝眼里闪烁着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光芒。

      初一没抬头,拼命咀嚼,只想在灾难降临前多咽下去一点。胃部的绞痛稍稍缓解,但更大的危险已然降临。她心中冰凉,知道求饶无用,反而会助长对方的气焰,只是沉默地加速吞咽。

      “三公子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了?”一个家丁厉声喝道,抬起脚就狠狠踩向初一抓着包子的手!

      “啪!”剩下的半个包子被踩落在地,滚进更深的尘土里。

      初一的手背被粗糙的鞋底碾磨,刺痛传来。她却没躲,只是猛地弯腰,再次迅疾地将那沾满泥灰的半个包子抢回手里——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护食般的凶狠。她用还算干净的袖口飞快地擦了擦,然后一股脑塞进嘴里,用力地、固执地咀嚼着,目光低垂,盯着地面,用一种沉默的、近乎挑衅的姿态完成这绝望的进食。

      “反了你了!”周瑞见她这般无视自己,胖脸涨得通红,感觉权威受到了莫大挑衅,上前抬脚狠狠踹在初一瘦弱的胸口!

      “给爷往死里打!打烂她的贱骨头!”

      拳脚如同急雨般落下,密集地砸在初一蜷缩起的背上、头上、腿上。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把自己缩得更紧。五脏六腑像移了位,肋骨剧痛欲裂,额头不知磕在什么地方,温热的液体混着汗水流进眼里,涩得发疼。她死死咬住牙关,没求饶,也没哭喊,只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痛楚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心里却有一股冰冷的火焰在烧: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顿打,总会结束。

      这段时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挨打,蜷缩,等待。等这些人打累了,没趣了,自然会停手。只要护住头脸和要害,就能活下去。

      一根粗实的木棍带着风声,恶狠狠地劈向她毫无防护的后颈。

      初一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威胁,身体本能地僵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可能熬不过去了。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铛——!”

      一声极其清脆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炸响,震得人耳膜嗡鸣。

      初一惊讶地睁开眼。

      一道玄色身影不知何时已挡在她身前,挺拔如松。来人并未回头看她,手中一柄造型奇特的铁尺,精准无比地深深格挡住了那势大力沉的木棍。

      持棍的家丁只觉一股巨力从棍上传来,虎口迸裂,整条手臂都麻了,骇然倒退两步。

      那玄衣男子手腕一翻,铁尺如毒蛇出洞,带着凌厉劲风反向扫出!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家丁凄厉的惨叫,那木棍竟被硬生生击断,家丁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臂栽倒在地,痛苦翻滚。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哪来的野狗?!敢管你小爷的闲事!”周瑞先是一愣,随即跳着脚怒骂,“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他!撕了他的狗腿!”

      剩余三个家仆如梦初醒,嚎叫着扑了上来。拳头虎虎生风,直取要害。

      那玄衣男子身形却如鬼魅,不退反进。他甚至没有大幅度的闪避动作,只是微微侧身、格挡、反击。拳头落在人体上的闷响、关节错位的脆声、痛苦的哀嚎接连响起。肘击、膝撞、铁尺精准的点打……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招都简洁、凌厉、有效。

      不过眨眼片刻,三个扑上来的家丁已全部躺倒在地,或抱臂或捂腹,哼哼唧唧,竟无一人能再爬起来。

      男子这才缓缓收起铁尺,插入腰间,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沉默地退至一旁,垂手而立。自始至终,他未发一言,眉眼冷冽如冰封的湖面,仿佛刚才出手料理了几条杂鱼的人不是他。

      周瑞看得眼睛都直了,肥胖的脸上惊怒交加,张嘴还要再骂。 “长风可以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自巷口传来,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猩红的身影缓步而来。来人穿着一身曳地的红裙,色泽正得像血,乌发如云,挽成一个高髻,簪着一支振翅欲飞的金凤步摇,凤口衔下的珠串在烈日照耀下流转着冰冷华光。

      她并未看那嚣张的周瑞,也未看地上哀嚎的家仆,目光径直落在那蜷缩在地、浑身狼狈的瘦小身影上。

      她缓步走到初一面前,竟毫不介意那身昂贵的红裙曳地,蹲下身来。伸出纤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初一额角破裂流血的伤口。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天然的贵气与温柔,与这污浊燥热的街角格格不入。

      “疼么?小初一。”她问,声音放得很柔。

      初一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眼睛很美,却像蕴藏着寒潭,此刻潭底映出她狼狈不堪的影子,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一点点星火,又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这女子知道她的名字?姑姑?她从未听说过。长期的逃亡和背叛让她本能地警惕,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又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我是古云烟,”女子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你的姑姑。我们找了你好久......。”

      初一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渗出血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是新的骗局吗?还是……真的找到了归宿?她不敢信。

      “以后记住了,”古云烟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打你的,你只管千倍百倍地打回去。天塌下来,有姑姑在。”

      “你…你是谁?竟敢管本县太爷家的事!”周瑞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色厉内荏地呵斥,“你们这群刁民!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县令周远!伤了小爷的人,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那名为长风的玄衣侍卫终于抬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落在周瑞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肮脏的垃圾。

      “周远?”长风开口,声音低沉毫无波澜,“教出的好儿子,果然只会仗势欺人,横行乡里。”

      “大胆!你敢直呼我爹名讳!”周瑞气得双眼通红,跳脚指挥,“你们!你们这些狗奴才!快起来!把这群大不敬的逆贼给我抓起来!我要告诉我爹,把你们统统下大狱!”

      可地上的家仆挣扎着,竟无一人能爬起来。长风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铁塔,眼神冷得能冻结血液。

      一直被古云烟半护在身后的初一,忽然动了。她挣扎着站稳,尽管浑身疼痛,衣衫破烂,她却朝着周瑞,微微扬起了下巴。那双原本因饥饿痛苦而显得有些麻木的眼睛里,倏地燃起两簇极亮的光,带着明显的挑衅。她甚至极轻地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几个字眼。

      周瑞看懂了。

      ——你现在,不如我。

      胖少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你……你……”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忽然传来急促杂沓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地面!

      一队约有十人的骑兵疾驰而来,人人身着禁军服饰,腰佩制式军刀,煞气凛然。为首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最终落在周瑞身上。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周瑞面前,亮出一面玄铁令牌,声音冷硬:“周公子?奉长公主令,县令周远,涉嫌贪墨朝廷赈灾粮款,人证物证俱已查实!现查封周府所有财产,一应家仆驱散拘押,周家男子收押候审,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奴籍!周公子,请吧!”

      周瑞彻底懵了,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惊恐取代,胖脸煞白:“什…什么?长公主?贪墨?不!我冤枉!我爹是冤枉的!你们不能抓我!”

      那校尉根本不理会他的嚎叫,对身后一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仍在哭嚎叫嚣的周瑞。

      “你们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爹……”声音逐渐远去,最终被马蹄声和禁军呵斥驱散人群的声音吞没。

      一场闹剧,竟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场。

      长风这才重新看向初一。孩子浑身是伤,站在那里摇摇欲坠,那只没受伤的手仍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是刚才塞进嘴里那半个包子的最后一点残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姿态,仿佛攥着的是她仅有的、不肯放手的全部。

      古云烟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心疼。她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绣工繁复的猩红云锦外袍,小心地、轻柔地裹住初一单薄污浊的身体。昂贵的衣料贴上皮肤,带来些许暖意,上面沾染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冷冽花香,钻入初一的鼻腔。

      “没事了,”古云烟的声音放得极柔,仿佛怕惊扰了她,“姑姑带你回家。”

      她小心翼翼地将初一打横抱起。孩子的重量轻得让她心惊。

      初一被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她抬起头,能看到姑姑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流露出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痛惜,有决绝,还有一丝深埋的、沉重的哀伤。这份复杂,奇异地消解了一些她心中的疑虑。

      热风卷过街角,吹得柳条沙沙作响,仿佛无声的叹息。

      初一被抱着,走向一辆不知何时停驻在巷口的、装饰低调却难掩华贵的马车。她把脸轻轻贴在那片带着冷香和血腥味的云锦料子上,身体最初的僵硬慢慢软化。也许,可以暂时相信这一次?

      马车轱辘缓缓转动,驶离这片喧嚣燥热。

      车厢内格外平稳,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古云烟依旧轻轻抱着她,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背脊。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安全感,如温水般悄然包裹住初一。这是她失去母亲后,久违了的、几乎要被遗忘的感觉。

      她一直死死咬住的牙关,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在这一刻,在这个自称姑姑的女子温柔无声的抚慰下,骤然崩塌。

      一直倔强着没有落下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迅速浸湿了那昂贵的衣襟,晕开一片深色的、无声的痕渍。她没有出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任由眼泪汹涌流淌。这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是漫长孤苦的委屈,也是紧绷心弦骤然松弛的失控。

      古云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她汗湿纠结的头发。

      马车并未立刻驶出城镇,而是在城中一家颇有名气的医馆前停下。长风先行入内打点,很快,初一被带入内间,由一位老大夫仔细检查、上药、包扎。

      所幸都是皮外伤,未伤及筋骨。

      处理完毕,凤驾并未久留,重新启程,车头转向北方,朝着帝都的方向,一路而去。

      车厢内,初一终是因疲惫和放松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古云烟凝视着她睡梦中仍不时惊悸一下的稚嫩面庞,眼神深处,寒冰与烈焰交织。

      车轮滚滚,碾过尘土,驶向未知的前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泥途竟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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