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若同缘》七湘

2、颠倒苍苔落绛英

　　青岑山山势挺拔，地势险要，白天看起来风景秀丽，青翠欲滴，百花丛生，中间还围簇着一潭清澈的湖水——碧波湖。
　　传说当年天宫的碧波仙子私自下凡，与凡人相爱，被天庭发现将她带回天宫时，她的一滴眼泪流了下来，化成了现在的碧波湖。童儿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因为她觉得这潭湖水实在美得不像人间自然生成，如果不是仙子的眼泪，那又是什么？
　　她从小就喜欢一切自然的东西，固执的认为花草树木，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这可能与她血液里流着一半的苗族血统有关系，可她本身并不知道。
　　前朝皇帝崇尚仙道，听信谗言，将苗族看做是精通旁门左道的巫毒之家，对其百般刁难，大肆赶杀，当年她的爹爹就是皇帝派下剿灭苗族的将军。
　　新帝即位后，虽然不再理会这穷乡僻壤之地，任其在此边疆之处自生自灭，可是前朝的野蛮与血腥早已在纯朴的苗家人心里留下阴霾，他们有的搬入深山之中与世隔绝，有的摒弃一切苗家习俗，与汉人无异，对外绝不宣称自己是苗人。
　　虽然青岑山白天秀丽如画，可到了晚上，树木山石交错呼应，层峦叠嶂，月影斑驳，着实还是让人头皮发紧的。特别是这碧波湖，傍晚时分，远远望过去，像是笼罩在绯红色的薄雾之中，红色朦朦胧胧，若有似无，猛然看过去若霞似锦，定睛细观又不甚分明，着实有些诡异。不过这般景色不是任何人都看到的，因为很少有人在天色暗下来之后来这青岑山。
　　不过，这景象对童儿来讲倒是分外熟悉，自从她十岁那年天黑之后第一次在这山中迷路，与这山这景结下不解之缘，至此，已经近七年了。这通向青岑山最高峰月竺峰顶的路，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常年行走早已驾轻就熟，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峰顶。
　　远远望过去，那硕大却光滑的一块青石上，端端的坐着一个人，月光落在她芙蓉纱织的白羽袍上，平白的添了几许仙气。她背后是一树开的曳曳生资的合欢花，童儿总是不明白，为何在地势这等高的地方，能开出如此艳艳敛敛的花来。有落英随着风打着旋儿落在那人身上，她依然正襟危坐，仿佛不待世事光阴，不食人间烟火。
　　童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走到那人的身后去蒙她的眼睛，怎料刚刚走到她的身边，那人便回过神来，安详的望着她。唉，快七年的了，每一次都没成功过。童儿心里着实的不服气。
　　那人带着金丝成网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右边脸颊上的眉眼。童儿看得出，她的眼睛虽然闪着精光，明亮的犹如天边的皎皎明星，可是，眼角却也生了深深的皱纹。她不年轻了。可是只看眼睛和身段，有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因为，她的眼睛着实是漂亮，童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鬼丫头，在想什么？”她开口问她，声音里透着惯有的沧桑凉薄和独独对她才有的一脉温情。
　　“呵呵，在想婆婆会不会喜欢我今天带来的点心，我加了柳叶草哦，可以清心去火，婆婆你上次不是说有觉得心口闷闷的吗？”她本应该叫她师傅，可是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惯于喊她婆婆，她也没强迫着她改口。
　　“恩，不错，甜而不腻，丫头的手艺又见长了。”童儿虽看不清它的表情，可也知道她在笑。
　　“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略微的停顿，暗暗的思忖，声音里又恢复了以往给自己讲故事时的苍凉和惆怅。童儿暗暗思忖，婆婆今天是怎么了？可还是笑嘻嘻的说：“只要婆婆想吃，童儿就天天给你做，今天是加柳叶草，明天加清戈蜜，后天加蔓瑗露，我要把这青岑山所有能用的花草全拿来给婆婆做点心！”
　　婆婆看着她神气活脱的样子，也不禁笑了。还有两个月，她就满十七岁了。可还像个孩子一样，一脸稚气，嬉笑如初。自从七年前见到她，教她一切，这情分是怎么也割舍不下了。
　　“童儿，过来坐。”“恩！”她就像是一头小鹿，雀跃着坐到大青石上。活泼好动的样子，一见就让人欢喜。
　　“你呀，跟你娘小时候一样！”
　　“咦？婆婆认识我娘吗？”婆婆自觉失言，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你不小了，如今又要…有些事，是应该让你知道了。”童儿眨着眼睛，一脸的懵懂。她的眼睛像她的爹爹，犹如在她清秀姣好的脸上嵌了两颗黑漆漆的宝石，纵使在夜里也能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只是他的爹爹眼里总有着沧海的深沉与温柔，而她是真正的眉目含情。
　　“丫头，你在婆婆身边七年，婆婆都教了你什么？”
　　“恩，教了我武功…教了我识百草，还教给了我做糕点…还给我讲了好多关于苗疆的故事，我最喜欢那个…”
　　“还有呢？”她被婆婆不可置否的声音生生的打断，她觉得今天的婆婆和以往不太一样，严肃的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她要求她拜入门下时的庄严肃穆，一丝不苟。
　　“还有…交给我下蛊…”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知道这在家里是忌讳，从不敢提起，甚至在教给她这些的婆婆面前她们也很少提及，婆婆今天是怎么了？
　　“好孩子，武功我只交给你一些皮毛，只传你一些防身之术。识百草也是因为你天资聪慧，我只随口一提你就能记住，还在这方面有心，搜集百草来做糕点。”说着停顿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童儿“我最要你记得的就是下蛊，还有苗家的一切！因为，你要记得，你身体里，留在苗家的血！”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因为强调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甚至有些颤抖。童儿愣在那里，风将落在她肩头的娇艳的花瓣吹起，打着旋儿不知道飘落何方。犹如少女娇嫩的面庞，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