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巴别塔毒妇

28、彼端爱人

　　虞秋从未想过，有人会陪他走一辈子。

　　他看着梁修宴与爱人毫无一点相似之处的面孔，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末了，他别过眼：“我不是个好东西。”

　　“如果你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我就不奉陪了。”

　　他自以为很洒脱，其实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襟。
　　而后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些信手拈来的情话虚伪到不愿吐露，梁修宴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他只是沉默地把人抱在怀里，像哄孩子那样，轻柔地抚摸他的背脊。

　　“我都说了，我有喜欢的人。”
　　虞秋红着眼，尽管再怎么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他也该及时脱身。

　　“我不介意。”

　　浅茶色的眸子里漾着别样的温柔，似乎怕虞秋不相信，男人抱住他的手臂紧了紧，随后强调般的复述一遍：“我不介意。”
　　“我不介意你喜欢别人，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你。”

　　他语气认真，听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成分。虞秋没骨气地吸了吸鼻子，忽然感觉悲伤被冲淡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梁修宴的告白真的打动了他，而是对方这种死皮赖脸甚至隐隐有种愿意“为爱做三”的语气，打得根本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虞秋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
　　虞秋叹了口气，这回他没有用力就走了出来。远处灯塔渐渐亮起微弱的灯火，冷冷地打在虞秋那张惨白如纸的脸颊上。他深吸一口气，想去拿口袋里的纸巾擦干眼泪，却发现被提到膝盖的长裤早已被汗水打湿，连带着那包可怜的纸巾一起也被绞成了碎屑。

　　直到指尖微触，虞秋愣了愣神，随后把东西夹在手指上。

　　淡黄色的花瓣无精打采，边缘泛着点缺失水分的黑，因为虞秋过于粗.暴的动作，它只剩下一点残破的可怜碎片。
　　虞秋恍然想起那日艺术展，他也是穿着这套衣服如约而至，只是不知道这片脆弱的花瓣是什么时候落入了自己的掌心。

　　翻滚的海水很快就吞没了这一点零星的碎片。耳边是汹涌的浪涛拍打礁石发出的“哗啦”声响，虞秋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目光触及海平面的那一刻把所有的话吞下肚。

　　深蓝色的浪花裹挟着浓烈的夜色，一波又一波朝着岸边涌来，隐隐约约可见中间夹带的淡粉色荧光。虞秋着迷般地往里走，直到海水没过小腹，巨大的阻力已经由不得他再进一步。

　　梁修宴抓住他被海水泡到发白发冷的手腕。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对方身上传来，又被冰冷的海水消耗殆尽。随后，虞秋看到了比远处灯塔还亮眼的一抹粉蓝色光芒。

　　“这是一片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荧光海，每到夜幕降临，广阔的大海就会带着某些珊瑚和藻类植物涌向浅海，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看到某种来自深海的鱼类。”

　　梁修宴将大海发出荧光的原理娓娓道来，虞秋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粉蓝色海面，似乎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是什么鱼。”

　　“准确来说，是一种会发光的水母。”
　　跟随虞秋的目光，梁修宴眉头舒展开来，语气温柔：“是卡兰德水母群。”
　　“因为常年居于深海，只有在涨潮时才能运气好碰上那么几只，又因为其漂亮，温和无害的特质，也被后世的学者称之为——”

　　“海洋之心。”
　　虞秋的声音很轻，如同夜晚吹来一缕咸湿的海风。
　　“它们叫海洋之心，代表着浪漫和爱。”

　　梁修宴笑而不语，似乎对虞秋的抢答并不意外。

　　虞秋觉得有点冷。
　　种种巧合和奇怪际遇让虞秋不得不正视这份情感。无论是和爱人相像的陌生人，还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次元，只是游戏文案组为了满足玩家的恋爱需求所编造杜撰的“海洋之心”。

　　梁修宴牵着虞秋的手，慢慢朝着岸边靠近。处于涨潮阶段的海洋是神秘而危险的，他也不想被卷进那深不见底的海底漩涡。

　　当脚底触碰到沙滩的那一刻，虞秋才如梦初醒地皱了皱眉头。身上的衣服早已湿的不成样子，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些许凉意。越往里面走，人声就越清晰，望着梁修宴走在前面的宽阔背影，似有所感般，虞秋悄悄转过头。

　　潮水已然褪去，连带着那些可爱美丽的非人类生物一起，大海恢复它以往的静谧深沉，方才梦幻般的蓝粉色海面仿佛只是虞秋醉酒下的一场梦。

　　可虞秋知道，那全部都是真的。

　　他的鞋被随意地丢在岸边，大概是被冲上岸的海水给卷走了。虞秋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寻求梁修宴的帮助。

　　梁修宴不置可否，不过这次幸运女神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海边酒馆的老板一脸为难，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虞秋的听不懂的话。

　　“他说，这里小号的一次性凉鞋已经被女孩们借走了。”

　　虞秋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细沙的脚，窘迫地点点头。

　　清凉的海风吹过脸颊，虞秋走的很慢，因为他要小心分辨沙堆里可能存在的碎石和被海浪冲上岸的贝类碎壳。梁修宴迁就着他的步伐，直到虞秋终于因为一时眼花险些扑倒在沙滩上，梁修宴一把把人捞到背上，双手绅士地托住对方的腿弯。

　　“抱好。”

　　虞秋有心事，他敷衍地点点头，随后两只手臂虚虚地环住男人的脖子。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虞秋的脸“噌”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风中传来男人愉悦的笑声。

　　虞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那个，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

　　在某些事情上，梁修宴总是有些孩子般的较真。

　　虞秋恼恨他的不解风情，悄悄揪着他的细发，细若蚊声：“谢谢你帮我。”
　　“还有，让我看了这么美的荧光海。”

　　男人没说话。
　　虞秋偷偷看他，光影流转间，男人嘴角含笑，眉眼温柔，像是很满意他的回答。

　　“那有奖励吗？”
　　“你是小孩子吗，还要奖励。”

　　话虽如此，但虞秋的话里却没有多少抱怨的成分。
　　梁修宴确实帮了他很多，更何况，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想要确认。

　　“不要别的，你就告诉我，在夜市上，你想对我说什么。”

　　“忘记了。”
　　虞秋把脸贴在梁修宴的背上，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他本就醉了酒，只是刚才泡在冰冷的海水，如今感受着男人灼热的体温，那股被强压下去的睡意顿时席卷而来。

　　他睡熟了。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街头的小贩也早已收拾好摊子准备回家睡觉。梁修宴放缓脚步，尽量让虞秋不至于在路途的颠簸中醒过来。

　　他的车被停在街道的拐角处，司机贴心地为他打开车门，却只得到老板一个示意他安静的眼神。

　　梁修宴就这样背着青年，像曾经虞秋无数次陪伴他那样，安静又可靠。

　　虞秋是在酒店的大床上醒来的。

　　宿醉过后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他赤着脚下床，发现身上打湿的衣服已经被人换成了酒店里自带的干净睡袍，是谁换的不言而喻。

　　虞秋的脸红了红，他接了杯温水，准备清理嘴里残存的酒味，就听见房门被人大力敲响。虞秋打开门，于铮穿着沙滩裤，手部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起来了啊。”

　　“今天沙滩上有个音乐节，我还想问你去不去来着。”

　　虞秋皱眉，他和于铮远没有熟络到这种地步，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请于铮进来坐坐。

　　“唉别别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于铮连忙摆手：“有什么事在门口说就可以了。”

　　真是个怪人。

　　虞秋没有强求，他无精打采地倚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于铮讲后两天的安排。

　　于铮一口气说完所有话，抬腿就要走，谁知虞秋却叫住了他。
　　“你对梁修宴这个人了解多少？”

　　于铮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大事不妙，这不对劲啊，明明昨晚貌似是梁修宴亲自送这位回来的，怎么一觉醒来这语气反倒像兴师问罪了呢？

　　他满脸堆笑，语气平静中带着点小谄媚，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你说梁先生啊？抱歉虞先生，这是我们客人的隐私，就像我同样不能把你的消息给梁先生一样。”

　　他笑着打哈哈，企图蒙混过关。他知道虞秋的性格，不会主动为难人。

　　“那又怎么样，毕竟，梁修宴又不是你们的客人。”

　　虞秋单手撑在门框上，笑容浅淡：“昨天他跟我告白了。”

　　“哦哦，嗯？”
　　于铮敷衍地点头，在听到“告白”这个敏.感字眼后像是被吓了一跳。

　　虞秋继续乘胜追击：“唉，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他。”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吧。”

　　“方便方便！”
　　于铮很大声地嚎了一嗓子，虽然心里仍有疑虑，虞秋作为梁修宴的准恋人，想要了解去问对方不是最快最省事的方法吗？

　　虞秋绞着手指，脸颊微红：“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于铮顿时心领神会，不过他对梁修宴了解的也不多。

　　作为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于铮的前二十年顺风顺水，怎么也不可能料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蹲在天桥下吃不起饭。
　　当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表示自己愿意买下他为了讨好小女友买的所有赝品画作时，于铮可耻地心动了。

　　而报酬也很简单，就是举办一个画展，并且邀请他喜欢的人来看。

　　上次画展，于铮作为主办方也在场，自然也看到梁修宴精心布置下的“天空树”被青年视若无睹，一计不成反生一计，于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对方献上自己的损招。

　　于是便催生了这趟旅行。
　　于铮在心里嘚瑟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不过要说其他的什么有关梁修宴的信息，他知道的真不多。

　　a市优秀企业家？本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于铮绞尽脑汁，这还是在签订合同之后，于铮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特意去网上查到的资料。
　　至于其他的，他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