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鹤如

4、四年级

　　那一天。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会在多年以后再次生效。

　　迈入了新的学年，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学校组织了春游。
　　地址没有选择公园或者某某故居，而是来到了恐龙博物馆。

　　记忆里，朱妮妮曾经来过，但时间久远，她再看这里怎样都有些陌生。

　　一开始，学校组织大家一起进行了参观，再配上专人进行讲解，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允许大家自由活动，也可以体验场馆里的一些科学技术，还可以去观看恐龙电影。

　　朱妮妮和李又及的午饭是奶奶一起准备的，所以两人吃午饭的时候是在一起。

　　“刚刚在场馆门口的那个恐龙项链，你有看见吗？”吃饭的时候，朱妮妮随便提了一句。

　　“看见了。”李又及一边刨饭，还不忘抬头看她一眼，“怎么，你喜欢？”

　　“没有——”朱妮妮否认完，又说道，“我就是觉得，既然来过，不如买根回去做纪念。”

　　“行，等会儿去买。”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谈着天南地北的事情。

　　吃饭时间结束，学校又组织大家一起去附近的公园。
　　下午阳光明媚，正是放风筝、玩游戏的好时节。

　　“完了完了！”朱妮妮把书包扔给李又及，“你帮我拿着，我跑回去买。”

　　文创店在博物馆的最里面，她不想拖延时间，只想快去快回，买完就立马赶回大部队。

　　李又及见她像阵小旋风似的跑远，无语地将她的书包背在自己前面。

　　因为老师事先已经点过名字，所以整理好队伍以后，她便招呼着往外走。
　　公园距离这边不远，刚好徒步过去就行。

　　李又及心里有些替朱妮妮着急，前面看一下，后面再瞧一眼。

　　十分钟都过去了，朱妮妮还没回来，队伍都启程出发，走了将近一半了。

　　终究，李又及还是没忍住，跟老师报告了一下：“老师，朱妮妮拉肚子了，还在博物馆的厕所里！”

　　“嗯？”带队老师听见他这样说，赶紧停下，“还没回来吗？”

　　“没有。”李又及摇摇头，“我回去找她！”

　　“欸——”老师正准备喊住他，只见另一阵小旋风又瞬移离开。

　　队伍留在原地，等待着。

　　另一边。

　　朱妮妮按照刚刚的记忆，确实是找到了文创店，买到了恐龙项链，但是出来的时候光顾者欣赏，结果走着走着，到死胡同了。

　　路不对。

　　但无论方向怎么变换，感觉都走不出去。要不然就是门锁上，要不然就是绝路，这边估计很偏僻，路上也没遇见其他人。

　　别看她平时体力不错，身体健康，但唯有一点不对，就是有些路痴。
　　平时都跟着李又及、郑月灵在一块，很少落单，现下自己迷了路，跟死胡同一样。

　　项链也似乎变得不好看。
　　她只想抱头痛哭。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朱妮妮有些着急，又有些累了。
　　为了节省体力，她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沉默着。

　　她就不信！
　　今天没有人从这里路过。

　　正这样想的时候，脚步声从远处响起，是那种橡胶鞋底在瓷砖地面上摩擦出来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去寻找，和拐角处刚出现的李又及对视上。

　　“李李！”她惊喜地喊道。

　　“朱妮妮，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呢？”

　　“我……”朱妮妮没敢说实话，“累到了，休息会儿。”

　　“班上同学都在等你呢。”

　　李又及上前，推着她往前走，拐角处，他停下，顺势走到她旁边。

　　没想到朱妮妮也停下了。

　　李又及一脸坏笑：“朱妮妮，你就是找不到路对不对？”

　　“……”朱妮妮没看他，逞强且倔强地径直往前走。

　　但是，她又找不到方向了。

　　“往哪儿走？”她回头问。

　　只见李又及笑弯了腰：“朱妮妮，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准备在这里坐一辈子。”

　　朱妮妮瞪着他，李又及哈哈地笑：“走吧，朱妮妮，你真是个笨蛋。”

　　那年，他们十岁。

　　尚且不懂世事，人生之路还未开始真正行走，即便有人迷路，另一个人也会回头寻找。

　　为什么会把李又及当作最好的朋友呢？很多年以后，朱妮妮在日记本里写到：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去春游，地点是恐龙博物馆，我迷路了，只有你回来找我。

　　春游结束，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

　　其他的同学基本上都有家长来学校接回去，但朱妮妮和李又及没这样，他们两个一起回家，从去年就开始了。

　　也能让爷爷奶奶们轻松些。

　　他们爷爷奶奶的房子，在同一小区的不同单元楼，但好在挨得近，甚至能从自己的窗户边看见对方的窗户。

　　妮妮平时不在这里住，但也有她的房间，用于应付她中午回来午休，晚上提前睡觉但爸妈还没下班，还有周末过来玩。

　　回到爷爷奶奶家，她敲了敲门。

　　很长一段时间，屋内都没人响应，她不死心，又敲了敲。

　　最终，能够确定，屋内没人。

　　去哪儿了呢？

　　她联系不上，没办法，只能下楼去李又及那边坐会儿，再让李爷爷帮忙联系下。

　　谁知她刚走下楼，就瞧见李又及也走过来。

　　“你干嘛？”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同时说，“我家里没人。”

　　“……”

　　“啊？”朱妮妮问，“你怎么……他们出去玩了？”

　　“没听说。”

　　“不会吧！”朱妮妮有些失望。

　　她今天春游完以后本来就有些热，这会儿真是想回家休息，再好好过个生日的。

　　是的。

　　今天是5月20日，星期一。
　　朱妮妮和李又及的生日。

　　“你今天不是说你爷爷奶奶肯定给你弄一大桌子菜吗？”李又及也郁闷了，两个小大人都背着巨大的书包，坐在楼下。

　　“往年都是这样啊！”朱妮妮说，“而且今天送我出门的时候，他们还祝我生日快乐呢。”

　　“不知道了。”李又及突然站起来，往小区门口看了看，“去保安室借个电话吧。”

　　还好，李又及能记住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电话，他虽然有时候不靠谱，学习上也没有很出彩，但对于数字这方面来说，还是有点天分。

　　电话接通。

　　“爷爷，你们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

　　“我们出来同学聚会了呀，我跟你奶奶一块儿，还有妮妮爷爷他们。”

　　“……我们都到家了。”李又及扶额。

　　“啥？”李爷爷在电话另一边音量突然变大，“你们春游不是明天结束吗？”

　　“什么时候说过的？”

　　李爷爷无辜道：“妮妮爷爷说的呀！”

　　“妮妮爷爷耳背！”

　　“……李又及不准说我爷爷坏话！”朱妮妮坐在保安室的座椅上，突然跳起来。

　　好吧好吧。

　　李又及继续跟爷爷他们说着话。

　　现下回来也赶不及，他们同学聚会的地点回家至少也要一个小时，还不如他们在那边开开心心玩了再回来。

　　“我和妮妮自己看着办，今天给我的钱还没用完呢。”说完，李又及挂断电话，回头看向她，“走吧，朱妮妮倒霉蛋，过生日。”

　　说实话。

　　两人从出生就认识，合影有过几张，但那个时候都没有记忆。后来在幼儿园，不在一个班，接触就少了些。上了小学，终于慢慢熟悉起来，但过生日一般都还是和家里人一起在过。

　　虽然两人是同一天生日，但确实没有一起许过愿望吹个蜡烛。

　　可惜，今天的经费不足。两人把钱凑在一块，37元。

　　是笔巨款，可买个蛋糕明显不够。

　　“去吃汉堡？”李又及指着马路对面的爷爷，征询她的意见。

　　“我吃不掉，太大了。”

　　“我帮你吃。”

　　“你一天就打坏主意。”

　　“没有没有。”李又及认真说，“我把汉堡给你做成生日蛋糕。”

　　“怎么弄？”朱妮妮有些好奇。

　　“你看着吧。”

　　两人进了店，找了个窗户边的座位坐下，点了两个汉堡，还有薯条鸡块鸡翅。

　　李又及问着前台的姐姐要了个全家桶。

　　前台的姐姐们见他们两个小孩来过生日，好奇地问是谁过，没想到他们两个是同一天生日，帮忙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气球和彩带。

　　整个店里都有生日的气氛。

　　过了会儿，餐食上来，姐姐们说要登记一下他们的个人信息，又回去拿登记本。

　　“不会是诈骗吧？”朱妮妮小声跟李又及嘀咕着。

　　李又及摇摇头：“应该不会。”

　　“我妈妈说，不能随便跟别人讲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

　　“反正就是这样，到时候她把本子拿过来，我随便写个名字。”

　　“电话呢？”

　　“写座机。”朱妮妮想到办法，“到时候她一问假名字，我就知道她是这家店的姐姐，再看看有什么事情。”

　　好吧，这样说也有些道理。

　　登记本拿了过来，每个栏目下都有空格，分别是生日日期、姓名、性别还有电话号码。

　　生日日期还有性别好填，但朱妮妮发现，她没有把假名字想出来。

　　那就姓李吧，懒得再想。

　　李妮，1993年5月12日，女。

　　她写完，把本子递给李又及。

　　李又及看着他的姓出现在朱妮妮的栏目里，有些无语。

　　她就不知道乱写个张妮妮、胡妮妮、王妮妮？

　　然后，他也跟着写道：朱小及，1993年5月12日，男。

　　前台姐姐见他们写完，又再次祝了他们生日快乐。

　　等她走后，李又及将刚刚送上来的小吃都放在桶的最下面垫着，再把两个汉堡重合在一起，最后拿出一根薯条，在上面挤了一点番茄酱。

　　像一根火柴。

　　“怎么样？”折腾了半天，终于大功告成，李又及脸上满是得意，一副你立马夸我的表情，“好不好看？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生日蛋糕？”

　　朱妮妮确实挺喜欢，挺惊喜的。

　　她直接站起来，把全家桶转了又转，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欣赏着。

　　“李李，你怎么想到这样做的？”
　　“你就说好不好看。”

　　“好看！”朱妮妮心服口服。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生日蛋糕。

　　“许愿吧。”李又及双手托腮，笑着看她，“把眼睛闭上。”

　　朱妮妮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虔诚。
　　小孩子可以许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自己不要再是班级的倒数。
　　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全家人都平平安安。
　　第三个愿望是希望和李又及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一直在一起。

　　等等——
　　好像有点不够。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对面。
　　今天的另一位主角。

　　“李李，你也是今天生日。”

　　李又及点点头，以为她是要祝自己生日快乐：“矫情的话就不用……”

　　话还没有说完，朱妮妮很认真地跟他商量道：“那你把生日愿望借我一个，我马上要去考钢琴五级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