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005 ...
-
（5）
慕行在培育箱前至少站了半分钟。
以至于到后面，连系统都忍不住道：
[宿主，我不得不提醒您，一直盯着别人的脸是件很不礼貌的事。这里是梦界，您的精稳值正在不可抗力地持续下降，如果有什么事要办，您应该抓紧时间。]
“办事？”
慕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这？不太好吧。”
系统：[……]
办什么事呢？好难猜哦。
慕行一直盯培育箱，倒不是见色起意。
漂亮的人他见过很多，基因编辑和义体替换技术的存在，使这个世界的人只要足够富有，就可以轻易拥有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而他只是觉得箱子里的男人，莫名的……有些熟悉。可他无论如何检索自己的记忆，都无法和这张脸对上号。
想太多了吧。
慕行心说。
距离他死去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年了，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什么他认识的人了。
运气好的话，或许也能剩那么几个老朋友在病床上插着管苟活。但也不一定，以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尿性，就算功成身退活着住进养老院，估计也会被护工打。
慕行突然有点难过。
咚、咚。
指节叩击玻璃的声响。
慕行抬起头。
只见玻璃箱中的银发男人，正在用轻柔的节律敲着玻璃。在发现慕行看向自己后，男人又微笑起来，朝慕行缓慢地做了几个口型。
慕行看懂了。
他说的是：请帮我出去。
还挺有礼貌的。
冲着这一点，慕行也会把人放出去。
系统：[真的不是因为他长得符合您审美吗？]
“那算加分项。”慕行从善如流地找起钥匙。
黑鹿给他的钥匙，囊括了整座园区的所有培育箱，粗略估计有一百多个，和飞机乘客的数量基本对得上，一整个钥匙圈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物件。
钥匙不是按顺序排列的。
具体哪个能打开眼前的培育箱，慕行也不清楚。就在他做好抽钥匙大保底的准备时，他取下的第一个钥匙，居然就成功插进了培育箱的锁芯。
咔哒。
锁被打开了。
慕行：“……！”
一发入魂，从没这么欧过。
运气好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暗箱操作了。
慕行又随机试了一把钥匙，这次连钥匙孔都没进去。于是他抛开疑虑，直接掀开了培育箱的金属顶盖。
玻璃中的男人顺势直起身，洁白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勾勒出一截弧线优美的脊背。顺滑的银色长发沿着蝴蝶骨的凸起自然垂坠，在照明灯的映衬下，宛如波光粼粼的瀑布。
“谢谢。”男人嗓音平和。
他动作轻盈地从箱中跃出，落下时寂静无声，就像一根羽毛飘落在地。
完全站直时，慕行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居然比他还高上半头。尽管身型颀长，却并不瘦弱，腰间收束的衣带衬出比例得当的宽肩窄腰。
一旁的梅丽拉凑了过来，无声地打量了一下俊美的男人，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慕行。
慕行解释道：“他是鹿园里唯一醒过来的人，应该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说话之余，他不忘翻出乘客名单，对照起上面还没被划线的区域，开门见山道：“你的名字？”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
男人谦和地笑了一下，气质温雅，“我叫白烬，你们呢？”
“慕行。”
“你好，我是梅丽拉。”
慕行飞速过了一遍名单，真的找到了一个叫“白烬”的乘客，位置在37F座，虽然他没印象之前见过这个名字。他点开“白烬”二字，屏幕跳转的不知为什么比前几次都要慢，加载了一小会才显示出对应的乘客信息：
姓名：白烬
年龄：26岁
所属区域：雁平（第一联盟区）
职业：无
乘客照片和本人外貌完全吻合。
慕行觉得职业后面那个“无”有点灵性。
生动演绎了好看的人即使不工作也能活得很滋润。眼前的人衣着考究，连包裹着笔直长腿的裤子都材质细腻，显然价值不菲。即使刚从培育箱出来，这人也保持着从头到脚的体面。
一身白色。
穿的跟要去结婚似的。
慕行把名单收回空间匣。
确认身份无误，他干脆步入正题：“你和其他乘客，是怎么被送到这里的？”
“我知道的并不多。”白烬说。
“飞机上爆发梦界时，我正在看书，被卷入梦界时直接晕厥了过去。中途我醒过，那时我被绑在一辆货车上，隐约听到车外有声音说‘车里的送去培育园，剩下的拿去拍卖场’。可惜当时车内太黑，没多久我的意识就模糊了。”
他眨了眨眼睛，语调平和：“再一睁眼，就是现在了。”
梅丽拉皱了皱眉：“感觉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信息……”
慕行散漫地斜靠向一旁的树干，思忖片刻后，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听见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发号施令感很强。”白烬回答。
“虽然当时距离有点远……”他的视线落向对面的二人，长睫下的银眸透出少许意味不明的笑意，“但我听得出，那是女性的声音。”
鹿园内沉寂了几秒。
“难道是……程婧？”梅丽拉问。
慕行摇摇头：“从程婧被梦魇吞噬的那一刻起，世界上就不存在‘程婧’这个人了。”
“梦魇最初是没有形态的，它们在降临世界时，会拟态出吞噬者内心最为恐惧的形象。简单打个比方：一个罪犯最恐惧的是将他绳之以法的警官，那么吞噬他的梦魇，就会拟态出那名警官的样貌——只是样貌，并不继承警官的人格。”
梦魇的模样千奇百怪。
慕行见过最离谱的，是一个恐惧考试的学生。他的梦魇是一张试卷，会吃人的那种。
偏偏等级越高的梦魇，越有可能融合一部分吞噬者的记忆。那张试卷保留着少许学生的人格，最后试卷一边自己写自己，一边流眼泪，眼泪是漫天遍地有如刀片的碎纸屑。
“不管怎么说，至少多了点线索。”
慕行朝对面的男人伸出手，“梦界爆发在空中，施救难度很高，与其等待救援不如自救。我们在找安全屋，白先生，你要加入我们吗？”
白烬回握住他的手，笑吟吟道：“当然。”
白烬的手很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慕行感觉掌心被对方的指腹轻轻蹭过，有点痒。
慕行没多想，只收回手，自然而然地发号施令：
“我再检查一遍所有培育箱，你们四处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足足二十号人，除了白烬，其余人都没有苏醒的迹象。目前来看，鹿园在整个培育园中占据着特殊地位，这些乘客正因为处于沉睡状态，精稳值才没有降零，落得和前面园区里那些怪物一样的下场。
事关重大，慕行不打算唤醒任何人。
比起放他们出来，让这些人在培育箱里睡着显然更安全。
“嗯？——这是什么？”远处白烬的声音吸引了慕行的注意。
慕行走了过去，发现白烬正站在一面童趣的彩绘墙前。
培育园的场景是以现实中的动物园为蓝本的，因此许多墙面都绘制着五彩缤纷的儿童画，慕行并没有给这些画太多关注。
直到他并肩和白烬站立，才发现这面墙大有不同。
蓝天、白云、碧绿的草坪和繁茂的果树。
图上描绘的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森林，但诡异的是，两只可爱的麋鹿并未在欢快玩耍，而是被放置在一个古朴的天平之上。它们像是砝码般被置于天平一侧，另一侧的托盘是空着的。
那处空白的托盘上方，有一个向内凹陷的长方形墙洞。
白烬打量着墙上的儿童画，倏然莞尔：“有趣，是个解谜游戏。”
[看样子，是要把和两只麋鹿等价的东西，放进洞中？]系统的推测和慕行所想一致。
画面的引导性很强。
但是，要往上面放什么东西呢？
逡巡了一圈鹿园后一无所获的梅丽拉，也来到了二人身边，看向托盘的眼神有点茫然。
“两头麋鹿加起来价值不可估量，少说也要千万信用点。”梅丽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难道要在上面放钱吗？信用点是虚拟货币，纸币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基本淘汰了。何况……”
何况，戋戋三人。
上哪变出千万信用点来？
慕行想了想，把自己身上最值钱的空间匣放入墙面的凹槽。
他等了一小会，果然无事发生。
[这只是最低级的空间匣。您也知道，就算按市场交易价算，最多也就值半个鹿角。]
“或者，如果不是信用点呢？”梅丽拉提出了新观点。
“我们不是在梦界吗？这里的货币……好像和我们的世界不太一样。”
她回想起了售票口那个装满手指的盒子。
慕行瞄了梅丽拉一眼，反手掏出白瓷餐刀，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挪揄道：“可以试试，先剁谁的？”
梅丽拉赶忙把手背到身后：“……对不起，当我没说qwq。”
显然这一遭也行不通。
“抱歉，打断一下。”一边的白烬举起手。
“刚才你们屡次提到了‘程婧’，能否和我讲讲这个人是谁？”
慕行简洁转述了一下，将报纸上重要的信息一字不落地告知于白烬。讲完之后，他反倒有了点新想法。
“我们换个思路。”慕行说。
“这是以程婧的内心为地基筑造的世界。天平的衡量准则，不应以俗世的价值来定义，而应以程婧个人的标准为锚点。”
是了。
因为这里是梦界。
只有程婧认为足够对等的事物，才能撑起两只麋鹿的另一端。
但对程婧来说，还有什么东西能和那两只她亲手养大的麋鹿画上等号？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静默许久的银发男人微笑道：“我有些想法了。”
他朝慕行伸出手，礼貌询问：“可以借我你的刀吗？”
慕行审视了男人一会。
最后他握着刀刃那端，将东西递送过去。
“谢谢。”男人接过刀，转身走向身后的树丛。
这座鹿园是半露天的，有大约四分之一的面积是未经人工修整的土壤，里面稀松种植了几颗树木。
白烬在这些树下寻觅了一会，最终挑出一根粗细适中的木头，走回彩绘墙边。
他的手指白皙而细长，富有恰到好处的骨感，指甲被修剪的平整干净。那双漂亮的手一只拿着木头，一只握住刀柄，厚重的刀刃就像被施加了魔法，灵动地镌刻起来。
大量树皮被削下，露出泛白的树芯，很快白烬就勾勒出一个小房子的形状。刀尖游走向屋顶的边缘，不时片刻就雕琢出精美的细节。
“好了。”他将木雕展示给二人。
慕行挑了挑眉：“……这是？”
“家。”银发男人的回答出人意料。
“程婧在两头麋鹿尚且年幼时，就成为了它们的饲养员。她陪伴着它们成长，早已不单单将它们视作纯粹的动物，而是有血有肉的家人。”
“于她而言……”他将那块用木头雕琢的小房子放进凹槽，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慕行：
“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咚……
放置着木雕的凹槽绽开灼目的白光，彩绘墙开始颤动，扬起一片尘土。
那面墙向上移动着，慢慢收束进漆黑的顶棚。
墙后的事物，彻底暴露在众人眼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0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