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走高飞》吕珀尔

9、转弯

　　悉尼奥运会之前一个星期，尼尔﹒韦恩给布洛迪打电话，当时顾夏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巴黎。虽然10月才开始工作，但提前进入状态总是好事，而且斯拉茨的婚礼结束，荷兰也逛了一遍。
　　那个时候顾夏对未来有很多设想，那么难才来到法国，那么难才完成学业，那么难才有机会去电视五台，美好前程铺展在眼前。她决心做最好的记者，她在准备演讲稿，她想争取民意支持率，她想做很多波澜壮阔的事。有时想一想，要做的事那么多，前面还有漫长难行的路，但她不怕，最难的已经过去了。
　　顾夏不知道，就在她已计划了一切这个时候，命运忽然转了一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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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洛迪挂断电话，软下声音问顾夏，“你似乎没有去过澳大利亚？”
　　“你的好兄弟邀请你去澳大利亚为袋鼠做手术？”
　　“不是袋鼠，是兔子。”布洛迪走过来坐在床边对顾夏解释，“尼尔发明了一种鞋……”
　　“啊？他不是心脏科医生吗？”
　　“原理很简单，不需要太多技术难度，只是利用脚踝与鞋底的曲线辅助弹跳。之前他想请亚历克斯﹒班德帮忙推广到网协，你知道你的偶像现在是国际网协主席，但被亚历克斯拒绝了。亚历克斯说不希望网球这种运动纯粹以输赢为目的，更不希望借助什么鞋子，他一向希望网球保持高雅和技术性，连ace都不很认同，何况弹跳鞋。后来尼尔另外找到了赞助商，并且找到休﹒莱顿作代言，就是绰号澳洲野兔的休﹒莱顿，结果阿休穿这鞋伤到了脚踝，现在有可能退出年底的大师杯总决赛……”
　　顾夏忍不住笑，“干脆在鞋底安几个弹簧，可以跳得更远。其实这鞋何苦推荐给网协，应该推荐给篮协嘛，让体操选手也可以投进三分球。”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布洛迪焦急地说，“如果阿休真的因此退出11月的大师杯总决赛，对尼尔的声誉会有很坏的影响，阿休还可能因此提出起诉。”
　　顾夏想想，还是止不住笑，“那也无可奈何，本来就是他发明的鞋子有问题，这是一个教训，希望他以后不要害人害己，一个心脏科医生何苦去发明什么鞋子呢？”
　　布洛迪这才注意顾夏满面笑容，不禁有点生气，“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尼尔，可这样的事件对尼尔并不公平。在球场随时可能受伤，伤到脚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能仅仅是意外，未必与鞋子有关。尼尔是好医生，如果因为一次意外前途尽毁，代价太大了！”
　　顾夏不禁委屈，“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休﹒莱顿的脚踝弄伤的！尼尔是好医生，他不但会做手术，他连鞋子都会做，他那些病人如果知道主治医生是阿玛尼，没上手术台就会受到惊吓心脏病发作。”

　　布洛迪很少对顾夏发脾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发脾气，想了想只得叹气，“尼尔希望我去澳大利亚一趟，看一看阿休的伤。”
　　“他是知道你和休﹒莱顿的关系不错，希望你为他说一些好话。”
　　“如果可以，我当然会。”布洛迪情绪低落，“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不希望他们对簿公堂。不知道阿休伤得轻重，我去给他打一个电话。”
　　布洛迪拿起手机去天台上打电话，英语的音调被风吹过来，顾夏心软。布洛迪是最善良的人，最不愿意看见别人受伤，他从不会在别人跌倒的时候袖手不顾，他对受伤的兔子和对受伤的总统一样态度，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弱点。看来，他是一定要去澳大利亚看那只野兔了。
　　此后几年回想起来，顾夏问自己，假如当时不心软，假如当时不跟布洛迪去悉尼，是否许多人的后半生都会改变。
　　那么，也许一切离散都不会发生，也许她会按照计划成为最好的记者，嫁给最好的医生，生几个孩子，她和布洛迪会相敬如宾白头谐老，像教科书里一样幸福。他们会过一种平静没有波折的生活，也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生活。
　　可这一切仅仅是计划。那种怎么躲都躲不过的，叫作命运。比如爱或者不爱，相遇或者别离。所以顾夏并不后悔，以后再痛再难的日子里，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后悔。她只是走着，走着，不停地走，不停地放弃，不停地穿越悲欢离合，穿越她自身那些无可挽回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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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在悉尼国际机场，顾夏见到休﹒莱顿。
　　他们在机场二楼等行李，布洛迪拥着顾夏在候机厅旁边的花店选玫瑰，一只手突然拍到布洛迪的肩膀：“布洛迪！你的航班晚了半小时！”
　　转身时布洛迪手里正好捧着大束雪白的玫瑰花，被那人毫不客气接了过去。布洛迪不好意思告诉他花是买给女朋友的，事实上也根本插不进嘴，那人一直滔滔不绝地说话，“接到你的电话，我怕你迷路，干脆开车来接你！结果等来等去等不到飞机……”终于发现了顾夏，“哈！布洛迪！这是你的公主吧？”
　　当时顾夏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短裤，脏兮兮的球鞋，随随便便一件蓝色T恤，头发乱七八糟地扎着，戴了一副大墨镜，一点化妆也无。可休﹒莱顿就像看见环球小姐一样高兴，抓过顾夏的手晃个不停，一边自我介绍，“我是莱顿！休﹒莱顿！布洛迪的朋友！叫我阿休就好！”
　　莱顿与戴维差不多高低，身材更瘦弱一点，肩膀上背着很重的包，却一点不觉得累，精神旺盛得可以，丝毫看不出哪里有受伤的迹象。顾夏笑着说，“你好，我是顾夏。”
　　莱顿似乎第一次看见这样斯文的女孩子，高兴得不行，非要拉着他们去喝东西。布洛迪对着那条腿看来看去，莱顿气恼地解释，“改天再看伤吧，反正奥运会不打了。”
　　顾夏说，“我看了你打戴维斯杯。”
　　莱顿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你喜欢看网球？太好了……”转而对布洛迪说，“天啊！你这小子真是找了个天使！”然后有点羞涩地说，“我最近也喜欢了一个女孩，天啊，她真可爱！她叫克莉斯蒂娜……”
　　三个人走出机场，蓝天白云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