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心就是用来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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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圣诞节，仍没有裘雷诺的消息。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个没有他的圣诞节。
巴黎这个冬天很冷，顾夏开足了暖气，穿着厚厚的羊毛袜子坐在地毯上听音乐，开了一瓶香槟，手机就搁在旁边，然而没有他发来的信息，没有他扛来的圣诞树和缤纷的礼物盒子，没有他送的玫瑰花，也没有他本身。
他从她的生活里骤然消失，彻彻底底。顾夏知道也许她必须习惯这一点，习惯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日子。
不知怎么就想起有一年圣诞节在卡萨布兰卡，姹紫嫣红的花树掩映，他翻过露台的栏杆跳下来，将她抱在怀里转了几个圈。那样的日子，简直不似真的。
而此时此刻，他又在哪里，在谁的身边。
原来，一个人的心意变了之后，以前的深情都好像演的，而况他真的是个好演员。
转年三月初，巴黎秋冬时装周，顾夏去大皇宫采访一个品牌秀，活动结束之后的酒会上，她喝了一杯咖啡就打算离开了，这时有人叫住她，“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夏转身看去，对面的女子一袭金色礼服，露出窈窕腰身和雪白臂膀，妆容明艳，是伊薇特·弗朗维，确实好久不见。
伊薇特靠了过来，与顾夏贴面问好，顾夏也笑问，“最近好吗？”
两人相携走到一边，如同老友久别重逢，似乎当中那些恩恩怨怨都不曾发生。
寒暄过后，终于还是离不开这个话题。伊薇特看似遗憾道，“我真的没想到，你和戴维那么快就散了。”
顾夏但笑不语。
伊薇特继续说下去，“戴维下个月要结婚了，和苏珊·帕维尔，但是据说不打算举办婚礼。我也是没想到，短短三年两载，他结两次婚，我原本以为他是那种一段婚姻一辈子的男人呢——呵，男人。而且，他的两次婚礼我都参加不上。”
戴维，要和苏珊·帕维尔结婚了么。人生兜兜转转，缘分真的玄妙，苏珊·帕维尔终究如了愿，戴维的缘分终究在她那里。顾夏说不清楚心头是什么滋味，其实这是对的，原该如此，戴维和苏珊才是一种人，这一次一定会天长地久。
“这就是人生。”顾夏用这句法语俗谚答道，“他们其实很合适。”
“合不合适是一件事，爱不爱是另一件事，我可不相信戴维真的爱上她，不然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哪里还会有我，哪里还会有你。”戴维是顾夏从伊薇特手中“抢”走的，但是既然戴维要另娶她人了，伊薇特对顾夏反而有种“同仇敌忾”。
“你没有跳过圆舞么？”顾夏对她解释道，“有些人兜兜转转一圈，仍是回到最初的舞伴那里。也有些人，空自换了许多舞伴。”
在顾夏看来，戴维理应开始新的生活，就像布洛迪也开始了另一段生活，她并不是那种我不选你但要你为我至死靡她的人。
她所失望的只是，他们都说过爱她一辈子，他们都另娶她人。她不是对某个人失望，她是对于爱情本身感到失望。
所谓一生一世，只是形容说话当时的炽热。时过境迁，听的人还记得，在说的人那里早就不算数了。
在纽约的时候，裘说过，我看不出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在一起。结果，他抛下她，连一个理由甚至借口也没有留下。
来易来，去难去。分易分，聚难聚。
四月一日，戴维和苏珊结婚，顾夏在体育版看见了报道，但是连一张照片也无，看样子真的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邀请媒体，连结婚的日子都似开玩笑。
休·莱顿打了电话给顾夏，颇有点气不平，抱怨说戴维的婚礼统共没有请一个朋友，“当然，就算请我，我也不会去的，他居然娶了那个女的！”
顾夏失笑，她似乎一直在对人解释，“其实他们很合适。”
“我就是不明白，那个女的！”阿休似乎替顾夏感觉受到了侮辱。如果说布洛迪娶了梅丽莎，这尚可理解，但戴维娶了苏珊，他只觉完全超出想象。他当然也见过苏珊几次，那完全是一名淹没在人海不会发出半声呜咽的人，不仅如此，而且性格为人颇有些一言难尽。戴维爱过顾夏这样的女子，他竟可以接受苏珊，“他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爱情和婚姻，原本就是两件事。有很多人，爱的是一个人，长厢厮守是另外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愿将就，就像她和裘，是永远不会退而求其次的。也有些人，他们的人生一步一个脚印，就比如戴维，按照他的人生规划，结婚是必然的一个步骤，不是苏珊也会是其她人，他反正是必定会结婚的，合适的时候与合适的人。之于他而言，遇见顾夏才是一个意外。而且其实——顾夏想到——亚历克斯也是这种人。
她在年少的时候没有想过那么多，现在却看得清清楚楚。亚历克斯的人生精确到每一个环节，到了某个年龄建立家庭，选择条件理想的女子结婚生子，有了稳固的家庭利于发展事业，这一切都是规划好的，不容半点错失。
她和裘是另外一种人，他们的人生完全没有遵守这个世界的既定规则，也没有在乎世人的眼光，他们一意孤行，一腔孤勇，全凭一颗心。
而心，就是用来碎的。
阿休打来电话还有另一件事，请顾夏去看奥运会，“去嘛，这次在雅典，距离巴黎才三个小时。而且我打算在奥运会之后就挂拍了，这是我的最后一役。”
休·莱顿成名甚早，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刚刚从青年组转为职业组就拿了ATP排名第一，而且连续两年拿到年终单打排名世界第一。这十年当中，他的成绩一直上佳，直到现在也是排名前十的选手，完全可以再打三五年，但他似乎颇为厌倦了。用他的话来说，见好就收。
其实顾夏没有打算去雅典，现在她对那个圈子隐隐抗拒。熟人太多了，过去已过去，她甚至连赛事转播都不想看。现在的她，只想与过往的一切一刀两断。
但她说不出拒绝，一直以来，阿休帮她甚多。不管发生什么事，布洛迪的事情也好，戴维的事情也好，阿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半句难听的话，阿休一直是站在她这边的，他对她有一种奇异的好感，无关男女之情，完全只是投缘。这样的朋友，她的身边屈指可数。
然而顾夏没有想到，阿休的谢幕系列战竟然如此令人印象深刻。
奥运会在八月初揭幕，顾夏直至网球比赛开始才硬着头皮过去。
四分之一决赛，阿休抽签对上的是科林。顾夏略觉庆幸，戴维也进入了四分之一决赛，但与阿休不在同一组，也不在同一场地，说实话她并不愿意碰见再婚的前夫。
比赛中，科林一开始状态还不错，但阿休有一种异常的亢奋。当科林每次失误，阿休都握拳高喊Come on，这完全激怒了科林，阿休赢了第一盘之后，科林扳回第二盘，到了第三盘科林似乎脚踝旧伤发作，就在他叫了暂停的时候，阿休还喊了一句C’mon，科林简直要被气疯了，再上场失误连连，最终颓势难挽。
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科林出离悲愤，“听说休·莱顿打算退役了，也许正因如此他是这般兴奋。是的，他的职业生涯无疑很成功，他确实是当今网坛最好的选手之一，他赢得了这场比赛，或许他还能赢下一场，能赢到最后，但他的行为方式令人无法恭维。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一贯傲慢自大，辱骂教练、辱骂其他球员、辱骂每一个人。说实话，相比于他的成绩，我觉得他退役对于网球事业的贡献会更大。”
“我的心情？”科林呵呵，“当时在场上我简直想杀了他。”
然而阿休自觉十分无辜，“我没有辱骂任何人，ATP没有规定在赛场上不可以大声叫Come on，所以这有什么问题？我不过就是声音大了点。有些人输了就喜欢为自己找借口，这不是比赛精神。”
晚上，阿休拉着顾夏去吃地中海风味夜宵，顾夏问他，“丽贝卡这次怎么没来看你的谢幕比赛？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女儿们呢。”
谈到女儿，阿休笑，“原本要来的，但我家小公主最近有点不舒服，丽贝卡留在家里照看她们，而且她对网球也不感兴趣。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带她们去巴黎看你，你来悉尼到我家住。只是退役而已，又不是死了。”
“你这张嘴，什么死呀活的。”顾夏道，“我昨天刚到雅典，卡缪这次没来参赛？”
“他的拉伤一直没痊愈。而且对他来说，下个月的美网更重要。”
两人在餐厅找了个角落座位，点完了菜，顾夏忍不住问他，“今天比赛火药味怎么那么重？你和科林虽然算不上好友，但关系一向也不差。”
阿休的笑意淡下去，“有些事你不知道，阿根廷人都太阴险了。就戴维和苏珊·帕维尔的事情，科林夫妻俩没少在里面掺合。表面上，这两口子和和气气，对你一向也挺客气吧，呵。其实他们一直是和苏珊·帕维尔一伙的。”
顾夏喝了一口气泡水，又喝了一口。
“顾夏，你别难过。至少我和卡缪，我们都是站你的。”
“阿休，谢谢你。”顾夏眼角潮湿，“真的，你一向待我很好。”
这时餐厅里的电视转播声音传来，两人抬头，竟是戴维的赛后新闻发布会，他刚刚赢了一名塞尔维亚选手，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在例行问题之后，忽然有记者问他，“麦戈雷迪，今天的另一场四分之一比赛，你的同胞科林·坎纳斯输给了休·莱顿，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戴维将麦克风向自己面前拉了拉，“他们的比赛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回去我会看录像。但我看了他们的发布会，说实话，如果每次失误，对手就大喊大叫大声喝彩，那实在是过激了。在比赛中这样很难不被对方激怒，确实就会被带节奏。”
“你是说，休·莱顿在干扰比赛吗？”
“我只是觉得，作为男人，我宁可输掉比赛，也不希望那样赢得胜利。”
顾夏看了看阿休，阿休手里拿着一只炸虾圈，眼睛只是盯着屏幕，还点了点头。
记者仍追问，“据说你和休·莱顿的关系不错，之前你车祸受伤，休·莱顿陪你一起找医生疗伤。请问你们是闹掰了吗？”
“与比赛无关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记者不肯放过，“今天休·莱顿的比赛中，我们在看台上看到了你的前妻，请问，你的前妻去看了休·莱顿的比赛，而没有来看你的比赛......”
戴维怔住，之后记者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清，一如耳边风过。只待记者问毕，他机械地重复一遍，“与比赛无关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可是，下一场半决赛就是你——对阵休·莱顿。”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心就是用来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