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走高飞》吕珀尔

25、行李箱里的女人

　　如果你知道要去哪里，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裘说得对，他说的似乎全是对的。“可是，我已经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和戴维在一起两个月，不过两个月，她已经失去方向感。也许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这样，要有很多牺牲和成全。
　　戴维有什么错吗，似乎也并没有。他是爱她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如果说他们之间有人有错，那个错的人是她，不是他。也许她根本不适合做某个男人背后的女人，她不是那一种女人。
　　顾夏决定在走回酒店的五十米路上把泪水风干，可是眼泪不停地流，仰起头也无法阻止。模糊中撞见一个人，抬头就看见戴维。
　　戴维一直靠在酒店外面的墙上等她，远远看见她的身影就迎了上来。灯光底下，顾夏的眼睛红得厉害，显然是哭过的痕迹。戴维看着心都碎成了一片片，他握着拳头，嫉妒得发狂。顾夏是为了谁哭，真该死，那个幸运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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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顾夏坐起来，隐约看见戴维站在露台上。他一直那么站着，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难过。
　　电话里戴维说他们要谈一谈，但至她回来，他都没有开口。其实他不知道如何谈，他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沟通的人。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留住她照顾她，他并不会其它的方式。
　　而且，他害怕去谈。谈不妥，就是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裘雷诺是对的，她和戴维不应该在一起，她给不了他要的幸福，哪怕她已经让步又让步，光让步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不是他要的那种女人，即使她作出最大让步，于他来说仍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的是可以放进行李箱的女人，而一个行李箱或者一间厨房，于顾夏来说未免太小了。
　　从前顾夏以为，爱就是爱。现在她逐渐明白，爱是很复杂的一件事。他是她第一次见到就想拥抱的男人，但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拥抱还有很多别的事，比如家庭矛盾思想差异。差异太大的两个人，即使相爱，走在一起也不过是彼此牺牲和蹉跎折磨。
　　而他们仅仅在一起两个月。
　　第二天一早，戴维说要离开西班牙，“蒙特卡洛大师赛就要开始了，我要提前去摩纳哥适应环境。之后紧接着是法国网球公开赛，下个月我们要去巴黎。”
　　“好。”顾夏决定等法国网球公开赛结束后与戴维谈谈他们的关系，毕竟法网是一年最重要的四项比赛之一，这个时候不应该影响他的状态，他的脚踝刚刚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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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4月的蒙特卡洛大师赛，一向被视为法网风向标。从这里开始，每年的红土赛季进入高潮，在这里夺冠的人有很大可能会在之后的罗兰加洛斯加冕。
　　顾夏没有想到，抵达蒙特卡洛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休﹒莱顿。
　　他们搭车到了酒店门口，迎面险些撞上一辆雪弗莱。顾夏认得那辆白色雪弗莱，那是布洛迪的车，他们到了巴黎以后布洛迪买了这辆车，顾夏看着对面的车一下子不能动身。那辆车刹住，车门打开，跳下来的人是休﹒莱顿。
　　休﹒莱顿背着包跳下汽车，反手把车门摔上，然后整个人靠着车身，无意走开，无意让路。戴维叫司机把车停在这里，然后开门下车。顾夏迅速跟他下车，戴维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她要阻止他们动手。
　　出乎意料，戴维没有动手，他揽着顾夏的肩膀，径直从休﹒莱顿身边走了过去。

　　后来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在球场上戴维总是遭遇莱顿，生活比戏剧更戏剧。不过也是正常的，即使对手不是莱顿，也是鲁塞，或者卡缪，或者科林。那是他们的时代，一场比赛打到最后剩下的不过是他们几个人。
　　他们的一生走过那么多路，喝过那么多酒，看过那么多风景，其实生命里来来去去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人，所以他们在彼此生命里留下深刻印记，好的坏的都已不可抹去。
　　莫尼卡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她说你们一生爱的恨的都是球网对面那个人。作为对手，每个发球上网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睡梦里想的也是对方的破绽。十余年下来，彼此已是生命的一部分，什么是敌人，什么又是朋友呢。

　　那年蒙特卡洛的决赛，又是戴维和莱顿。鲁塞在红土场的表现一直不尽人意，科林退赛在家陪伴即将生育的卡伦，卡缪一向是红土王子，可惜在半决赛输给了状态正佳的戴维。
　　戴维和莱顿的决赛被媒体大书特书，他们本来就是夙敌。“去年的戴维斯杯，戴维﹒麦戈雷迪在决赛中击败休﹒莱顿，捍卫了阿根廷的荣誉；之后在美国网球公开赛上两人再次相遇，休﹒莱顿成功复仇，最后一盘竟然没有让对手得到一分……”早餐的时候，戴维看着报纸，体育版都是关于明天决赛的分析和预测。
　　毫无价值，比赛不到最后一分钟，没有人能知道结果。戴维把报纸放在一边，他想他要好好打这场球，明天打完比赛可以陪顾夏去看蔚蓝海岸，这几天顾夏跟他在酒店和球场两地往返，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闷。
　　吃完饭准备去练球，临走的时候回房间看了一眼，顾夏还在睡觉。她的生活习惯太不好了，每天凌晨三点才上床，不知道整天对着电脑写些什么。戴维皱眉，手指抚过顾夏面颊的刹那轻如羽毛。他看了她两分钟，转身拿起球拍塞进包里，背包去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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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莱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戴维的球拍，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戴维走进更衣室看见这一幕，隐忍地说，“放下。”
　　莱顿笑了笑，手里转动着球拍，“我要你放下顾夏你肯吗？”
　　戴维听见莱顿口中说出顾夏的名字，不禁把拳头握紧，“放下我的球拍！”
　　莱顿看着戴维，慢慢地抬起手，重重地把球拍放下——其实是摔在地上。
　　戴维走过去捡起摔烂的球拍，掉头就走，莱顿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伸出脚来挡住戴维的路，“麦戈雷迪，你还有一笔账该还。”话刚说完，拳头已经向戴维的脸打过去。
　　这里是更衣室，不是酒吧。戴维没想到莱顿真的会动手，一时竟没来得及让开，莱顿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他的侧脸上，嘴角就有血流出来。戴维擦了擦血，从来没有忍得这样辛苦过。
　　莱顿似乎没想到戴维会毫不躲闪，也吓了一跳，不禁退后一步，“没想到麦戈雷迪是这样的懦夫！你的勇气哪去了？你的脾气哪去了？去年在温布尔顿，裁判罚了你一个压线球，你就冲到球场中央把球网举了起来——”
　　戴维并不理会莱顿的叫嚣，顾自离开。
　　莱顿指着戴维质问，“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不要以为扮可怜就行！对于你这种夺人所爱的卑鄙家伙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下次见到你我还会打你！你还手啊！”
　　戴维站住，用手又擦了一把血，转身问莱顿，“你是顾夏的朋友，是不是？”
　　莱顿怔了一下，“那又怎么样？”
　　“只要你还是顾夏的朋友，我就不还手。”
　　看着戴维的背影，看看自己的拳头，莱顿有点发懵，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可他又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错处，他只是为好友打抱不平。顾夏清纯高贵，布洛迪斯文优雅，他们是多好的一对啊！在悉尼机场第一次看见他们在一起，他就认定他们是天生一对，如果不是麦戈雷迪那个家伙！他不知道麦戈雷迪是什么时候盯上顾夏的，大约就是他带顾夏去看美国公开赛的时候！没错，一定是这样！那时候麦戈雷迪看顾夏的眼神就不对劲了，后来在晚会上他还纠缠顾夏，这是他亲眼看见的事实！然后麦戈雷迪就抛弃了伊薇特，真是卑鄙！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顾夏骗到手的，顾夏被这家伙给骗惨了，顾夏是那么单纯的女孩子。
　　莱顿越想越气，最可气的是麦戈雷迪还不还手！不然大可以大打一场，打得他头破血流，这个网坛的败类！麦戈雷迪说什么，只要是顾夏的朋友他就不还手？见他的鬼！居然还装出情圣的模样，好像对顾夏一往情深似的！就算……就算他真的对顾夏一往情深又怎么样？他根本配不上顾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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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尽力掩饰，还是被顾夏一眼看到伤痕。
　　“这是怎么搞的？”顾夏转念一想，“跟阿休打架了？”
　　“无关紧要。”戴维拿毛巾敷了敷嘴角淤伤，希望明天可以好一点，不然媒体又该抓住不放了。
　　“我讨厌暴力。”
　　“你以为是我先动手的吗？”
　　“谁先动手有分别吗？”
　　“我没想到你会帮他说话……”戴维看着顾夏，心比脸痛很多倍，“为什么？”
　　“我没有帮他说话！”
　　“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戴维的眼睛里有深受伤害的表情，“或者因为他是范﹒格兰特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夏的心里翻江倒海，背转身去，胳膊却被戴维拉住。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戴维把顾夏拉回怀抱，把她的手臂扣住，眼睛盯着顾夏的眼睛，“我在说布洛迪﹒范﹒格兰特！我不管你以前的男人，还是别的什么人，我要你忘掉，全部都忘掉！你是我的，全世界都知道这一点，你最好也记得这一点！”
　　顾夏奋力挣扎，无奈戴维的态度太强硬，力气又太大，越挣扎被抓得越紧，他说的每个字都灌进她的耳朵，耳边嗡嗡作响。她来不及开口，嘴已经被他吻住。戴维放开顾夏的手臂，捧住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