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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长之夜 ...

  •   碧棺左马刻抱着猫说要提前离席时大部分贵族都投来了表示理解的温和目光,随从还特意递上张小毯子,只有远处站着的兔子一脸“当王就是好可以提前下班”的不爽,想必正藏在暗处的狐狸现在的表情也差不多。
      用口型无声对入间铳兔说了句“拜托了”,碧棺左马刻便挥挥手潇洒离开了辉煌的殿堂。被裹在毯子里的黑猫开始还很安分,没走多远就开始抓着碧棺左马刻的衣服往他臂弯里钻。
      “为什么这么喜欢变猫啊?”
      从小受教育要尽量不露出动物姿态的犬之王过了这么久还是不理解这点,推着猫咪的额头把他往毯子里塞了塞。
      虽说即便变成动物姿态也还是人,但犬之国的文化认为成为动物是一种放弃人之智的行为,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该轻易松开理性之绳,必须时时以人的姿态示人提醒自己。
      不过双亲的事早就让碧棺左马刻明白,会做出残忍之事的终归还是“人”。像山田一郎这样更接近动物的家伙,或许还更加无害一些。
      正当他想到这里时,黑猫如同在表示赞同般轻叫了一声。
      回王妃居所的路要稍远一些,由于这声猫叫很让人愉快,碧棺左马刻便摸摸猫的下巴临时改变主意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寝室。
      宽大的床再睡两只猫两只狗都够,碧棺左马刻把山田一郎放在柔软的枕头上,轻轻用指尖戳弄猫咪的侧脸,思考要不要戳醒他变回来去醒醒酒。
      幸好这酒本来也不是什么烈酒,用爪子扒拉了一会儿戏弄自己的指尖山田一郎便清醒很多,眨眼看看碧棺左马刻唰一下变了回来。
      “脑子里感觉好奇怪……”
      赤身裸体坐在床头的少年捂着嘴说。
      “别吐床上。”
      侧躺在旁边撑着头的碧棺左马刻梳梳落在自己手边的猫尾巴提醒,
      “卫生间在进门右手边。”
      注意到这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遭受酒精突袭的山田一郎扶着头摇摇晃晃站起来,分辨了一下方位脚步不稳地朝卫生间走。
      碧棺左马刻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出来,以为他昏睡在水池里,拎了件浴袍进去捞人。然而打开门看见的不是仰天呼呼大睡的猫,还是原封不动的人。
      山田一郎说难受肯定是真的,不过也只是一种第一次接触酒精的不适感,并没有引发什么生理反应。这份无法排解的陌生燥热令他俯趴在水池边上,埋着头喘息。
      “有这么夸张吗?”
      把手里的浴袍披到他的肩上,碧棺左马刻挑眉,
      “回床上吧,小心着凉。”
      “感觉……比死还难受……”
      用手背擦擦嘴,山田一郎摇摇头。
      “那以后看见没见过的饮料别乱喝。”
      教育小孩似的把山田一郎捞起来,碧棺左马刻嗅了嗅他,根本只有一点点的酒味。这点程度就受不了,简直可以说是酒量奇差了。
      头一突一突隐隐作痛的山田一郎被他抱着似乎抓到了救命浮木,反抱回去趴在了他身上,仿佛要用拥抱的温度来蒸发掉酒精。
      “我要去洗澡,不松手就把你带进去了。”
      本来是想靠这话威胁他一下,碧棺左马刻没料到说完话对方就像没听到,力道一点没放松。咋舌一声干脆心一横真的拖着人走进旁边的浴室,把人丢到了浴缸里。
      浴室的高顶建造时铺了魔法画布,可以随时间变化展示天空的景色,落进温水里的山田一郎钻出脑袋仰天看见璀璨星空,以为又被丢回了刚才那梦幻的舞池里,下意识伸手去拉旁边的人。
      碧棺左马刻正背对着他脱衣服,突然被抓住尾巴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发现山田一郎一脸沉醉地盯着自己的尾巴。
      “好多毛哦。”
      蓬松的狗尾巴和细长的猫尾巴不同,摸起来手感柔软,全是可以没入手指的毛毛,山田一郎摸得开心借着酒劲还贴脸上去蹭了蹭:
      “平常看着我一直都好想摸。”
      “你最好是真喝醉了。”
      才知道对方平日看自己都是这种看真狗的视线,碧棺左马刻有些不满地甩开尾巴,跨进大大的浴缸里抓住那条湿漉漉的猫尾巴扯了扯。
      被揪住尾巴的黑猫警惕地扭身,和白狗在浴缸里打作一团。
      孩童时代都没有这么不顾礼仪幼稚玩闹过的碧棺左马刻起初还真的起了争胜心,可水仗打着打着就回过神,看着湿淋淋的自己和山田一郎扪心自问这到底算是在做什么?
      “玩够了没?”
      一手撩起湿淋淋的额发,一手抓住山田一郎想偷袭自己咯吱窝的手,碧棺左马刻叹了口气,
      “好好洗澡了。”
      “哦。”
      就算酒意未散,山田一郎也明白被训斥了,乖乖收回竖出水面的尾巴坐到了浴缸另一边。
      没了人为干涉,高级的沐浴泡沫很快堆满了浴缸,柔和的花香和滑滑的泡泡治愈着身心,山田一郎靠在浴缸边沿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不过在经由温水浴恢复精神后,闲不住的猫咪又开始寻找新的玩具,把本来当作摆设品的橡皮小狗放进浴缸里让它在泡沫中小船般穿行。
      本来觉得国王寝室里的浴缸没必要做这么大的碧棺左马刻看山田一郎把这儿当成个大泳池玩起来,竟然突然认可了这个设计。
      吹着橡皮小狗前进的山田一郎绕到他面前,故意用力吹了口气,轻盈的泡沫飞起来降落在碧棺左马刻的鼻尖。
      换做往常他可能已经开始骂人了,现在却只是低头看着山田一郎,眼神同样沉默无声。
      “对不起。”
      面对预料外的反应,山田一郎拿回飘到他胸前的橡皮小狗道歉。
      “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句话是个简单的提问,却包含了复杂的心情。碧棺左马刻是真的很想知道,从一开始直到今天这一秒,山田一郎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是个他只靠自己找不到理由的人。
      “在想……你洗澡的时候居然也眉头紧皱的。”
      山田一郎回答得倒是很坦诚,说的真的是自己上一秒的想法。
      碧棺左马刻闻言摸了摸眉心,果然在不知何时那里拧成了一团,他本人根本没注意到。
      “你想让我开心吗?”
      抓住山田一郎的手腕,碧棺左马刻问他。
      本意是觉得逗猫好玩,并没在期待什么像样的回答,却收到一句反问:
      “能让你开心吗?”
      “你可以试试看。”
      下意识一点点用力把人扯得更近,碧棺左马刻眯起他红色眼睛。
      或许自己真的是狼。那天狼群代表的话令他不禁想着,自己继承到了狼一样的性格,面对戳破自己伪装的人,居然想反过来迁怒于他怪他看见。
      酒精不止对一个人有用,躁动的热痛同样让真的饮空了杯子的男人丢失了一部分冷静。在众人面前他还能维持王的形象,在只有两人的空间中他开始觉得伪装也没用,毕竟这只猫敏锐过人。
      “让我抱你,说不定我就会开心了。”
      露出尖尖的牙齿,碧棺左马刻在山田一郎耳边说,要求他把身体献给自己,暴露出欲求给他看。
      之前从来没见碧棺左马刻动手前还征询下自己意见,被他拉到肌肤相贴距离的山田一郎愣了愣。
      “不说话我就当同意了。”
      几周前说不再和他的做的话在一时冲动间被碧棺左马刻选择性遗忘了,不过他也在心中给自己划了道线,如果对方说不,无论如何都要停手。
      “也是啊,好久都没见了……”
      出乎意料的是山田一郎反而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小声帮他找理由,任由碧棺左马刻的手顺着自己后背越摸越向下。
      这时碧棺左马刻却突然探手去摸他的下腹部,隔着皮肤想抚摸到他的里侧般用力。
      “为什么印痕还在呢?”
      一声低低的发问,似是哀伤似是挣扎。
      山田一郎低头看见那红色的牙齿形状印痕,却下意识觉得在被质问,吓了一跳般向后缩起身体。
      然而碧棺左马刻的手牢牢锢住他,不许他逃走,好像刚才那句话触动了什么开关。
      “你想让印痕消失吗?”
      被抱到床上躺下后,山田一郎才突然抓住碧棺左马刻的手问他。
      碧棺左马刻顺势坐在床边,低头回答:
      “这是由你决定的事吧。我只是觉得既然没有生效,为什么还会印在那里呢,就好像……”
      就好像还要让人期待一样。
      这句话碧棺左马刻没说完,生生咽了回去。
      山田一郎果然好奇地反问他:
      “好像?”
      “没什么。”
      轻轻摇头,碧棺左马刻岔开话题,
      “说来你怎么这么听话就让我抱了,难道其实很喜欢?看来放过你不出手是我错了。”
      不擅长接受这种戏弄的黑猫闻言尾巴摆个不停,一下下轻敲在被子上:
      “并不是。”
      捏捏山田一郎鼓起来的脸颊,碧棺左马刻拉过被子盖住他说:
      “总之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说完起身从另一侧上了床。
      宽宽的床铺让两人之间可以隔出足够的空隙,碧棺左马刻平躺着闭上眼试着让意识快点沉入梦境时,本侧向另一边的山田一郎突然转身过来,小声说:
      “倒是你……如果没那种约定在的话,根本不会和我这种人……”
      第一次知道山田一郎居然也会有这种想法,碧棺左马刻闭着眼轻笑:
      “原来你这么没自信吗?你的脸长得还蛮好看的。”
      “真的吗?”
      没睁眼他也知道,黑猫现在一定在摸自己的脸。
      “我,因为很少出去,所以在猫之国的王宫图书馆里看了好多书。”
      注视着碧棺左马刻垂下的长长睫毛,山田一郎裹了裹身上的被子,
      “上面说接吻还有……那种事,是爱的证明来着。不过我没和人恋爱过,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故事里的主人公看起来最后都变得很幸福,总觉得有些羡慕他们。”
      碧棺左马刻仍旧闭着眼睛回答:
      “应该是不对的吧。如果你被送到我父亲手里,也会和他做这种事的,他可不会爱人。”
      “这样啊……”
      “你该不会以为孩子是仙鹤送来的吧?”
      “才不会!”
      不想被当笨蛋小孩的山田一郎尾巴用力拍了拍床,
      “不过你真的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很帅气,还很温柔。故事里的坏国王都长得很奇怪,脾气也很古怪,还会打人。”
      “你是怀着那种想象来的话我倒是想夸奖下你的勇气了啊。”
      终于睁开眼睛,碧棺左马刻侧头看看自己身旁的人,看见他的视线如想象中一样一直朝着这边。
      “所以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真是太好了。”
      见他睁开眼睛,山田一郎微笑了下。但没过几秒突然将头低下去埋进枕头。
      “会觉得能喜欢上你的话就太好了。”
      这句话文法很奇怪,声音也小到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过碧棺左马刻还是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沉下视线问他:
      “你这是清醒着还是醉着在说?”
      回应的声音有几分迷茫:
      “……有区别吗?”
      如果回答他这也许不是喜欢的话,就还得让也不懂真正的爱的自己来将爱定义一番。碧棺左马刻思考着,想起母亲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诅咒,选择了另一种他认为正确回答:
      “喜欢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山田一郎没有回话,安静的房间里碧棺左马刻仿佛听得见自己和他的心跳声。
      夜色深沉,淡银的月光从轻薄的纱帘外透进房间里。碧棺左马刻又等了一会儿,便再次闭起眼睛重回微凉的黑暗中睡去了。

      把时间稍微倒回去一点,在远处礼泉宫坐落的都市,踏上前往王都的移动车的碧棺合欢刚与勘解由小路无花果确认完之后的行程。
      “那么,请您早点休息吧,殿下。”
      起身行礼,勘解由小路无花果正打算离开,却被碧棺合欢叫住:
      “再多坐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了,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爽快地坐回位置上,勘解由小路无花果点点头。
      “昨天哥哥突然在深夜给我打电话,说祭典结束后想要把王位传给我。”
      双手撑着头温柔微笑着的碧棺合欢,开口后说的竟然是炸弹般的秘密消息。勘解由小路无花果听入耳中,下意识攥紧了放在桌上的拳头。
      “当然,我拒绝了。如果是有正当理由的传位也就罢了,哥哥居然说着什么有想去的地方这种逃避工作一样的借口就想让我接班呢。”
      视线看向王都的方向,碧棺合欢继续说,
      “而且我有种感觉,答应了哥哥的话,他就会消失到我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了。”
      虽分别两处,但碧棺家后裔的感情仍被血脉紧紧维系着,从小到大一直是彼此最关心的人。
      “无花果也知道吧,哥哥虽然有些地方很笨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王呢。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的东西太多了,总会被人误解。”
      将目光转回自己最为信赖的下属身上,碧棺合欢向她发问:
      “无花果并不会为了我去伤害善良的人吧?”
      “我从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以己身高洁忠诚为傲的狗点了点头。
      “那,可以把手给我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碧棺合欢朝着勘解由小路无花果伸出手,想去握她的手。不料对方面色一变,下意识抽回手站了起来。
      “果然有什么事发生吧……”
      结合之前得到的信息,碧棺合欢的目光变得有些悲伤,但并没有收回手,而是保持着希望对方伸手过来的姿势。
      “你还记得吧,我的特有魔法是可以通灵,只要碰到灵附着的人或物品,就可以与灵交谈。当年枣小姐的事就是靠这个魔法解决的。”
      抬起眼睛,换上坚定的眼神,碧棺合欢对开始畏惧自己特有魔法的人诉说着,
      “后来枣小姐就附在了无花果的身上吧,如果有什么事让你痛苦的话,如果这份痛苦与我们有关的话,就让我们一起来聊聊吧。”
      真挚地伸向自己的那双手,曾经用温柔与包容拯救过自己一次。
      勘解由小路无花果承认这一点。可在必须需要一颗坚硬的心才能走到底的路上,那也是随时会摧毁掉自己全部铠甲的一双手。
      “我不能成为枣小姐……不能成为你的妹妹,但我依然想帮助你。”
      今夜所做出的决定会是足以改变未来的决定。
      两个人想必都对此有所察觉,于渐深的夜色中凝望着对方,寻找起答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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