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录·长安月》花朝叶暮

8、我的西汉男友（八）

　　四十二、
　　“你随朕来。”他却也不再摸我的头，对我招手道。
　　“去哪儿？”我有些怯怯看他，“时间不早了，子夫会担心我的，我要回去了。”
　　“你敢！”他站在一处木质阶梯上，睨了我一眼。
　　好吧，我是真的不敢，谁让他是老大，这里他最大呢？为了我和卫青的未来，姐也只能忍了。
　　跟着他走上了大殿的最高层，古代的殿楼其实也不是很高，也就是两三层左右。可是站在宣室殿却觉得很有居高临下之感，这个地方本来地势高，手扶着红木围栏，我可以看清楚整个未央宫的景象，长信宫宫门，椒房殿，甚至未央宫最偏僻的永和院。
　　老天，那个黑点不是永和院的随侍宫女么？还有那个树荫，就是上次我和卫青‘私会’的地方。
　　这刘彻还真有点变态，站在这里看下去，宫女们还有没有隐私权啦？
　　“立在此处感觉如何？”身后响起刘彻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你经常站在这里么？”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批完奏折无事便过来看看。”
　　“你也不怕被雷劈啊！没听说过高处遭雷劈么？”
　　“无妨。”他倒是悠闲地在旁边一张矮榻上坐下，“劈死便是天意吧！”
　　我顿时有些石化，这是刘彻么？他什么时候也会讲冷笑话了？只可惜一点不好笑！
　　“喂，你自己想被雷劈也就算了，为啥也让我上来？”
　　他不语，径自闭目养神。
　　“你不告诉我仲卿的消息，我走了！”我嘀咕了一句，转身想走，却听啪的一声，立刻吓得转过头。却是桌上的一只鎏金杯被刘彻扫在地上，他的一双眼阴鹫得可怕，我不禁想后退几步。
　　这老兄又在发什么疯？
　　看着他起来，一步一步走过来，我吓得直直看着他，却见他呻吟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
　　“喂！你怎么啦？”天呐！我什么也没做啊？他这是……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认命地上前扶他。眼下只我们俩，万一他有事嗝屁了我肯定逃不过给他陪葬。
　　“头疼。”他面色苍白，额角冷汗涔涔，道。
　　“头疼还上来吹风真是有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给我揉揉。”他坐在矮床上，轻声道。
　　“自己揉，没有手么？”
　　我下意识地道，出口就立刻有些后悔了……妈呀！他是皇帝啊！怎么就……
　　本以为他又要借此冲我发一顿火，却见他挥了挥手，叹了一口气。
　　“快要变天了，你走吧！”
　　真是莫名其妙！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上前替他揉了揉额角。
　　“有头风病就不要吹风熬夜，头发洗了也赶紧吹干，头皮也别扯得太紧。”
　　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怕他误会，没有给他扯掉那将发丝绷得很紧的发冠。卫青说不要对别人做逾越的事……否则狗拿耗子还讨不着好。
　　话说难怪古人谢顶得早啊！名人画像上一片亮亮脑门，真的不是被抓秃的么？
　　“国家大事呢！可以一件一件慢慢来，人总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吧？熬坏了身体，晚活几十年，大事又没做完，岂不是很吃亏？老太婆年纪大也没几年好活了，与她置什么气？大老婆虽然刁蛮了一点，到底也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无非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罢了，哄一哄不就好了？朝堂上嘛，谁不服瞎逼逼的就让他来干，做不好就光明正大撤了他……”
　　适才上来时见他处理公文案牍的的桌子空荡荡的，两边整整齐齐地垒着厚厚的竹简和帛书，应该是批改完的。
　　“……”刘彻噗嗤笑了一声，“你这些说法倒是有意思，他们都劝朕要勤勉，你却在教朕如何偷懒……”
　　“偷懒怎么了？只要把事情干完了，干得好，有效率！多出来的时间就是自己的！”

　　四十三、
　　去病赐名之事后，刘彻就借以去病给他带来福运之说，来永和院越加频繁起来，甚至有几天留下来过夜。
　　这样一来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于是在太平了半个月后，某天，某皇后突然召见了子夫。
　　皇后只派了个宫人来，说只召见子夫一人，眼看子夫被带走，我心里那个急啊！
　　才这么几天，陈阿娇就沉不住气了么？不知道卫子夫会怎么样，想到某部电视剧里卫子夫可还是被陈阿娇折磨得双膝鲜血淋漓，处于嫉妒中的女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在西汉的这些时间里，如果说我不喜欢卫子夫那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人的依赖性吧，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就是她，如今她可能处于危险中，我怎么可能还能安稳坐着嗑瓜子？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刘彻了，或许不用我去找，刘彻也早就知道了吧！他来找卫子夫不就是为了看到两个女人为了他大战么？真正是名副其实的蓝颜祸水！这个混蛋！头怎么不疼死他！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什么时候我居然会担惊受怕了？这还是我么？原来不知不觉中，我这个在旁看戏的人居然也被这些古人同化了么？我是在担心，我在担心少儿和小去病会受到伤害，我也在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改了历史弄得蝴蝶效应。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在旁静观，看着眼前的所有情形一步步在历史所铺好的轨道上走下去，虽然知道卫子夫虽然会受苦，但是最后还是皇后命，但是我还是开始担心她的安危来。

　　卫子夫是在傍晚回来的。
　　她的嘴唇变得有些白，一张脸上是两个深深的手掌印，想想也知道在陈阿娇那里遇到了什么。
　　少儿将去病放床上，一见子夫回来了，似乎还站不稳的样子，立刻去扶她。
　　“子夫，怎么样了？”
　　看她眼角似有泪迹，我忙问情况。
　　“无妨，只是一些问话而已。”子夫微微勾起了唇角，扯出个笑容。
　　“子夫啊！皇后背后有馆陶公主撑腰，想来以后麻烦会更多了，如果真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找陛下请他做主吧！”少儿看着她那憔悴的样子心痛地道。
　　“阿姊，如果我这几个耳光都受不住，又如何能在宫中立足？当初在选择进宫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这些了。陛下能救我们一次，安能次次护我们？最终我们所要依靠的还是自己，何况，如何能为了这些小事麻烦他呢？”
　　“你的脸都肿了，还小事！那陈阿娇也太狠了。”我气呼呼地道，赶紧拿了条冷巾帕敷在她的脸上。
　　脸是后宫女人所有的资本，如果卫子夫真的被陈阿娇毁容了，那就真的game over了。话说陈阿娇还真的下得了手，果然是嚣张的女人啊！不过那女人也真爱扇人耳光，这么一想，我的脸也痛起来。
　　“香儿，你这直道名讳的习惯怎么还没改掉？”卫子夫微微蹙了眉。
　　“……”我吐了吐舌头，“我也就在你们跟前敢这么说啊……”
　　“香儿，呕——”子夫正欲说什么，突然脸一偏，在旁边捂嘴干呕起来。
　　呃，怎么了？我和少儿有些惊讶看她。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好像看到很多电视剧都有，我突然有一种预感……
　　少儿似想到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子夫，你月事已有几日不曾来？”
　　子夫顿了顿，没有说话，可是我却在她眼里看到一丝异光。
　　“这孩子，来得果然是时候啊！”少儿握住她的手道。
　　“不过还不能如此确定，明日让御医诊断才知。弄巧成拙就不好。”
　　子夫虽然说得有些淡淡的，但是我还是看到她的唇角又微微勾了起来，是啊！做母亲了谁不高兴呢？更何况怀的还是龙种！只是这样一来，传言不会生的陈阿娇恐怕会闹得更凶了。

　　四十四、
　　第二天，御医很快诊断出来，卫子夫的确是有喜了。
　　这下平静的后宫就像被人丢进一颗石子，开始泛起涟漪来，刘彻如今的后宫其实也宁静得很，除了陈阿娇和卫子夫，也就还有两三个良人而已，子夫一怀孕，眼红的人自然就多了。
　　要知道，刘彻现在可还没有孩子啊！子夫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的能够出世的话，不管他是男是女，刘彻都可以凭借子夫的孩子让子夫升级，如果子夫只是得到刘彻的恩宠，或许也就阿娇不服闹几下，而现在是关乎汉室未来，相信连窦太后，王皇后和馆陶都会有所做作了。唉，事情果然是越来越麻烦了。
　　刘彻听说子夫怀孕之事，立刻下旨让子夫住进了掖庭临春殿，赐封为夫人。（资料：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卫子夫由于怀了汉武帝刘彻的骨肉而被封为夫人，夫人是仅次于皇后的嫔妃）
　　子夫母凭子贵，自然惹得不少人眼红，可是她们也没胆量对子夫怎么样。即使是陈阿娇，似乎也收敛了。居然在那次找卫子夫生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做作，这不由得让我有些担心。
　　去病很快就满月了，穿着少儿给他做的小红肚兜，皮肤开始水润起来，不再是那么皱巴巴像橘子皮。这小破孩说来也奇怪，只让女的抱，每每刘彻过来看见他想接过抱抱，他总是大嚎表示抗议，更甚还有一次尿在了刘彻的袖子上，而刘彻这个叱咤风云的帝王对待他这个不给面子的小家伙也没辙，最终也只得对他远观而不能亵玩了。
　　少儿出了月子，基本上恢复了一点生气，但是还有有些体虚，所以照顾小去病还是要我来负责。
　　每次我手忙脚乱地给小去病换尿布时，看他津津有味地吮吸着自己白白嫩嫩像小萝卜似的手指心里总有个疑问，如果两千年后那群恋去病成病的花痴女们知道霍小屁孩爱尿床，爱吃手指头会有什么表情？
　　眼看少儿生了宝宝，子夫怀了宝宝，我总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我这个老女人为什么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哟……唉，不知道卫青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来娶我~难道一定要等黄花菜都凉了么？
　　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虽然知道卫青是一个敦厚的人，可是就是因为他这性子更让我不安心！
　　万一哪个女人在建章宫趁他不注意将他弄晕弄床上吃干了抹净了再哭着喊着要他负责怎么办？
　　更何况他旁边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盯着他菊花的刘彻！
　　左肩上突然一沉，我吓了一大跳，蓦地回过神来，自己是站在临春殿的后院中，一个转头，见子夫正站在我身后。
　　“子夫姐？”
　　“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是在想青儿么？”子夫温和地问。
　　呃，她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脸上有写着么？我立刻低下头，捂脸，假装出一副少女羞涩的样子。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啦！”
　　“青儿那孩子也真是的，与你定了情怎么也不与我说说。这是好事啊！”子夫笑道。
　　“子夫姐尽寻我开心！”
　　“那这是什么？”头上一轻，却是被少儿拔下了那根木簪，卫子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工精细，某人可是每晚都拿在手上叫着青儿的名字呐！”
　　呃……真的么？我真的有喊么？
　　“香儿，这些日子你陪着我与少儿，也真是辛苦你了。”少儿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我额前的碎发，似是大姐姐般的安慰，“你和青儿之事，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她的手摸到了我额角刘海下那个被陈阿娇弄的伤疤上，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却有一点空落落的感觉。子夫她真的还是以前那个子夫吗？
　　近几日来，我何尝不知道子夫在担心什么，每次刘彻来就让我去少儿那里，那么明显让我回避的意思，她是怕我喜欢刘彻？还是怕刘彻看上我？
　　那次刘彻在永和院门口让我跟着他走，她应该也知道了。我想她真的是误会了，以为我和刘彻间有暧昧。
　　也是，刘彻给的那枚能自由出宫的牌子还在我身上呢，虽然一次也没拿来用过……
　　只是这种误会又其实几句话能消除的？所以这些日子我何尝也不是在躲避少见刘彻。我不知道刘彻的想法，可是明白只要这男人在一定是不会有好事！而且与他靠近就意味着有数不尽的麻烦……

　　四十五、
　　我不知道子夫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几天后居然又见到了卫青。
　　刘彻忙于政事，已经又有好几日没有到子夫的殿中休息，子夫对他说自己念弟心切，于是刘彻便准许卫青入宫。
　　算算日子，我又有四个月没看见他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吃什么的，长得特别快，在临春殿门口看见他，差点就认不出了。
　　“香儿——”倒是他见了我，微微笑着。
　　“仲卿？”我瞪大了眼，然后飞奔过去，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像猴子一样挂在他身前。
　　呜呜……为什么他又长了那么高一截？还黑了那么多？
　　“唉，香儿——”他似乎对我的热情有点不好意思，脸上腾地红起来，却没有推开我，只是低声道，“咳，被人看见不好。”
　　“怕什么？”我瞪了他一眼，突然灵光一闪，狡黠地抬头笑道，“你把头低下来。”
　　他一脸疑惑地微微侧下身体，我狠狠再次抱住他，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卫某人顿时被吓住了。
　　“哼哼哼！现在我已经亲了你，抱了你，摸了你，你可就是我香儿的人了！什么时候将我迎娶进你卫家门啊？”我勾住他的下巴，自认风流地说。
　　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但凭香儿做主……”
　　“不如，今天怎么样？”
　　“好啊！”他依旧笑着，一脸宠溺看着我。
　　“我说笑的啦！”
　　好吧，其实我也就一只纸老虎而已。
　　“快进去吧，子夫有话和你说呢，说完到少儿那边去看小去病。我在那边等你。”
　　卫青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子夫的大殿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一阵发怔。卫青，我们的爱情居然要别人作主，这是不是我这个穿越女的悲哀？
　　可是，只要知道你是爱我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卫青才到少儿这边来，彼时小去病已经睡着了，我刚放下，却见卫青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床上的小去病，眼前一亮。
　　“这是去病？”怕吵到孩子，卫青踱到我身边轻轻问。
　　“嗯，你看那鼻子和嘴巴，多像少儿姐姐啊！”
　　小屁孩似乎能感觉到我们正在讨论他，不安地扭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一双墨色的清亮小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和卫青，然后，扯开嗓子——
　　“怎么又醒了！这家伙狡猾得狠，一定要左手抱着才肯睡觉！”我懊恼地叫道，伸过手去。
　　“我来。”卫青已经抢先抱了起来。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小去病似乎不愿意男子抱他，刚要阻止，却见这家伙……额，由卫青抱着居然又闭上了眼睛！
　　奇迹啊！我瞪大了眼看着那个在卫青怀里软绵绵的小家伙，却发现他居然安静地睡着了，长长的口水滴在卫青的袖子上，留下了一点水印儿。
　　呵呵，这事如果传到刘彻那只狐狸耳朵里，够气死他的！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卫青看了看怀中酣睡的小去病，轻轻地道。
　　“还好。”我想起子夫找他问话的事，正想问点什么，少儿推门进来，看见卫青，显然也是一喜。
　　卫青放下了孩子，大伙儿蹑手蹑脚一起到了外屋。
　　“……这些日子可曾有遇到仲孺？”少儿忍了很久，终究还是问了一句。
　　我立刻抬头去看卫青。
　　“不曾。”卫青淡淡地道。
　　“唉，青儿，我知道你心里所想。可仲孺……始终是去病生父。”少儿始终是对霍仲孺抱着点幻想的吧！
　　“除非他自己前来认错，否则去病只姓卫！”
　　卫青微微皱了眉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