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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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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放榜日。
贡院门外,已是人声鼎沸,喧嚣震天。报喜的差役骑着快马,手持朱漆金字的榜文,如疾风般穿梭于随州城的大街小巷,那一声声高亢的“捷报——!”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整个城池的沸腾。
虞府的大门紧闭,内里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
虞听晚坐在窗边,手中虽拿着绣绷,针线却久久未动,目光失神地投向院门方向,指尖冰凉。虞叶麟在厅中来回踱步,紫檀木地板被他踏得沉闷作响,虽强作镇定,但那紧锁的眉头和不时望向更漏的眼神,泄露了心底的焦灼。陈公那“无人能及”的赞誉言犹在耳,可等待揭晓的每一刻,都漫长如年。
虞叶麟对准女婿是有信心的,就是不知道名次能到哪里。
突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唢呐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直直扑向虞府大门!
“捷报——!恭喜随州府老爷裴讳行之,高中本科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那高亢嘹亮的报喜声,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劈开了虞府压抑的沉默!
“轰”的一声,大门被下人猛地拉开。报喜的差役满面红光,手持大红喜报,身后跟着一队吹吹打打的鼓乐手,以及无数被这惊人喜讯吸引、蜂拥而至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将虞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虞叶麟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劈手夺过那滚着金边的喜报,目光如炬地扫过上面墨迹淋漓的名字——“第一名:裴行之”!那三个字,如同烙铁般烫进他的眼底!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他猛地攥紧喜报,仰天爆发出洪钟般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裴行之!好一个解元公!”笑声震得屋瓦都似乎在轻颤,他眼中竟激动得泛起了泪光,连日来的担忧、期许、投资,在这一刻得到了最辉煌的回报!
他一把抓住旁边管家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快!开府门!放鞭炮!撒喜钱!大宴三日!让整个随州城都知道,我虞叶麟的女婿,是今科解元!”
与此同时,内院的花厅里,虞听晚在听到那一声“第一名解元”时,整个人如遭电击,瞬间僵在原地。
手中的绣绷“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将她淹没。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那不是悲伤的泪,是狂喜的泪,是骄傲的泪,是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后最汹涌的宣泄!她捂住嘴,却抑制不住那哽咽的、带着无尽喜悦的抽泣声,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承受不住这份巨大的幸福。
就在这时,一道青衫身影拨开喧闹的人群,大步流星地冲进了虞府。正是裴行之!
他俊朗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沉静,双颊因奔跑和激动而泛着潮红,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璀璨如星辰的光芒!
他怀中紧紧抱着那份象征无上荣耀的喜报副本,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
“听晚!”他一眼就看到了花厅门边那抹纤细的、正泪流满面的身影。
虞听晚闻声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正带着一身荣光和满心欢喜向她奔来。所有的矜持、所有的规矩,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提起裙裾,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乳燕,不管不顾地扑向他的怀抱!
裴行之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温香软玉满怀,那真实的触感,那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才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不是梦!他成功了!
他紧紧拥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带着狂喜的微颤和无比的郑重:“听晚!我中了!我是解元!我做到了!” 他一遍遍重复着,既是告诉她,也是在向自己确认这巨大的喜悦。
虞听晚在他怀中用力点头,泣不成声,只能紧紧环抱着他的腰,所有的担忧、思念、期盼,都化作了此刻汹涌的泪水和无言的拥抱。
虞叶麟站在厅堂门口,看着院中紧紧相拥的一对璧人,看着女儿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泪水与极致幸福的灿烂笑容,再看看裴行之那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悬着的大石也轰然落地,被无边的欣慰和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他捋着胡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慈爱,对着身边同样激动不已的管家朗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库房里最好的酒都搬出来!今日,我虞府上下,不醉不归!为我虞家的乘龙快婿,为我随州百年难遇的解元郎,痛饮庆贺!”
震天的鞭炮声在虞府上空炸响,噼啪作响,震耳欲聋。
金色的碎屑如同喜庆的雨点,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在相拥的裴行之和虞听晚身上,落在虞叶麟开怀大笑的脸上,也落在每一个前来贺喜的人眼中。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酒香,更弥漫着一种名为“金榜题名”与“得偿所愿”的无上甘甜。
这份巨大的喜悦,如同炽热的阳光,将整个虞府,乃至半个随州城,都照耀得一片辉煌灿烂。
属于裴行之的锦绣前程,在这一刻,伴随着震天的喧闹和无边的欢喜,轰然开启。
而虞听晚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那份沉甸甸的荣耀,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浸在了蜜糖里,再无一丝苦涩。
虞府上空庆贺裴行之中举、荣膺解元的喧嚣尚未散尽,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鞭炮的硝烟与酒宴的香气。然而,虞府的主人虞叶麟,这位在商场上向来以眼光精准、行动果决著称的富商,已然开始盘算起另一件“大事”。
“双喜临门!这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虞叶麟红光满面,在花厅里踱着方步,声音洪亮,眼中闪烁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为人父的得意,“行之高中解元,名动随州,此乃一喜!然功名虽好,终需成家立业,方能稳固根基!老夫看,这第二喜,便是你和听晚的终身大事,该定下了!”
他猛地停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坐在下首、尚带着几分功名加身后恍惚之意的裴行之,又看向一旁羞得满脸飞霞、几乎要把头埋进衣襟里的虞听晚,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择日不如撞日!趁着这喜庆劲儿,把婚事办了!老夫已请高人合过八字,下月初八,便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良辰吉日,天作之合!”
裴行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喜上加喜”砸得有些懵然,但巨大的喜悦随即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看向虞听晚,她虽羞涩难当,可那双剪水秋瞳里盈满的欣喜与期待,如同投入他心湖的星子,瞬间点亮了所有的情绪。他站起身,对着虞叶麟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颤:“全凭伯父做主!晚生……求之不得!” 那声“岳父”虽未出口,心意却已昭然。
虞叶麟抚掌大笑,声震屋瓦:“好!痛快!这才是我虞叶麟的好女婿!来人!即刻传话下去,阖府上下,全力筹备大小姐与解元郎的大婚!要最隆重的排场,最丰盛的宴席!我虞家嫁女,随州解元娶亲,定要风光无限,让全城的人都沾沾这双喜临门的福气!”
于是,整个虞府在解元庆功宴的余韵中,又马不停蹄地陷入了更为盛大、更为喜庆的婚典筹备狂潮。
红绸如瀑,灯笼如海,将虞府装点得如同人间仙境。随州城再次沸腾,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着这桩才子佳人、金榜花烛的盛事。
吉日良辰,转眼即至。
这一日,虞府内外,宾客盈门,冠盖云集。锣鼓喧天,笙箫齐鸣,喜庆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裴行之一身大红吉服,头戴簪花乌纱,本就俊逸非凡的面容在喜服的映衬下更显丰神如玉,意气风发。他骑着高头骏马,在喧天的鼓乐和无数艳羡的目光中,亲自迎娶他的新娘。
虞听晚凤冠霞帔,端坐于闺阁之中。繁复华丽的嫁衣,缀满珠翠的凤冠,都掩不住她此刻内心的甜蜜与紧张。当裴行之温润而坚定的声音隔着门扉响起,当那双熟悉的手稳稳地牵起红绸另一端,将她引向花轿时,所有的忐忑都化作了满心的安定与归属感。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之声落下,满堂喝彩如雷。
虞叶麟坐在高堂之上,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甚至有些湿润。他一手投资的女婿,如今是名动一方的解元郎;他视若珍宝的女儿,终于嫁得如意郎君。这桩婚事,于他而言,不仅是了却心愿,更是虞家声望与未来的一次完美加冕。
另一边端坐着的秦嬷嬷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用力地眨着眼,将那汹涌的泪意死死逼退回去。她不能哭。今日是殿下的大喜之日,她坐在这高堂之上,是作为他的“母亲”。她必须笑,必须体面,必须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孩子,成亲了!她为他高兴!无比地高兴!贵妃娘娘在天之灵,也定会高兴的!
喧嚣的喜宴持续到深夜。当宾客渐渐散去,喧嚣归于宁静,属于新人的洞房花烛夜才真正开始。
洞房内,红烛高烧,映得满室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合卺酒香与甜腻的果点气息。裴行之轻轻挑开虞听晚头上的大红盖头。烛光下,她盛妆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平日里清丽脱俗的眉眼此刻染上了醉人的娇媚,如同月下盛放的牡丹。她含羞带怯地抬起眼睫,正撞入裴行之深邃如海、饱含情意的眼眸中。
“听晚……” 裴行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度。他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替她取下那顶沉重的凤冠,动作珍重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青丝如瀑般滑落,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无双。
虞听晚的心跳得如同擂鼓,脸颊滚烫。她想起父亲那迫不及待的催促,想起这如梦似幻的一天,想起眼前这个已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满,几乎要溢出来。她拿起案上温着的合卺酒,递给他一杯,声音轻软如呢喃:“夫君……请。”
“夫人,请。” 裴行之接过酒杯,手臂与她交缠。四目相对,情意缱绻,两人一同饮下这象征着永结同心的甘醇。酒意微醺,更添几分旖旎。
放下酒杯,裴行之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合卺酒的晶莹。他心念一动,指尖已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唇角,轻轻拭去那点湿润,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最娇嫩的花瓣。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和她微微的颤抖,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渴望。
“夫君……” 虞听晚被他指尖的温度和眸中翻涌的炽热情潮灼得浑身发软,低唤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娇憨与依赖。
这一声“夫君”,彻底击溃了裴行之最后的克制。他喉结滚动,眼中情火燎原,再也按捺不住,长臂一揽,将她纤细却温软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低头,一个饱含着无尽爱恋、珍视与渴望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令人心颤的温柔,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不同于上次在书斋那个带着点心甜香的、青涩而悸动的吻,这一次的吻,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之吻,是洞房花烛下的情之所至。唇齿相依,气息交融,所有的浓情蜜意、所有的相思期盼、所有的相知相许,都在这个绵长而深入的吻中尽情倾诉。虞听晚起初的羞涩很快融化在他滚烫的柔情里,笨拙而热烈地回应着。红烛摇曳,映照着帐内交叠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沉醉的甜蜜。
窗外,更深露重。虞叶麟送走最后几位醉醺醺的宾客,站在庭院中,听着隐约传来的、属于新人的低语和那满室摇曳的温暖烛光,捋着胡须,脸上是心满意足、再无遗憾的笑容。
他对着管家低声吩咐,声音带着醉意和得意:“告诉厨房,明早……不,日上三竿之前,谁也不许去打扰姑爷和小姐!哈哈哈哈!三年抱俩!老夫等着抱外孙咯!”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带着一个商人父亲最朴实的、对圆满人生的终极期盼。
而洞房内,红烛泪流,春宵正浓,属于裴行之和虞听晚的全新人生篇章,在功成名就与洞房花烛的双重喜悦中,甜蜜地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