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团手记》时莫空

2、会发光的肉球

　　紫团回到公寓，冲了个澡，一身清爽地坐到电脑笔记本前，依据谢衍给的资料，查找各单位的招考信息，记录筛选一番后，存档在桌面。

　　眼下临近7月份的地区事业编联考，她已准备了一两个月，每天例行刷几套职测和综合应用真题……

　　不知不觉中，一上午过去了，通常为了节省时间，她中午只吃一个苹果，或者简单地弄一个蔬菜沙拉。

　　今天有谢衍送的土桃子，个头都不大，挑了五六个，洗净俏皮切块，堪堪装满一小盘。

　　她匆匆吃完，换衣出门。

　　兼职的地方就在母校生命科学学院的实验室，说得好听点是实验助理，实际上就是个洗瓶临时工。

　　好在时间宽松，只占用下午两点到五点三个小时，薪水自然不多，一个人开销的话，省省还是够的。

　　最主要的是，有些事业单位招考要求有工作经验。

　　所以，紫团还是很看重这份兼职，哪怕大部分时间都在灭菌倒菌洗瓶子，她也会认认真真地去完成，就当是从底层做起。

　　十三点五十九分，她准时到实验室打卡。

　　里面环境不错，任何时候都干干净净。

　　随身物品放入储存柜，戴头套、护目镜、面罩，穿白大褂、鞋套，然后洗手烘干，戴上乳胶手套。

　　这一系列准备工作必须严格按照标准规范操作，一丝也不能大意。

　　紫团仔细检查全身上下，确定没有遗漏，才走到工位，放水先泡瓶子。

　　实验组除了她、带队导师，还有几个没毕业的硕士生，成天伏案写写画画，不知在忙什么。

　　导师姓杜，是个性情古怪、脾气暴躁的小老太太。紫团研究生毕业前，没少受她压榨。若不是住得近、手头紧，又需要与专业相关的工作经验，断不会主动回来找虐。

　　这次杜老太接了一个神秘的外资项目，报酬丰厚且具有科研价值。

　　以前，不管什么项目，导师多多少少会让学生参与部分。但这个项目，她极为谨慎，总独自在里间实验室钻研，不准任何人打扰。

　　许是研究难度大、进展慢，杜老太时常忧心忡忡、烦闷焦虑，动不动就发火吼人。

　　紫团尽量避开她，只埋头做自己份内的事，掐点下班闪人。

　　下午四点半，杜老太突然冲出里间实验室，面露狂骇之色，吓组员们一跳。

　　不一会儿，一个白发绿眼的老外赶来，和杜老太闭门叽里呱啦地讨论。

　　紫团全当没看见，专心洗瓶子。

　　大约过了两刻钟，杜老太开门，探头朝外头瞅了一圈，喊道：“小紫！”

　　紫团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太情愿地走过去。

　　“你办事踏实！我放心！换套隔离防护服进来！清洗器皿！”杜老太说完，遂合上门。

　　道是什么好处砸自个儿头上了，原来还是洗瓶子！不过，能进去看看也不错……

　　紫团眼珠子转了几转，忽有些激动起来，立马进更衣室穿隔离服。

　　在其他几个组员黯然幽怨又好奇探究的目光中，她飘飘然进入里间实验室。

　　室内的窗户被黑布帘遮住，只开了盏白织灯。

　　正中央的实验台上，玻璃罩中，悬浮着一个圆乎乎、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肉球。

　　那老外像中蛊了似的，如痴如醉地扒着玻璃罩欣赏肉球。

　　这就是杜教授研究的物质？好诡异啊，感觉……紫团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压抑。

　　“别盯着看！它可能具有意识！”杜教授出言警告。

　　紫团连忙撇过脸，心中酸胀更甚，老觉着有个活物在身后蹲着，静静地注视观察她。

　　“把这些器皿洗干净！一定要万分仔细！角角落落都不要放过！”杜老太颇为严肃地叮嘱按开了盥洗池上的小灯。

　　“嗯。”紫团应着，开始干活。

　　杜教授又过去跟老外交涉，他们故意压低声音，可一些细碎的争议片段，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紫团耳中。

　　“在长远价值和眼前利益间您居然选择后者！莫要因小失大！”

　　“我是个商人！不赚钱的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这将是一个史无前例的重大发现！很可能会影响整个生态链！包括您最感兴趣的生物寿命！”

　　“它能延长人类寿命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好，把这个变为可能，我会考虑杜教授的提议。”

　　……

　　紫团虽好奇，却又担心听到不该知道的机密内容，于是加快清洗速度，想着洗完赶紧下班，远离是非之地。

　　然而，今天的培养皿似乎在和她作对，怎么都刷不干净，有残留的斑状物。

　　杜老太之前说什么来着？洗不干净扣工钱！

　　如果加了工作量还要扣钱，那也太不划算了！

　　紫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大部分培养皿刷得透亮，就剩两个小顽固了。

　　她举着微微颤抖，快没知觉的手，小憩了片刻。

　　“别刷了，带我走，带我走，他们是蠢货……”一阵微弱的呼唤传来。

　　谁在说话？紫团用余光扫了扫空无一物的两边，视线回到盥洗池。

　　剩的两个洗不掉斑状物的培养皿如同一双眼睛般，闪着熠熠光辉。

　　紫团一怔，只见那亮起荧光斑状物像要飘起来，附到其它培养皿上。

　　不行！紫团眼疾手快得将斑状物连同两个培养皿一块抓入手中，省得她辛苦一场的成果白费！

　　此时，杜教授送走老外，板着脸进来，冲她嚷道：“小紫！洗完了没有！洗完了快出去！我有事要做！”

　　“洗……洗好了。”紫团忙不迭地急步走出里间实验室。

　　时钟指向五点二十，超了二十分钟，其他组员们已经下班，外头空无一人。

　　紫团拖着沉闷的步伐进入更衣室，小心褪下满身的装备，准备扔进废料箱的当口，鬼使神差地将两个培养皿从隔离服口袋里翻了出来，用塑料膜包好，塞进背包。

　　看到工资到账的短信提醒，她心情稍稍好了点。

　　学校北边有一条连着居民区的堕落街，每天除了清晨的高峰期，傍晚下班时段也是车水马龙，各类摊贩聚集。

　　紫团挑了几样海鲜，又买了些现炸的肉丸，拎在手上，边走边寻思着配什么蔬菜煮个火锅面……

　　行至北二门，眼前陡然窜过一个毛茸茸的活物，惊得她后退两步。

　　“柚柚！你吓我一跳！”原是那条胡麻色的野犬。

　　她才记起早上说过要请柚柚吃饭，没成想它真就在这儿等着。

　　望着渐黑的暮色，紫团语气柔和下来：“柚柚，不好意思啊，今天临时有事加了个班，晚了些，让你久等了。”

　　柚柚嗅了嗅她手里的袋子，可怜巴巴地仰着头，使劲摇尾巴。

　　“我有个临时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但是你进去后，只能待在阳台！能听懂是吧？先说好了啊！”紫团嘱咐着，带柚柚朝公寓楼的方向走。

　　一人一狗在拥堵纷攘的街市中穿行，虽路途不远，却像是艰难跋涉过去的，莫名地感到分外疲惫。

　　紫团打着哈欠爬上楼梯，掏出钥匙，对活蹦乱跳的柚柚叹道：“看看那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还没你活得逍遥自在呢！”

　　柚柚动了动耳朵，学紫团在门口地毯上擦脚。它没有鞋子，只能擦小脚掌。等门一开，便快速奔往露天阳台。

　　“你这狗要是会说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个人了！”紫团笑道。

　　柚柚歪着脑袋，乖巧地弯起嘴角，坐在地上。

　　紫团把海鲜倒入洗菜盆里，端进卫生间，净手后，小心地从背包拿出两个培养皿，揭开塑料膜，放阳台上。

　　心里不免嘀咕：再怎么厉害的菌，暴露在空气中二十四小时，也该死绝了吧？

　　“这个不要乱动啊！里面有咬人的小虫子！不能碰的听见没！我去弄吃的了！”紫团一再叮嘱柚柚，转身拿了把剪刀处理海鲜。

　　柚柚对两个培养皿压根没兴趣，两眼放光地巴望着紫团做晚餐。

　　由于沈母平时爱吃水煮面，却嫌超市的袋装挂面味道不鲜，总要用高汤或者猪油打底。

　　紫团便也养成了常备高汤的习惯，买一些猪骨牛骨煮浓汤，盛入一个大瓷碗，用盖子密封好存放在冰箱，用的时候舀两勺，很方便。

　　海鲜、肉丸、面条还有她自己种的黄瓜、生菜，混在一起煮几分钟就熟了。

　　“汪汪！汪汪！”柚柚闻到香味，兴奋地原地转圈。

　　紫团把热气腾腾的一锅分出大半，挑到盘子里，给它端了过去。

　　柚柚立马埋头啃哧啃哧地狼吞虎咽。

　　“慢点！很烫！”紫团提醒道，然而没什么用。

　　“烫出问题了我可没钱给你治……”她嘟囔着回到餐桌，拿手机刷了会儿新闻，才开始吃面。

　　“呼呼！呼呼呜！汪！”这是狗护食才会发出的低吼声。

　　“柚柚，怎么了？”紫团瞥了眼阳台。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差点叫出来。

　　只见培养皿上冒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肉球，似乎被食物的味道吸引，朝盘子滚去，发出莹白色的光芒。

　　柚柚的嘶吼让肉球往后退了些，转而滚向露台上的盆栽蔬菜。

　　突然，肉球漂浮起来！虽然没有长嘴，但所到之处的菜叶果实，全被消灭地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它的体积迅速变大！光芒愈来愈强！

　　“柚柚！快跑！”紫团大喊一声，可是来不及了，眨眼间柚柚已被肉球吞噬。

　　她哆嗦着抓起钥匙，才迈出一条腿准备跑，白光便包裹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