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之境》禾乌阿

29、还有两三个时辰

　　乌不器想着根叔这会儿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小木屋里，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于是连忙对墨水寒说道：“我能把这颗药丸给别人吃吗？”

　　“别人？这里除了你我二人以外，难道你族中还有其他幸存下来的族人？”墨水寒的问话让乌不器有些脸红，他觉得对方既然是自己的师父了，再瞒着根叔和乌不哭的存在好像有点不厚道，而且小木屋离村子里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墨水寒迟早也会发现，只好心虚的吐露了根叔和乌不哭的存在。

　　墨水寒倒没有介意他的隐瞒，因为他知道乌不器作为一个几岁的小孩儿，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乌不器壳子里住着的居然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根本就不是他所认知当中，对方还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乌不器一边想尽快回到小木屋救治根叔，一边又不忍心让族人们继续暴尸荒野，他在心中纠结着。

　　墨水寒看他站在原地半天不动，于是问道：“你不是要替族人们入殓下葬吗？现在树种也找到了，怎么还不去？”

　　乌不器把根叔的情况向墨水寒说了一遍，然后担忧的说道：“根叔的情况不太好，我怕先为族人们下葬就来不及了，但是如果现在离开，我又不忍心！”

　　“荒唐！死人哪能比得上活人？我想你族人们知道这个情况，他们也是想让你先救你的那位根叔的！这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变故，我们可以先抓紧时间去看看你的根叔！”墨水寒说完便提步向前走去，看乌不器还愣在那里，高声说道：“还不带路？”

　　“啊？哦！好的！”乌不器连忙跟上，口中说着小木屋的位置，墨水寒听完，袖子一卷，拎着乌不器便快速地向小木屋飞去。

　　只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墨水寒和乌不器便来到了小木屋前。

　　这时乌不器还在心中吐槽：干嘛拎着我？我自己跑也差不多时间。多此一举！能飞就这么了不起？看把你得意的！

　　乌不器正准备进屋，却听到墨水寒口中的惊叹：“此地居然形成了一个天生的隐匿阵！契合规则，纯粹自然！真是一个好地方！”

　　乌不器疑惑的抬头望向墨水寒，问道：“天生的隐匿阵？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就是天然形成的隐匿法阵，如果不是按照你所述的路线，任何人都发现不了这个地方！”墨水寒口中替乌不器解释道。

　　怪不得！他就说他把根叔搬到了小木屋，天上那么多人飞来飞去的搜寻，都没发现小木屋的存在，原来小木屋所在地居然是一个天然的隐匿阵。根叔把小木屋建在这里，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特别，还是一切都只是巧合？

　　但是不对呀！他第一次来小木屋是放乌不哭的，当时他是从山林深处往外走，根本就没按照根叔所说的路线进来，他一样也找到了小木屋，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想法在乌不器的心中转瞬而逝，他快速的推开小木屋的门走了进去，墨水寒跟在他身后。

　　根叔还全身不得动弹的躺在炕上，乌不哭还在他身旁乖乖的睡着。听见了响动，他犀利的目光射向门口。看见来人是乌不器，他放软了目光，可紧随乌不器身后的墨水寒的出现，又让他快速的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目光凛冽的盯着墨水寒。

　　乌不器一看根叔睁着眼睛，脸上一阵惊喜，快速的跑到根叔面前：“根叔，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看着根叔并未搭理自己，顺着根叔的目光看向门口，他才发现根叔现在这会儿神情特别紧张，于是便向根叔解释道：“这位是墨家的墨水寒，他是专程来九重山给我们乌氏一族送信的，只是他来晚了一步……”说到这里，乌不器又想起了族人们的惨状，语气又低落了下来。

　　根叔并没有因为乌不器所说的话而放松警惕，他的双眼仍然紧紧盯着墨水寒。

　　墨水寒缓缓的走到根叔眼前，伸出手为他号了号脉，然后温声说道：“我是无言的朋友，无言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收到消息，三宗四派会来九重山，所以立刻赶了过来，不过很抱歉，我还是来晚了！”

　　无、否、莫、不！

　　按字辈来算，这位无言居然比族长还高一辈！

　　根叔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墨水寒上下打量，最后他嘶哑的声音微弱的响起：“乌无言早已去世，你却如此年轻，你说你和乌无言是朋友，何以见得？”

　　墨水寒坦然的面对着根叔怀疑的目光，轻轻拂过左手尾指上的戒指，右手掌中出现了一枚兽牙，他将兽牙递到根叔眼前，说道：“这是无言送给我的一枚兽牙，说它是她身份的证明，我想你应该认识！”

　　说来也是巧合，这位乌无言正好是根叔祖父的亲妹妹，也就是根叔的姑祖母。

　　根叔定定的看着那枚兽牙，兽牙大概有寸许长，拇指粗细，色泽润白中带有些许微黄，一看就是被人长期把握在手，上面已经有了一层包浆。

　　兽牙上篆刻着乌氏一族特有的文字。

　　族中每一位女孩儿出生后，族长都会从族库当中取出一枚兽牙进行篆刻，然后佩戴在女孩的身上。上面篆刻的文字，一面是女孩儿的名字，另一面是对女孩儿的一句祝辞。

　　每一位具有乌氏血脉的女孩儿，都会拥有一枚这样的兽牙。

　　乌无言也不例外。在她出生的时候，她也得到了一枚这样的兽牙，长期的佩戴在身上，直到她长到15岁。

　　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深山中，天真无邪的少女，她向往山外的生活，而她本身的血脉也比较稀薄，她的父亲便与当时的族长，族老们商议过后，将她送往在山外的族人聚集地生活。此后，她便再也没回过九重山，直到她去世，族人们将她的尸身运回祖地，她拥有了一颗属于她自己的天阴树的树种，长眠于祠堂背后的树林当中。

　　根叔看见那枚兽牙，朝上这一面正好篆刻着乌无言的名字，这枚兽牙保存的非常完好，能够看得出现在的持有人对它的喜爱。

　　根叔身受重伤，精神并不是太好，整个人都非常的虚弱。看到了墨水寒拿出的“证据”，暂且打消了敌意，但还是对墨水涵进行了驱赶：“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我们乌氏一族并不欢迎外人。”

　　墨水寒并没有在意根叔对他的态度，看着根叔苍白的脸上露出坚持的神色，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淡淡的开口说道：“你们乌氏一族已经启动了封山阵，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根叔听到墨水寒说族长他们已经启动了封山阵，整个人都激动的起来，声音高昂的说道：“何至于此？”

　　话音一落，他整个人还想坐起身来，只是身体破败不堪，还不等他有所动作，整个人便激动的昏了过去！

　　“根叔——”乌不器见此情形，慌忙的上前，准备把刚才墨水寒赠予自己的那颗生机丸塞进根叔的嘴中，没想到墨水寒雪拦住了他的动作。

　　乌不器急了，语气十分不好的对墨水寒吼道：“你干嘛？起开！”

　　墨水寒握住乌不器捏着生机丸的手腕，并没因乌不器的态度不好而生气，反而温声的安抚他道：“没用的，他不光是身体伤势严重，他的神魂也大受损伤！生机丸救不了他的命！”

　　乌不器的看着墨水寒的脸色，察觉到了对方神色的坦然，他心中的悲哀汹涌而至：“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这药丸生死人肉白骨吗？”

　　墨水寒伸手揉了揉乌不器的头发，然后告诉他：“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生机早已断绝，要不是他意志坚定，强提着一口气，他根本就不能够活到现在。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他，让他在离世之前了结心愿！”

　　根叔始终吊着那口气，不仅仅是因为他意志的坚定，还多亏了乌不器给他喂了自己的血，因为这血中包含着浓郁的生生之气，才让根叔撑到了现在。但乌不器的血液毕竟是外来之物，它只能做到稍些的补充，并不能让生机源源不绝，所以根叔的离去已是必然！

　　乌不器很伤心，他来到这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要说他对根叔有什么深刻的感情，那也不尽然，但是对于生命的逝去，他的感触却特别的深刻。

　　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他天生智商就奇高，他对周围人的情绪相当的敏感，他是不幸却又是幸运的。身为孤儿，他却能平安顺利的长大，得到了国家的照抚与教育。遇到的人大多数都对他抱有善意，身边来来去去的人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分各两地，但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

　　如今，他是第一次面临一个熟悉的生命在自己眼前的消逝，他的心，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钝痛！

　　“根叔还有多长时间？”乌不器沉默了许久，哑声像墨水寒询问道。

　　墨水寒看着自己的徒儿神色悲切，眼眶通红，但却强忍住了泪意，他叹喟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和缓：“最多还有两三个时辰吧！”

　　“那让根叔吃了这颗药丸，会不会能够缓解他的痛苦？”乌不器继续问道。

　　墨水寒十分惊讶，他虽没有告诉乌不器这颗生机丸的稀有，但是他相信以自己徒儿聪明，一定也知道这颗生机丸不是寻常之物，如今他要将这枚生机丸用在根本无法救治之人身上，墨水痕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过，他还是没有拒绝回答乌不器的问题：“他吃了生机丸，外伤在一刻钟之内便会痊愈，但是他的神魂受损严重，即将溃散，这个是生机丸无法治愈的！”

　　“我要给根叔吃这颗药丸，你同意吗？”乌不器下定了决心，神色认真的看向墨水寒。

　　“你想好了么？这枚生机丸将来也许会救你一命，你真的愿意将它用在一个必死之人身上？”墨水寒的神色一丝也没变，只是郑重的告知乌不器这颗药丸的不凡。

　　“我想好了！”乌不器坚持自己的决定。

　　看着乌不器坚定而赤诚的眼神，墨水寒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弥漫出一阵隐秘的欢喜，他开口说道：“为师已将此药赠送于你，它便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用，不用过问于我！”

　　乌不器不在多话，毫不犹豫的将生机丸塞进了根叔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