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虚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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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因神经问题而半身瘫痪的人在理论上是可恢复的。
那么从实践角度来看又如何呢？
沈霄逸选择直接问沈院长，当代产学研落地第一人：考虑到对方在数字生命上是半路出家、都能创造出ZAF这样的存在，他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如果让ZAF知道他这天真的想法，肯定会阻止沈院长如“实”相告。拜托，什么科研成果也不是一个人拍板就能做完的，就算现在把沈承庭神化的言论甚嚣尘上，也不能寄希望于他对各个领域的最前端都全知全能――其他研究员、当然不局限于自己、也不是吃干饭的，或许也能有些新的想法，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但他既然出于某种微妙的蔑视，特意把人叫过去询问了，就不得不接受人家带来的任意结果的消息――比如，沈院长毫不掩饰的否认。
“目前来说，院里没有在人体上进行神经恢复的项目或计划。这方面的研究都需要经过检察庭统一对伦理风险进行评估审核，很难立项。”
坐在轮椅上的提问者原本的长发对普通护工来说太难养护，早就被削成平头，配上他听闻噩耗陡变的狰狞神色，倒好像是刚入狱不久的重刑犯。
“短期之内真的没有希望吗？”他不死心地问，“这样吧，沈首席，您能给我个大概时间么？”
沈－死心眼子－首席摇摇头，表情愈发诚恳――
“如果是机械外骨骼，问题不大，半个月之后我或许可以过来帮你测好数据、下个月底就能送过来。”
某种意义上，陈施为可以理解沈霄逸的心情：本来老板说好给张豪华至尊披萨，最后又变卦说只有一张大饼、而且还是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兑现的“期权”，简直是诈骗。
对一个于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都颇有贡献的天之骄子而言，这无疑是把他的尊严撕在地下踩：原本设想里自己只是“暂时”不能行走，如今永远不能脱离辅助行具，他敢说，在对方眼里，沈首席提议的外骨骼绝算不上什么高科技、纯粹是羞辱――羞辱他一辈子都是个离不开学步车、辅助轮的婴儿，一个天生的弱者。
尽管在普通家庭出生的无法行走的孩子，甚至都没有活到成年的可能。遑论获得科学院私人订制的辅助器具，那是无法想象的。
但无论如何，沈院长直白的拒绝还是太伤人――不明真相者甚至会误会，他这是和对方有仇故而落井下石、在伤口上撒盐。实际上，给他个念想又如何？本也不费什么事。
陈施为进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还没走近，就先听到一阵凄厉的笑声，不由得皱紧眉头。
“沈承庭――”
对方不紧不慢摆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外走。
“没事，他可能有点接受不了，说是发泄一下就好，没问题。”
看人家这轻车熟路的程度，可以料想这是家常便饭。
“麻烦您多上点心，”沈承庭冲着负责人嘱咐道，“他于我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位兄长，还是按照原先最开始的待遇来吧？现在院里资源也在空转，有需要就从我这里走账。”
中年男人地中海头顶开始发汗，他连忙摸了摸头。
“这、这是家主的意思，我们也不好做啊。”
他一面说，陈施为一面想要嘬个牙花：不是，他们姓沈的，一个个做事都这么绝的么？
沈院长没再坚持，也不为难男人，只是回头看了看疗养院的大门出神。
“再等一等。”
两人刚回到科学院不久，沈首席的终端就直接蹦出来个视频通知：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了？”沈明依不讲风度直接开骂，“你几岁了？天天就知道到处捅篓子――”
“你刚找完沈霄逸，人家就直接从顶层跳下来了！你是觉得自己那半副身子骨很硬朗、八字够硬是吧？作死有本事别带上我啊。”
走在前面的陈施为简直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人，发现对方早就脸色苍白，额头上早就渗出汗来。
“一般来说，他的行动是受限的、情绪波动水平也不会这么高。你现在应该先弄清楚，疗养院是不是进了奸细、还是对高等级机密十分清楚的奸细――这更重要。”
每说一句话，就有汗水汇成细流顺着他的鼻梁、下颌流下来。恢复体型的魏研究员直接在旁边架着他走，再次确认屏蔽磁场处于早就打开的状态。
终端那头的女子沉默片刻，挂断电话前只留下一声冷笑。
“看来这兄弟手足之情也不过如此。”
沈院长没做出任何回复，直接一下靠在陈施为身上昏过去。
啧，被靠着的人一把把人抗在肩上，往最近研发成功的恢复仓走。
虽然给本就紧张的二沈关系又增添了一丝阴霾，但沈霄逸的死并没对其他人造成太多影响。
除了沈院长的身体更加差劲之外。
所幸先前张家一役，沈首席在科学院的地位是历史级别的提升，不会在这方面受到什么冲击。更多有机会选择职业的年轻人借助技能移植技术，在研究实验道路上一日千里。
“魏研究员――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有一点不清楚的――”
陈施为正夹着讲义往外走，就被新入职的学生拦在门口。
为了避免由于通过芯片获得知识过于容易造成的眼高手低和不适应，所有的老研究员都要时不时给新人进行培训和交流，倒是形成了一股向学之风。
魏研究员眉目舒展、语气平和，毫无架子，细心讲解着实践方面可能出现的问题。
“对了，我能问一下您手下的发射任务什么时候开始吗？会不会载人？申请加入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其他同学哄堂大笑，纷纷吐槽此子心机叵测、居心不良。
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一周后，”他如实回答道，“但是没有选人上天的计划，安全性得不到完全保障的前提下，不会放你们上去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精神萎靡：本来能冲破“有毒”的大气层本身就是惊世骇俗的“文艺复兴”了，但人嘛，向来是不知足的，有了一就想有二，现在乍一听说不能亲自看到广袤宇宙，难免失落。
“不过这次会先派遣常规机器人掌握大概状况、为下次的载人做准备。”
“长者”看后辈个个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怪不落忍，还是出于好心宽慰了一番。
但他可没说自己这个奇葩不会上去。
当他乘着火箭升空、出现在监视器中的时候，监视台这一侧的研究员几乎都瞠目结舌、着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首席本人倒是异常镇定，仿佛“私自”进入飞船的不是科学院的中流砥柱。
“这里是坤方，乾元是否状态良好？”
他老人家冷静的声音倒是暂时安抚住了一众人等。
画面和舱体共振，随即陷入一片寂静、传回的画面卡住了，顺带着人们的心也随着高高悬起。
终于，在阳光的照射下，魏研究员眨了眨眼，朝镜头比了个大拇指。
地面的同事顿时拍掌相庆。他们没注意到，方才看似镇定的沈首席此刻也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给对方设计的机械躯体也不能算是十全十美，陈施为要是出了事，他也没办法再变出ZAF的备份。那就都完了。
“首席，为什么一定要让魏研究员亲自上去？明明这次风险很大。”
“魏研究员是航空部的主要负责人，对相关技术和事务有更全面的了解，经验老道，是最佳人选。”
他说的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也只能这样尽力应付。当时他何尝没想拦住陈施为？但两个人现在这样知根知底、相敬如宾的状态让他们对彼此的行为都说不出阻止的话：太过了解对方、知道对方多么看重事业，就不忍心因为自己的担心给对方再添加本就已经有的烦忧。
正当沈承庭走到通讯设置前面、打算继续发问的时候，他原本的助手、现在被暂时借调到现场的副手突然跑过来，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
“首席——魏工他、他是ZAF的产物，不是真正的人，所以您默许他参加这次的项目吗？”
他后知后觉自己没放低声音、现场的所有人都通过扬声器听到了他由于过于震惊而发出的疑问，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补充：
“网上的一个红人账号突然发难，现在热度持续上升，您看——”
“事属机密，”沈承庭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就把通讯装置关掉，拉着他往外走，“这件事情须从长计议。”
“有些时候，”他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观其言不足以观其人，还需观其行啊。”
现场从刚刚的寂静中慢慢恢复过来。
“这里是乾元，一切进展顺利，坤方可以观测到月球表面。”
人类身份有待确认的魏研究员似乎没注意到刚刚的插曲，按照流程提醒同事继续工作。大家从此时隔百年第一次真正看到自己这一代的月亮。
沈承庭闭了闭眼，心底很清楚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
他真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发生，老师见到或许都会气昏过去。
但对方想做共叔段，自己可不是寤生。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虚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