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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喝早茶时,拍曲时,古琴会时,听评弹时……凡有雅集之所,只要太太们一提起国家前途民族命运来,就都是忧心忡忡、傲骨嶙峋的。就连菜佣酒保,也在时代大波的冲击下处于震撼之中,以至于在端茶递水之余从旁听着听着,也时发激昂之语。

      但是,离开战争的阴云,回到江南人家的日常生活里,家常语、平凡事,譬如游湖、品茗、赏花、玩月,就又是具有较高文化素养的中上等人家不可或缺的雅兴了。战争,战争……虽早知国将亡,但天崩地坼真会在自己这一代临头么?

      因环潭诸山各具秀色,教授们多住于山腰间的两层小楼,诗意些的索性就把家安在梅林边了。这座城市的历史,向来是与梅联着的。宋朝年间的县志已记载,此地种梅凡百余本,不乏朱砂红、绿萼梅等珍品,花既可观,实亦可售。至民国年间,古梅以北山之阴北溪一地开得最盛。这个地方有一种圣洁、单纯的基调,住宅也因此得了一个雅致的名字:梅花墅。

      这日正是周末。清晓,潭面上迷离的雾气漾出透骨的阴冷来。北溪边,梅林深处一带层层叠叠全是白墙青瓦、乌漆大门。

      这杨亦宁的孤标傲世,早是出了名的。譬如,春江大学的男生宿舍是不许女生进入的,但可以经由女工传呼,在摆着钢琴、鲜花和几排长沙发的漂亮会客厅里见见面。不过九月份新生入学后,负责传呼的女工,很快就要求长薪水了。原来各系所的各色人物如戏剧协会、诗社、网球俱乐部的女子都先后以招徕会员为名,到精美的会客室翘首以待新生杨先生来了,没完没了地要求传呼——结果,都是很没面子。据说,这杨先生全不以常理待人,就是不给人面子。

      几天后,男生楼锦上添花,又传出消息:杨先生发议论说,他恼恨普天下一切以貌取人的女子和靠女人为生的男人!他说:今年我们新生中有多少男生?又有多少女生?这零零散散几个男生还要被男生挑三拣四评头论足,将来只能做个知识型阔少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参加不了国家大事,不能为国家民族出力!这公正吗?合理吗?对国家民族有利吗?

      这番话虽掷地有声,却岂非得罪了几乎所有人吗?渐渐地,大家也就把这个杨先生当成了怪人。

      杨亦宁虽生长在官宦之家,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但他的童年却是悲惨和不幸的。杨亦宁的父亲是一个略通诗书,多愁善感,胸狭心细的旧式男子,心慧而口拙,虽贤德而欠伶俐,无论怎样总得不到妻子的喜爱,因此,长吁短叹,积愁成疾,经常卧病在床,夫妻聚少离多。所以杨亦宁从小就咀嚼着女子薄幸、爱情空虚、男子痛苦和人生绝望的苦果。这些精神上的阴影和偏见,在后来都忽隐忽现地影响他对女性的看法。

      春江大学是一所教会办的学校。大学依山而建,由美国建筑师设计,风景十分优美。而且依照国外大学设置,不设校门,与社会融为一体。杨亦宁和赵小俏走上一座小桥,走下来,又走上一座小桥,赵小俏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回家去?”“我才不回去呢!妈妈成天在家读四书五经,继父带着三个妹妹,吵得很。”赵小俏说:“我说的是你的新家。你是不是嫌你太太不够漂亮?我这个妈妈说我,女孩子不要讲漂亮,要进好学堂念书要紧。”杨亦宁沉吟着说:“可是,我这世的亲爹从小却教育我,男孩子一定要美,不美找不到好婆家。”

      他一甩手说:“我不要好婆家!那些狂蜂浪蝶,就会甜言蜜语。”说完脸上有些发红。

      周日向晚,回家探望的苏予卿要归校了。她提着满登登的竹篓从乌漆大门里出来,坐上早已等在门前的黄包车。绵纸桐油糊里的篓子里装满了她最爱的糟白鲞和野鸡瓜子。

      车子慢悠悠地行进在潭边,透过厚厚的棉障一角,她心不在焉地遥望外面的冬景。渐近市区,忽见路边一群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幼或卧或坐于尤加利树下,神态皆疲惫绝望已极。苏予卿不禁“哦”了声,车夫边跑边向路边不经意地看一眼:“灾民,里下湖的。郊外才多呢!”即使车子一逝而过,苏予卿也能清楚地看见濒死老人散光的眸子,孩童呆滞的目光。一种汹涌的不能忍受的痛楚突然使她激动地踏踏脚板:“停一下。”

      车夫不解又沉默,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下车,站在地上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向这群孤零零的灾民走去,在零星路人和灾民们共同的惊诧目光中低下头,把篓子胡乱塞给一位鼻涕邋遢的老人,小声说:“请你们吃”,就赶忙回头坐上黄包车,低声道:“走吧。”

      却不知杨亦宁就站在不远处,正看见这一切。

      苏予卿对这个丈夫,心情十分矛盾。自回门后,他们就分房而居了。杨亦宁刻苦攻读物理,苏予卿的新闻系功课轻松,但她也十分努力。她知道杨亦宁在学校里就和赵小俏出双入对,不是一起去实验室,就是一起去图书馆。也有不少女同学向她投来或嘲笑或同情的目光。她也想过和杨亦宁离婚,让他和赵小俏好去。她甚至想过,他们去了国外留洋后,一定会在一起的。到时候自己岂不成了王八?

      那杨亦宁因为相貌生得实在好,总是有剧社的女子找他演文明戏,他只是拒绝。

      “杨先生,杨先生!”一个穿淡紫色底子起蓝花旗袍,器宇轩昂的女子惊喜地冲上山坡,执着地呼唤着。她有着一股傲岸的劲头。

      她如醉如痴地看着他。

      “封女士,我已经和你说过好几次了。”杨亦宁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眉眼在封菲面前像一支长剑缓缓地舒展开来,“家母严禁我加入任何剧社、合唱团之类的组织!”

      随后他就走出了亭子。赵小俏毫无表情地跟在后面。封菲叹口气,往石凳上一坐。

      “咱们这剧社,漂亮男演员是一个也找不着。”旁边跟着的人这时也气喘吁吁地冲上来了。她牛高马大,看上去也是个有用之才。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英雄救美,老套子,却实用。封姐你看呢?”

      “怎么救?谁当英雄,谁当狗熊?”

      那牛高马大的女子在封菲耳边说了几句,封菲瞪大了眼睛。

      “不行的!这样搞大了收不回的!”

      “要得美人心,不得不付出代价啊!”

      二人嘟囔了很久,才一起勾肩搭背地走了。

      又是一个冬日的黄昏,杨亦宁与赵小俏一起去图书馆读书。赵小俏虽也留着两条长辫,但不像苏予卿总穿着棉布袄,显得特别朴素。二人在图书馆读了一晚上书,都有些累了,却还不想回去,有很多问题想讨论。

      “你先走吧,雷娅。”(雷娅是赵小俏的英文名。在这所教会学校,人们都互称洋名)杨亦宁说,“这篇报告明天我就要交给Doctor 张的。”

      “好,杰克。”

      赵小俏爽快地站起来。

      “这件银狐大衣你穿着。外面阴丝丝的,天寒欲雪。”

      “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身体好,现在身上还热着呢!”杨亦宁哈哈大笑。这倒是实话。在工程物理系的男生中,属他底子最旺,冬天也要坚持长跑的。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小俏也不推脱,穿上银狐大衣,拿上书包走了。

      图书馆外的路灯,昨天坏掉了。阴沉的小径弯弯曲曲,枯树被北风吹得窸窣作响。原来这里有老屋数椽,宜饮酒,宜赋诗,宜弈棋。但是如今败瓦颓垣,无一存者。所以当赵小俏发现树丛里有些忽明忽灭的光时,是有些惊慌的。但她很快沉静下来,加快步子走。

      “是他吗?”好像有人在问。接着就有几个人窜出来,挡在赵小俏面前。由于今天是上弦月,又有树丛挡着,赵小俏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你们要干什么?”赵小俏的心砰砰直跳。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

      “春江大学的男学生,老娘要玩一玩!”

      “放肆!春江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怎么啦,怎么啦!”不远处,几个夹着书本的女生问询着奔了过来。

      那几个歹徒见有人来,显然惊慌失措,转身要逃,不想被几个冲过来的春江女生逮了个正着,打扭起来。

      “杨先生,你放心,他们被打跑了!”几个春江女生显然不是窝囊之辈,很快就把歹人打散了。

      “谢谢!我不是杨先生。”赵小俏诚恳地回答。

      “什么,不是他!”为首的一个女生气得一跺脚,借着月色细细地打量了赵小俏一番,接着居然狠狠踢了赵小俏一脚。

      “快走吧,走!”

      几个人推搡着匆匆走掉了。

      赵小俏试图爬起来,但肋部的疼痛使她有些失力。

      “快看,那里有个人摔倒了!”远处又有三个身影停住,跑了过来。三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小姐,你怎么啦?”一个女生在问,随即和一个男生共同把赵小俏扶起来。

      黑暗暗的夜色中,杨亦宁匆匆地走着,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急。忽然一个男子走到他面前:“您是杨先生吗?”

      “你是谁?”

      “刚才,您的一位朋友被坏人打了。”

      “什么!”

      “我们已经把她送到宿舍去了。我留下来等您,保护您。”

      杨亦宁一言不发,转身就向宿舍奔,那男子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来到男生宿舍门口,杨亦宁冷冷地说:“先生,你看我需要你的保护吗?”随即登上台阶,推开男生宿舍的门,又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男子在门口站了一阵,离去了。

      男生宿舍里静悄悄的,因为今天是周末,男生都出去玩了。杨亦宁赶到会客室,正和一个两眼向天、双手插兜的女子撞了正着。那女子忙扶住他:“对不起,杨先生,没撞坏吧?”杨亦宁甩开她的手,径直往里跑。女子尴尬地在后面跟着。

      “雷娅!”杨亦宁跑到长沙发边,一个穿旧西装的男子正在给赵小俏擦脸上的汗。他抬头道:“那么你就是杨先生了?

      杨亦宁点点头,继续问:“要不要叫校医来?”

      “不要,”赵小俏说,“只是皮外伤。杰克,我把你的大衣弄脏了。”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杨亦宁把银狐大衣扔到一边,“你看清是谁打的你了吗?报警了吗?”

      “没有。”

      “我们也没考虑报警,”那一直站在杨亦宁身后的女子看着他说:“看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我?谁敢打我?”杨亦宁站起来,胸脯挺得鼓鼓的,“我可是运动健将!”

      那一直没说话的男人这时笑着站起来,温柔地拉住他的手:“我们知道你的大名。可是,年轻的小伙子,你真年轻啊。”

      周一的下午,下了课,杨亦宁和赵小俏在操场旁边的广告栏旁遇到了“三个火枪手”。他们正在往上面刷一幅广告画。“为东北义勇军募捐?”赵小俏喊出来。王永勤说:“我们几人办了个新剧社,没钱,没人,可都有一腔子热情。学校现在的剧社,当然财大气粗,却全被社长封菲控制着,上演些莺莺燕燕的鸳鸯蝴蝶戏。”杨亦宁点头,说:“不过排个剧也不容易。”方超赶快绕过来说:“你愿意加入演个男主角吗?”正在刷浆的萧川闻言看了杨亦宁一眼。杨亦宁脸红道:“我怎么能当男主角?”赵小俏解释说:“他家里不让他出头露面的。”转过眼又说:“不过这个剧社我看你应该参加。”杨亦宁有些犹豫。这时一个清俊的女子从楼里走出,喊着说:“好戏要上演了!”王永勤说:“付翔你过来。”把她拉过来,说:“这就是我们的男主角。”“什么?”杨亦宁忍不住哈哈大笑。“没办法,没有男同学参加呀。只好由他来扮演这部《回春之曲》中的男主角梅郎。”方超在旁边说:“付翔,见见杨亦宁先生,还有这位......”他深深看了赵小俏一眼。赵小俏忙说:“付小姐好,我叫赵小俏。”付翔忍不住看了杨亦宁好几眼,微鞠一躬道:“南洋华侨,戏剧系新生付翔。”

      王永勤说:“现在杨先生来了,付翔你不用演梅郎了,开开心心演女主角维汉吧。”杨亦宁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方超乘胜追击道:“为救亡图强,怎可以游戏为之?杨先生,我们看好你!我们要做新社会、新时代的男子,有理想,能奋斗!”赵小俏捅捅杨亦宁,小声说:“为义勇军募捐义演呢。”杨亦宁遂道:“那好,我回去向家母,不,向我家禀告一声,如果她同意我出来演戏,我就来演.....”方超急忙说:“梅郎。杨先生,你看付小姐多高兴,脸都红了!”众人皆笑。杨亦宁拉着赵小俏说:“我这个朋友也要参加剧社的!”赵小俏有些不安。王永勤忙说:“当然当然。”事情就这么定了。王永勤找了一本田汉的《回春之曲》让杨亦宁回去给家里看看。

      杨亦宁从卧室穿过一道曲阑,斜插向苏予卿的书房。书房是个隔墙小花厅,由一个大天井旁边的小门进去,厅前还有个绿草蒙蒙的小天井。地是砖地,窗是纸窗。

      杨亦宁敲门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跑到路边吐了一阵,又什么也吐不出。

      “你不是工程物理学得好好的吗,参加什么剧社!”苏予卿抛下手里的《楚辞》,嘲讽地说,“在学校里人家全把你当没出嫁的看。”

      “你个穿越来的也越来越封建了!”杨亦宁气道,“人家是救过赵小俏的好人。又是给义勇军募捐,和学校那种莺莺燕燕的剧社风格完全不同的!”

      “反正都是戏子!”

      谈话崩了。杨亦宁灰心丧气地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他的卧室装饰非常简单,像个雪洞。只东边墙上挂了一张镶嵌在圆框里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并不美丽的中年男子正愁苦地看着他。

      “嗨!”杨亦宁闭上眼,忽然想起父亲从小就唠唠叨叨说的话:“男孩儿家一定要美,不美找不到好婆家。找到了也一辈子不幸福。别像我。”他一下子就晕倒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杨亦宁很晚才醒来,怔怔地愣了一会,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小莲子知道他在学校出风头,对他也无好感,饭也开过了,没留给他。苏予卿早到学校去了。

      杨亦宁心里恶心,也不想吃,赶快出了这封建的大门,一到校就找到赵小俏说:“我要参加,管她同意不同意。咱俩一起找王大姐去。”“好啊。”赵小俏说,“这下可以在舞台上听到你唱《梅郎曲》了!”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

      他们紧锣密鼓地排练起来。虽然除了付翔,都不是科班出身,可有的是干劲和激情。《回春之曲》讲一个南洋华侨女性回国参加义勇军抗战的故事,非常符合付翔的身份。杨亦宁扮演的是男主角梅郎,一个千里寻妻的勇敢男性。导演方超一有空就给他讲表演要领。王大姐负责统筹,萧川和赵小俏搞后台的一切杂事。他们借了一间小屋子天天排练。

      “姐姐,我是你亲爱的梅郎,你曾坐在我们家的窗台,弹着那熟悉的歌谣......”

      这边舞台上,杨亦宁饰演的华侨少年梅郎握着躺在床上的付翔的手,深情地唱着,那边满当当的台下,封菲脸色阴沉地看着。

      经过一个月的排练,黎明剧社的《回春之曲》终于上演了。票子卖得出奇地好,学校里人人都在传唱优美的《梅郎曲》。

      “老大。”封菲的跟班问,“怎么办?”

      “谁知道怎么办。”封菲粗暴地踢着地面。

      “让老太太出面查封了这出戏吧,老太太是谁?只怕还要升吧!”

      “罢了,先不要这样招摇。过一阵我要去上海,母亲派我去探探左翼报社的水深不深。日本人逼得那么紧,估计这里的戏也唱不长久了。”

      “是。”

      这时台上忽然一阵骚动,封菲和坐在角落里的苏予卿忙看过去,只见杨亦宁晕倒在付翔怀里,付翔吓坏了,抱着他使劲地摇。观众都以为是剧情发展,却见后台几个人跑上来,赵小俏拍着杨亦宁的脸颊叫着:“杰克!杰克!”

      杨亦宁慢慢苏醒,萧川一把将他抱起到后台去了,王永勤鞠躬道:“对不起,男主角病了,我们......”

      一些女生忙着跟过去了。苏予卿想想,自己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这里又是女尊社会,虽然他比前世还招摇,究竟已经嫁了人,自己还是有义务去看看的,遂也去了后台。

      后台摆着张铁床,杨亦宁脸色苍白地躺在上面,神智倒还清醒。一个医学院的老师给他诊了脉,气道:“你都有三个月的身子了,还出来唱戏?男子怀孕,本就要小心,你蹦蹦跳跳,不守夫道、父道.......”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苏予卿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向自己聚来,赵小俏和付翔尤其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她糊里糊涂地想,难道就是那一夜?

      杨亦宁倒比谁还镇静,不知在想着什么。苏予卿走过去说:“我扶你回家吧。”

      赵小俏和付翔同时说:“坐我的车回去。”

      杨亦宁摇摇手道:“不用,我们叫黄包车。”

      大家见他一派镇定,苏予卿板着脸也不说什么,就出去叫黄包车了。

      黄包车路过药店,杨亦宁忽然踩踩脚踏板道:“停一下。”他下来往药店里走,苏予卿跟在后头,不解他要做什么。杨亦宁进门就要买麝香。伙计说:“公子买麝香是要滑胎么?近来这么做的男儿可不少呢!都讲个性解放,有好些流血过多死了的。”苏予卿吓了一跳。

      苏予卿拉着杨亦宁就走,杨亦宁说:“我要独立自主,怎么能生孩子。我老早就死了父亲,母亲也不能拿我奈何。你家也没老人。要使人全面地自觉地回到人的地位,那么到底什么才是‘人的地位’呢?你觉得我有吗?”

      苏予卿急道:“我也不想和你生孩子。可你总得把身体当回事吧?”

      杨亦宁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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