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六刻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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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火舌舔舐的灼热触感徘徊在肌肤上久久不散，不疼，但是很诡异，回到现实的一瞬间身体火辣辣的。
庇护所失火，许衍的灵魂体在底下兢兢业业当围观群众吃瓜看戏，身体无知无觉地躺在房间里。
火焰冲破房门，身体在感知到巨大的威胁后触发自主保护系统，连带着肉|体和灵魂体一起打包丢出场景。
“......真够烦的。”许衍看向镜中人爬满血丝的眼睛，一颗水珠欲坠不坠地挂在睫毛上，眼睫闭合，水珠落池，也遮盖了自己藏都藏不住的无奈和疲惫。
想罢工了......099，你出来我保证骂骂你，真是一个全污染全添加的狗东西。
回应当然是没有的，何况，要是真的被他们监测到自己这么“离经叛道”、心思不纯，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偷偷给自己穿小鞋。
将不同维度的玩家都能搞进一个世界里，很难说他们的注意力会一直在自己身上，或许是排班制？
在现实世界，只要不是有什么要特意交代给许衍或发布一些新设定的话，一般都不会找许衍闲聊。
万一他们真的无时无刻不在监视许衍，许衍的怨气将他们“监管室”淹没纯粹只是时间问题。
可许衍吐槽暗骂这么多次都没见他们有什么反应，不管在内测时受惊吓折磨还是委屈，他们都只是一味地记录数据，满不在乎当事人的心理状态。
沉默木头，专业装死。
整个人靠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许衍眼神定定。面板上显示进度已经达到89%，再坚持一下吧，马上就要结束了。
*
“......恢复......体征......快通知......奇迹......”
模糊的声响透过耳膜传入脑海，像隔了一层海绵一样，听不真切。
许衍意识浮浮沉沉，睁不开眼，身体仿佛被固定，动弹不得。
放缓呼吸，许衍打起精神控制着目前为止唯一能自主进行的活动。
顺其自然可比盲目挣扎容易多了。
......
医疗室外。
身着藏青色军服的男人没正形地一下下蹬着观察室地上供幼儿玩耍的微型星舰，和星舰不太匹配的滑轮随着男人的动作滚来滚去，颇有节奏感。
手执报告单的中年医生擦了擦额间沁出的一层冷汗，鼓起勇气重复道：“我们已经用上了迄今为止最先进的医疗舱，不管使用者之前是只剩一口气的重症患者还是躺了几十年的植物人，我们都敢保证起码让使用者能够通过脑波活动来和外界进行交流。”
医生咂摸咂摸口水，继续道：“楚先生，您送来的这位先生从脑波检测仪上来看，确实是已经恢复意识了——”
楚江来回摆动的修长双腿一顿，语气平静：“恢复意识？是脑波活跃到要蹦出屏幕但一条有效交流都进行不了的恢复，还是全身上下一丝疤痕也无的健全身体治了大半个月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的恢复？”
“你们如果继续敷衍我，我不保证贵院是否还能在希域享受当下的平和场面。”楚江捻了捻指尖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的一粒尘埃，半开玩笑般地说，“贵院的主理人年岁不小了吧，他还能在位多久呢，到那时，没了这根主心骨又失去庇护的贵院，能在混乱时期撑下去吗？”
医生刚擦半干的额头，又湿了。
是我不想给里头那位治吗？！这位看起来连根头发丝都闪耀着勃勃生机的病人，在医疗室躺了多久，我就受到同等时间的来自眼前这位新上任的管理者的压迫。
明明检测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那位病人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天天捧着脖颈上来做汇报，生怕这位楚先生责怪自己无能，一怒之下赏他离开这个美丽人世。
而现在，这位楚先生的耐心好像要到极限了。
好消息：楚先生没有要杀自己的意图。
坏消息：楚先生想让我们整个医院都笼罩在动乱之下。
他站在权力的顶端，要我们数以千计的人承担怒火。
外头那些个要命的传闻怎么说得来着？
楚先生良心仁善，不仅积极参与灾后重建，还主动为流离失所的孤儿们提供福利社，供他们上学......
楚江的正面形象树立得非常好，几乎所有希域的民众都很感激这位愿意主动在永昼末世后承担重任的领导者。
尽管从前在政客的名单上并没有这位楚先生的身影。
但楚先生出现了，在人们望着地面上的残垣断壁对未来一片迷茫无所知的时候，从天而降。一切困难在他眼里好像都算不上困难，希域在他的治理下迅速恢复了生机，比其他地区都要快得多。
有人神秘兮兮地说楚先生背后有当年最大军团凯尔军的支持，其他人说那人为了造谣而造谣，毕竟凯尔军可为这次末世做了“不小贡献”，不少人恨他们恨得牙痒痒。况且也从没见过有疑似凯尔军的军人和楚先生有认识的痕迹。
凯尔军和楚江，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被那双看似平淡但内里压抑着剧烈风暴的眼睛盯着，医生觉得眼泪都要被吓出来了。
谁说楚江是良善大好人的？你出来，好好看看这位楚先生和他们口中的楚先生是不是一个人！
楚江从进来等待室听今日汇报到对医生提出“质疑”统共也就二十分钟，但医生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再三承诺会多方面检查许衍身体状况并调整治疗方案后，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将手里那份和之前十多天别无二致的检查报告塞进档案袋，医生起身推开医疗室的门。
为保障医疗室私密性和抑制陌生菌种，医疗室是从不允许家属进入的，只有在病人转入普通观察室后才允许探视。
医疗舱内盛满透蓝液体，只在病人口鼻处预留出气孔，方便穿戴呼吸机。舱内的男人容貌清秀，黑发黑眸，起初观察机体情况时医生撑开眼皮看到过。
那是一双除了眼白就只有巨大黑色瞳仁的双眼，哪怕是滴过药效最好的散瞳剂都没有这么彻底的散瞳效果。
医生没有说谎，这位病人自打永昼末世后楚江上任，就一直在他手下进行保密治疗。
楚江一开始和他说的是，这人好像被火烧过，脑子不太好使，能治就治，然后就没下文了。
医生当时也是脑子一抽，嘴快问了句：“......要是不能治呢？”
然后医生就极其希望帝国的科研团队尽快研发出时光机，他一定要赶在年少的自己填报求学志愿时在医学一栏盖红戳前狠狠把那张医学类申请书撕碎。
学什么不好，想不开要去学医！
时至今日，楚先生淡淡的语气还像是直接敲在心脏上。
“没有这个选项，他一定能治，你专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顾虑太多。”
楚江的话说得普通轻巧，但他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在人心里剜了一刀，霎时间，医生似乎都看见自己太奶在朝自己招手，还满脸热情地呼唤他走快一点，跑着过去。
医生心口哇哇凉。
心口的破洞一直持续至今，医生顶着压力给这位病人泡修复液，即便他本来也没有什么明显伤口，但楚先生说或有烧伤，那就直接在修复液里泡上几天吧。
谁知道他各类修复液泡了一大圈，连电击疗法都用上了，这位病人还是就这样躺着，一点也不顾及他这个主治医师的感受！明明什么问题都检查不出来的身体，非要浪费人生在这里躺着不睁眼。
哪怕只是哼一声呢？！
许衍当然不清楚有人已经快被逼崩溃了，在他印象中就只是睡了一觉，勉强算是梦中梦吧，即便梦中梦的内容也记不太清了。
在医疗室柔和护眼灯光下悠然苏醒的许衍，缓缓眨了眨眼。
耶？
他好像躺在水里......
终于检测到眼动的警报器疯狂叫嚣，在休息室小床上刚躺半个小时的医生烦躁地捂了捂耳朵。
真吵！
警报器怎么响了？
警报器......
医生一跃而起，几步推开门，在那片透蓝下看到了令人心悸的漆黑。
和正常人一般无二的眼睛，瞳仁乖巧地缩在眼珠中央，眼睛的主人似是还没适应当前情况，那双漆黑眼眸挂满了疑惑。
医生强忍着将要冲出胸膛的激动，干脆利落地戳通讯仪给楚江汇报，一边给医疗舱释压。
透蓝修复液慢慢消退，固定绳也悄无声息地收起。
许衍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动了，而且裹着他的那片水已经没了，身上也没有一点潮湿的不适。
也算是体验了一下未来科技的智能性。
不过这个卷毛大叔的表情，好奇怪，这隐隐抽动的嘴角，疯狂上扬的眉毛，以及那异常明亮的双眼。
许衍心说，我是什么上古文物吗，看到我你那么激动。
但他终究是没有先开口。
因为有人比他更着急。
在看到楚江的那一瞬间，许衍心里连惊讶都没有了，只是淡淡地想，果然还是落到了这人手里。
“许衍......？”
只是为什么，他的口吻那么......小心翼翼，像是不敢惊动欲破茧而出的蝶一般，语气轻得要命。
“是我，又见面了。”
许衍眼看着在楚江进来后就自觉出门的大叔听到自己开口又从门边探了个脑袋出来，有些好笑。
于是楚江就听到许衍还带着笑意的声音问，“我怎么在这儿？之前发生了什么？”
要告诉他吗？还是隐瞒？但楚江怕万一自己什么也不说，这人就又消失不见了。
“我送你来这里治疗的......在我和凯尔军谈判时，关押的那群狂热分子逃出去在庇护所纵火，通风系统入口倒满了燃油，庇护所直接变成一片火海......
我本来想把凯尔军的事情处理好后再去接你的，谁知道在凯尔军跑回庇护所抢救资料时，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了......
我发了疯一般地找，从营地找到电梯找到庇护所......破开无数扇紧闭的门，在第3504次开门时，找到了你......”
许衍不明白为什么楚江的声音浸满绝望，唯有一丝隐藏的生机在维持着楚江的面色如常。
“我不明白为什么医生治了你那么久却一点起色都没有，你不愿意醒来，这是我唯一能给你开脱的理由。”
“慢着，我们关系...有这么，坚不可摧吗？”为我做了这么多，值得吗。
楚江的神色很温柔，他淡淡道：“是我一厢情愿。”
所以你会对我的行为感到不解，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挟恩图报，我做的一切都只是自私地满足我自己的愿望。
“凯尔军呢？你们究竟在谈什么？为什么你们好像是敌对关系？还有那些......腐烂的人，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
一厢情愿果然不是普通人能抗住的，自己这边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呢，那边被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楚江眼里泛上一丝阴暗，冷冷开口：“就是他们为了研究武器私自开发无人区，把星球磁场搞得一团乱，永昼就是拜他们所赐......
建庇护所也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幸运的是，我并不算是普通人，我的个人能力，”楚江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许衍，“是永生，杀也杀不死的那种。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满世界逮捕我，要拿我做研究。
可他们不知道永生只是我众多能力中最微不可言的一种，他们不是想要武器吗？我就用自己的血制了‘种子’，能扛过一遍剥皮抽筋、整个人打碎重组的痛苦的人，就会获得一种我的特殊能力。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见到我送他们的礼物的最终形态，就先上门找我了。我说我要希域的治理权，他们不愿意给，还想我举手投降，任他们驱使。”
“......末世怎么结束的？”
“我直接匿名全区域广播了重塑磁场的秘密......很快就全区域民众重回地面了。”
“希域？为什么是希域？”
“......我的预知能力告诉我，会有神迹诞生在希域，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以防万一，还是直接掌管希域为妙。”楚江有些羞涩道。
“神迹......？”不会是我自己吧......
“然后你就一直等我？”
楚江点了点头。
毫不意外呢，许衍面无表情。
可惜了。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你永远也得不到握不住的人。
*
若干年后，星原上闪过一道黑影，楚江皱眉拍落被溅到大衣上的泥块，没好气地冲着身侧稳住身形的黑影道。
“亚特，你的飞行技术还真是......毫无长进。”
亚特头垂得更低，但眼神亮得惊人：“抱歉主人，我下次一定更加努力。”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二十六刻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