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成了内测玩家》枣丘

25、二十五刻钟

　　“呼......呼......”
　　庇护所侧前方不远处的角落传来粗喘声，像是忍耐着酷刑，因为疼痛而想要哀叫的欲望被抑制在喉间。
　　不能...不能打扰主人......

　　这个位置，离电梯和庇护所都很近。
　　离主人藏身的营地最远。
　　哪怕自己没能办好主人吩咐的任务，也不至于牵连到主人。
　　亚特一手死死捂紧腹部——还没愈合的伤口被利刃重新剖开，主人大发慈悲，亲手将种子放进他体内。

　　新缠的纱布往外渗着血。

　　再有不到三个小时，种子外的保护膜便会溶解完全，到那时，他应当要完成播种的使命。

　　可谁能料到......谁能料到他才刚溜至庇护所附近，庇护所就戒严了。
　　不能回营地了，营地还有其他人，主人命他播种的东西实在强悍，回营地就是罪加一等，搞不好他会拉好几条命陪葬。
　　不能给主人添麻烦。
　　亚特进不去庇护所，回不了营地，只能强撑着力气在庇护所不远处的角落里隐藏身形。
　　眼里爬满了红血丝，疲惫、焦躁和疼痛快要将亚特逼疯了。

　　这次流的血也过于多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亚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在阴暗角落苟延残喘。他答应了主人要完成主人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可是现在，他好像又要让主人失望了......

　　*

　　营地几十号人三三两两地站着，身形懒散，神情放松，和他们的主人如出一辙。
　　似乎没人在意百米外蓄势待发的军队。
　　又或者说，他们有可以大获全胜的信心，即便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数量是他们的几十倍。

　　谁给他们的自信呢？

　　许衍蹲坐在帐篷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衣衫破旧的众人，看着都是普通人啊，也没什么特殊的。

　　楚江把他锁上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没派人来看守。

　　这让许衍更加坚定了楚江非同一般的想法，只有楚江能看见他，是以他离开之后，也没必要装模作样喊几个人守着许衍。
　　没人能看见灵魂体，守什么？空气吗？
　　所以许衍的目光毫不遮掩，看看这边两人勾着头说悄悄话；看看那边几人围成一圈，在他们围成的小圈中间竟然有两人在摔跤。

　　真是...非常有闲情逸致啊。

　　楚江究竟手里有什么筹码。这营地该看的地方许衍差不多看够遍了，愣是没琢磨出楚江跑哪儿去了。

　　还有军部，这么久了一个消息也没传来吗？连拿大喇叭喊话的环节都没有。
　　这是要打仗的架势吗。

　　啪嗒——
　　猛然垂落的黑晶石恰好落在许衍鼻尖，黑晶石上方系着细链。许衍往后错了错身子，让自己脆弱的鼻子远离了突然袭来的东西。

　　细链上方便是裹着皮套的手，许衍几乎在差点被砸到的瞬间就回过味来了，是那个男人，这下看到始作俑者的手更是笃定了想法。

　　细链被楚江松松捏着握在手中，另一端似乎也往下垂着......
　　视线沿着细链的轨迹上下扫视，最终落点——缠着细链的手腕。可腕部的细链并没有被牵引的迹象。

　　许衍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疑惑，和站在旁边静静等他看清现状的楚江对视。

　　楚江很专注地看着许衍，仿佛许衍这副因为疑惑而瞪大眼睛的模样很吸引人，使得他只想观察许衍反应，并不为许衍解惑。

　　等了半天也不见楚江开口，许衍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意思？”

　　楚江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语气愉悦但答非所问：“这是黑晶石，我的......收藏品，漂亮吗？”

　　许衍摸不清楚江这话的意思，不回答他的问题就算了，突然给他介绍藏品是要做什么？但眼睛还是很诚实地细细端详一番被楚江钻了个眼挂起来的黑晶石。

　　刚刚注意力全在突然出现的楚江身上了，这下看得仔细了才发现，这块黑晶石并不黑，反而通体泛着碧蓝的流光，这样独特的晶石，许衍也是第一次见，该说不愧是楚江的独家藏品吗？“漂亮是漂亮，但你给我看这个干吗？”

　　楚江轻哼，再说出口的话竟然还带了些埋怨意味：“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

　　许衍：“礼物？给我？”
　　这人脑子是不太正常吗？不久前还对他破口大骂，疑心重到直接把许衍锁了个结结实实，灵魂体飘都飘不走。
　　现在出去浪了一圈回来就要给自己送一看就很珍贵的礼物？疯子的脑回路真难理解。

　　“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还是迟钝到过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我早就把另一半放你身上了？你猜为什么我能看见你？”

　　许衍张了张口，没出声，哑然片刻后恍然大悟般抬手：“这个细链，就是另一半？能作用于灵魂的物件，他的持有者能看见灵魂体也是理所应当。”

　　“呵，我都提示到这份儿上了你才想明白，真够蠢的。”
　　楚江当着许衍的面将那块黑晶石塞进口袋，抱着臂，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散。

　　许衍看楚江这意思是没打算放他走，拧眉道：“你送礼物就是这么送的？”
　　给人看一眼然后塞回自己口袋里，脑子果然不太正常。

　　“着急啦？给你你不就跑了，我看起来很傻吗？”楚江轻笑，微眯着眼，“等时机到了自然就给你了。”

　　什么时机呢？跟军部打完仗得意洋洋回来炫耀时吗？
　　许衍看他没有要杀自己的想法，大着胆子开口：“你上次提到军部，你跟他们有矛盾？”
　　装得那叫一个无辜，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好奇一样。

　　楚江也不戳穿，总归许衍人在自己手里，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随意道：“他们不愿意跟我谈判，现在家里失火，觉得是我的错，就来找我算账喽。”

　　失火？那么多人的惨状在楚江口里轻飘飘的，调笑的语气像在说什么很平常的事。难道不是他的错吗？许衍不觉得军部会不明事理，所以只可能是眼前的楚江在颠倒黑白。

　　再克制不住，许衍冷冷开口：“什么谈判？仅仅因为这个，就能逼得军部把你这儿围得严严实实吗？”
　　“......”
　　“难道不是因为你恶意散播传染源，惹得庇护所上下不得安宁？现在还有一群人出气多进气少地躺在病床上呻|吟呢？你敢说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
　　“军部不找别人专找你，大老远跑来给你扣黑锅？”
　　“......”
　　“别演戏了，看得我恶心。”
　　“你......”只开口说了一个字的楚江猛地闭上嘴，眉头皱得死紧，眼里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嘲弄地看着许衍。

　　半晌，楚江轻舒口气，像是艰难调节好了被许衍搞坏的情绪，嘴角扯了个弧度不甚明显的笑。
　　下一瞬，拽着许衍衣领猛地凑近，几乎脸贴着脸，哑声道：“别试图激怒我，我很大度的。你太自以为是了，这些瞎扯的鬼话任谁听了都要笑掉牙。”
　　动作不算很轻柔地拍了拍许衍的脸，眼神却是异常平静：“你什么都不明白。”
　　随后丢开许衍，转身走了。

　　能见度很低，看不清人是什么时候走远的，许衍耐心地多等了几分钟，才缓缓摩挲了下手心里的东西，棱角有些硌人。

　　楚江一番话听得许衍云里雾里的，虽然楚江看起来对许衍疑似误解他的行为很失望，但这不妨碍许衍为自己谋划。
　　不管楚江有没有苦衷，身处下风的许衍都不愿意和他进行不平等对话，效率太低。
　　原本就是局外人，奔着看热闹来的，结果被反手锁住，跑不掉。

　　这谁能忍？
　　反正许衍不能。

　　不过还是要谢谢楚江，许衍重新飘到军部附近，拎着黑晶石甩了甩。真正自以为是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军部士兵抱着枪盘坐在地，默不作声地补充能量，时不时有被|干粮噎着的轻咳声传来。
　　许衍心想，果然能当兵的都是有毅力的，这都在这儿围多久了，长官不发话，没人敢质疑，就在这儿干等着......

　　周围静悄悄的，莫名对军人有着天然信任的许衍身心放松，寻了个空角落坐下。就在许衍马上要迷瞪着见周公时，一阵有节奏但悠闲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许衍闭着眼装死，好在没人注意到他。

　　楚江没离军部太近，但说的话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

　　士兵黑漆漆的量子枪口对准楚江胸膛，而他本人却像是丝毫没注意到般，语气如常：“搞这么大阵仗吗？这是请我还是要灭我？嗯？”

　　没人回应他，他倒是不尴尬，自顾自继续说：“喂！你们到底想不想我帮忙？我的要求不过分啊？至于这么纠结么。”

　　“你胃口未免太大了些，我们没办法接受一个性格乖张放肆的人管理一座城。民众也不会同意。”军部的长官口吻平静。

　　楚江摊手：“就这啊？我才不在乎他们同不同意，只要你下发公告，我立马答应我说过的事......你可要仔细想想，越拖，对谁越不利。”

　　军官冷硬道：“我不想把事做得太绝，但你如果坚持，我们会动用武力！”

　　“啧，麻烦。”楚江眼神也冷了下来，“明知道弄不死我，还要尝试吗？”

　　军官的通讯仪震了两下，他没看内容，只是语气一转，带着些挑衅：“你那三十四个手下呢？他们也跟你一样是不死之身吗？”

　　“......”楚江不屑地哼了声，“他们怎么样跟我无关......真有意思......你要不要回头看看，你精心呵护的民众在做什么。”
　　军官猝然转头，士兵们也不明所以跟着回头看。

　　庇护所的三栋楼很高，隔了这么远都能看清。只是往常的银白楼身如今变成一片橘红——整栋大楼被火光笼罩，门被锁着，不少人砸破窗从百米高绝望跳下。

　　怎么......失火了？
　　许衍愣愣看向庇护所地狱般的景象，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得很大。

　　躺在床上的青年猛地睁眼，急促呼吸好几下，心脏扑通扑通的像要从胸口蹦出来。
　　......回来了。

　　叮铃铃——

　　闹钟适时响起，许衍摸过手机摁灭了。

　　今天是个阴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