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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在别处是9 ...

  •   “真的不要再添点什么了吗?”真田老板娘殷勤地劝酒,浅浅的陶土酒盏里浸着一粒青梅,这是劝饮者慢慢享用美酒,不要糟蹋佳酿的意思。
      “已经非常丰盛了。”神奈川也算是海产丰富的地方,但是冲绳这种腌渍章鱼脚仙道还是第一次尝到,爱好生食的大和民族几乎什么也可以直接入口。回去把作法告诉鱼住,他心里暗想。
      在台风边缘挣扎了半个月的小岛总算是放晴了,远处蔚蓝的海面波光鳞鳞,午饭后仙道兴高采烈地祭出钓竿水桶,和伙计借了双硕大的塑胶拖鞋,打着哈欠往堤上走。海边尽是被海浪和礁石琢磨成沙的珊瑚碎屑,饱满的豆状颗粒微微泛黄,即使透过深蓝深碧的海水看也是复杂的白。沙滩上到处是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贝壳——连尸骸都美丽动人。
      “老板娘……”仙道长出一口气。
      午饭时老板娘告诉他这岛上很多女孩爱上外国人却被抛弃的故事,她们怀着渺茫的希望在最好的年华里等待不会回来的爱人,有许多最后成为她的雇员,再后来,嫁到更远更荒凉的海岛上。
      “虽然冲绳人不欢迎美军基地,但是年轻人之间单纯的吸引总是无处不在……”
      “这个女孩也是您的雇员吗?”仙道指着老板娘起居室矮橱上的一张黑白照片问。
      “啊,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样式简洁的洋装,一看就知道是从前教会学校的制服——照片下一行细小模糊的钢笔字“给真田,由加利”——真田老板娘脸上的八字纹若隐若现,她放下手中的竹筷为仙道添酒,“我们以前可是像姐妹一样呢。——仙道君请尝尝刚烤好的紫菜吧。”
      “吉田信子;由加利;荒木,或者荒村老师;安西信子。”仙道向海上远远抛出渔线,这真是简单明了的时间线:吉田信子的案子发生在55年,这和黑白照片上女孩的年纪吻合,如果老板娘真的在此地已有四十多年,那么认识由加利就是在那之前,她们是怎么相识的?而荒木老师在岛上任教时应该已经是六十年代了——益川不可能骗他,这也符合安西教练的年龄——“当年由加利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这样直接发问,老板娘大概什么也不会说吧。然而老板娘又知道多少?
      她不知道由加利的真名,还是不想他知道?
      “变复杂了。”他挠挠头,眼睛盯着随海浪起伏的浮标。
      钓竿一沉,鱼儿咬钩了?!
      流川没有告诉他这信的来源,不会是安西教练,那么是和他有关的人,为什么交给他?信任一个十年未见的人?也对他的道德太有信心了吧?——非黑即白的道德底线到底存不存在?这就好像颜色纯粹的天空和海洋,谁更能代表蓝色?光明和黑暗都是同一张色谱拼出来的,黑白交界处是白底上密度不一的黑点——这世上所有的人,就在这灰色上行走。
      安西夫人也是,安西教练也是。
      他昨天提到要去益川家拜访老板娘也没有阻拦,怕打草惊蛇?那么也许安西夫人已经知道他在调查了。也可能那张照片是障眼法,混淆视听;最坏是诱饵,投石问路?无论哪一种,对方已经表态了,也许该让她们看到自己知难而退?
      “好难啊。”仙道奋力收竿,一抹银色在空中“啪”地弯出弧线,落回海中。
      近海处的天空堆起絮状的云块,风力加大了,海风卷裹着海浪的碎末拍到他脸上,他听到身后的椰子树在猛烈摇晃着树干,阔大的叶片抖得“哗哗”响,“要下雨了吗?”仙道拎起桶往翻滚的浑浊海水里倒鱼,“天气不太妙啊。”

      仙道直接回了东京。
      母亲大人打电话来问他是否回家过年,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无论如何,到了东京却不让父母知道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他的房间里还贴着十几年前的运动海报,单人床陆续加长了三十公分,因为双亲对他过人的身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至今记得初中的许多早晨他揉着眼睛一脚踏空,屁股刚摔在楼梯上脚已经踩到地面,于是就一边对母亲抱怨他的裤子一边磨蹭着站起来,伴随着臀部清晰的疼痛大口吞掉他的早餐,成长的黄金时期。
      仙道学着当年练完球那样“咚”地倒在床上,像个写坏了的“大”字,他头一歪,视线刚好可以越过椅背和书桌落到邻居家那棵早樱上——大学里他曾经做过一个大作业,采访那些从冲绳追着樱花的脚步一路向北的傻瓜,在北海道的最后一场纷纷落樱中他竟然有一点点难过——“樱花开着春天就没有过去”,用尽全力自欺欺人,既悲壮又可笑。
      那时候,早樱的树影一年四季在窗前摇摆,树稍总是轻轻扣击他的窗户,等到枝叶繁茂的时候就会有麻雀或者灰喜鹊停在上面好奇地向里张望,他喜欢咧着嘴朝鸟儿微笑。
      “彰,可以用晚饭了。”母亲大人推门进来——仙道长得很像母亲,他继承了她修长的身形,浓密的眉毛和深深的眼窝,这使他看人的时候总有点让女人捉摸不透的含情脉脉。高中时母亲对他变得很客气,或者说是尊重——也许是风闻他在陵南和成年女□□往的事情,那时候他已经被当作成人看待,奇怪的是自由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美好。
      可惜等他察觉的时候已经过了需要解释的年纪,也就只好自己稍稍懊恼几天。
      “好。”他还盯着窗外的天空,“那棵早樱呢?”
      “今年春天枯死了。——你以前不是总抱怨屋里光线不够吗?”
      “是啊。不过打盹的时候阳光有点刺眼。”他爬起来,嬉皮笑脸的,两只长胳膊搭到母亲胸前,用身体推着母亲往前走,“去吃饭吧,好饿。”
      返身关门时他不经意地抬眼。
      窗外只是蓝天。

      在家和电脑游戏厮混了一个星期仙道终于忍不住跑到附近大学的体育馆去混球打,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大学里球场永远太少,且空气中总是飘荡着雄性荷尔蒙和□□素强烈的气味。——三十多岁的女人无限迷恋的味道。
      他在体育馆的看台上呆呆地站了十来分钟,体育馆内部在暑假里刚刚翻修过,观众席换上了造型前卫的钢蓝色塑料椅子,一排排冰冷的颜色潮水般堆叠上去,触及刷得雪白的墙面,上头炫耀地挂满体育部历年获得的奖状,富有纪念意义的单人或集体照片,从黑白到彩色,似水流年,刚刚还满脸稚气的少年转瞬成了一脸严肃的大叔——他微笑,形态各异的成长,一如既往地打动人心。
      他在镜框前来回穿梭,终于停下来。
      “前篮球队监督安西光义(日本前国手)”
      啊,就是这里啊。
      其实仙道未必有追究真相的强烈欲望,如果不是一直在忘却的边缘出现新的线索。
      略熟悉仙道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识过他那种无可无不可的脾气,高中时身为副队长的越野就常常特地跑去向鱼住抱怨他的散漫,如果是湘北的赤木刚宪或者海南的牧绅一大概会把队长视为巨大的责任,即使是一根筋的樱木花道也会得意好几天,但是仙道不这么想,至少我们看到的仙道没有表现出这种强烈的野心或者雄心,他只是继续愉快地打他的篮球,这个被批评成“毫无队长自觉”的人在球场上倒是屡建奇功。然而对于陵南一点点失掉优势,最终输给拥有樱木花道和流川枫的湘北,他也并不是特别着急。
      胜了当然高兴,败了也不会沮丧太久。
      “仙道……你是仙道彰?!”
      到这里,我们终于要与一位老朋友重逢了,后来这成为仙道一篇悬疑小说的开端,书中他这样表述:
      他显得很兴奋,像久别的亲人那样大力与我拥抱。
      这个人是牧绅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在别处是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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