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一度笑春风》猊奥与冉客

11、11.瓷生裂痕

　　11．

　　又晨。我很想你。

　　我听到那头声音提起来，急躁而欣喜的。

　　珈？小珈？

　　我点头，仿佛他能看到般。
　　我现在在内蒙古，我遇见妈妈的故人了，听了很多她和大叔的故事。我学会放羊了，而且会挤羊奶了。也学会骑马了，去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照片。也晒黑了很多。

　　我顿住，声音一下子哽咽。
　　有那么多的事我想与他分享。但他离我却那么远。

　　我听到自己声音沙哑。
　　又晨。我很想你。

　　那头安静下去，良久后听到他用一般沙哑的声音。
　　珈，我也想你。

　　每天晚上一闭眼便想起你来。总是看到你对我撒娇对我发怒。我知道你出去了，这些日子我真恨，你怎么能玩得连电话都舍不得来一个。

　　他停顿了很久，终于在那头轻叫。
　　小珈。等着我回来。

　　我捂着嘴说不出话来，眼泪一个劲儿地落下。

　　心却蓦然开阔。
　　----------------------------------------------------------------------------------------------------------------------------

　　在内蒙逗留了近两个月后我才要返家。

　　梅翊同来接我。

　　见我第一眼便是大惊小怪的呼喝。
　　我的老天丫头你怎么了，怎么晒成焦炭了？

　　我白眼。看了看自己，骄傲地，小麦色皮肤很漂亮啊。

　　梅翊同泪眼婆娑，不依地揉着我的脸瞪向笑得憨直的阿木尔。
　　我要小珈奶油色的皮肤啊啊啊。

　　我立刻捶了他一顿。

　　见着爸爸他也是一愣。立刻也是泪花四冒。
　　艾少珈你这是吃了什么怎么成黑炭了啊。

　　我立刻竖眉，爸爸立刻改口。
　　不过黑炭也好看。

　　我怒气冲冲地跑上楼。

　　而下一刻便有人敲门。度非白在门外微笑地打量我，半晌后，道，少了很多绵软，又漂亮了许多。

　　我大喜。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欢欣鼓舞。
　　非白最了解我了。我才不要别人觉得我软绵绵的。

　　他温和地笑，手搭在我背上。

　　我翻出礼物来给他。

　　一束黄澄澄的油菜花。

　　我骄傲地看着他脸上表情，
　　自己做的，干花。

　　度非白神色闪了闪，眼里透出光来。
　　很漂亮。谢谢。

　　梅翊同探头探脑进来，厚脸皮地指着自己问。
　　那我呢小珈，我的礼物呢？

　　我翻了翻，递给他一张纸。

　　他好奇地接过去，打开看了半晌，不解地抬头。
　　这是什么小珈？黑漆漆的月牙？

　　我仰头狂笑。
　　这是图鲁的脚印。

　　梅翊同嘴角抽搐，泪花四射。
　　丫、丫头你怎么可以如此厚此薄彼。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欢笑，这才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皮囊，摇一摇。
　　这可是我自己挤得羊奶做成的羊奶酒。要不要？

　　梅翊同点头如捣蒜。

　　我笑着看了一旁的度非白一眼，递给他，看他欢欣鼓舞地下去后才从包里小心取出一个盒子来，对度非白说，我把给爸爸的礼物给他。

　　度非白点头，微笑，是你妈妈的相片？

　　我赞叹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妈妈小时候的样子。

　　度非白盯着我，小艾……

　　我笑着抬头打断。
　　非白，我过几天想去丽江，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他看了我一会儿，叹气。
　　其实你不用刻意岔开我的。

　　我被他说中，转开脸没再说话。

　　半晌，我能才鼓起勇气看着他。
　　非白，我答应了会等他回来。

　　度非白渐渐没了笑容。他望着我，眼里深意重重。

　　小艾，我都不知道让你蒙在鼓里是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我心里一慌，张口而出。
　　我不想知道。

　　度非白眼里慢慢有了些忧伤。
　　祖父的遗嘱我已经知道了。小艾，你就不想知道么？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放弃你？

　　我说了我不想知道！
　　我转身就走。

　　你明明想知道的。
　　度非白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你眼睛里明明这么说。

　　我挣扎，发怒。
　　度非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和他分开？！

　　度非白眼里的忧伤越来越浓。他紧紧攒着我的手腕。
　　小艾，爸爸会在你今年生日时公布遗嘱。祖父给你和他都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而我却是百分之二十。你能想到这会引起什么后果么？

　　他越说越快。

　　以她母亲的个性，绝对不会满足这个现状。他们的计划已经在三年前展开了。全是针对我而来。但你手上也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小艾，他妈妈定顺带着不会放过你。

　　尹又晨不会这样做的！
　　我几乎咬牙切齿的。

　　他会的。
　　度非白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
　　你若不信，这些日子就不要走，在这里好好看着我。

　　我心口一凉，随即惊慌。
　　非白，他们要对你做什么？

　　度非白扬起唇角。
　　我怎么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只是为了你，小艾，还有时间，我不想逼着你和我离开。但我只想你看明白，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能保护你不受任何人伤害。

　　但是他们会伤害你！
　　我大惊。
　　非白，你不要这样做。你好好的，我去求爸爸，好不好？

　　度非白拉住我的手，眼神柔和。
　　小艾，你的心太软了。我不会有事的。
　　------------------------------------------------------------------------------------------------------------------------------------

　　度非白言犹在耳。一个星期后他便出了车祸。

　　我在医院看着他静静躺在ICU里毫无知觉，听着外面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只觉得可怕。

　　他说他会没事。但他现在却安静地躺在这里了。医生说他颅内积血，今晚是危险期。若是熬不过去……

　　爸爸匆匆赶来时脸色苍白。他望了我一眼，对梅翊同说，拜托你了。

　　这车祸太蹊跷。肇事车辆竟连牌照和目击证人都找不到。

　　我心下惶恐，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尹又晨母亲做的。我靠着梅翊同，握着他的手，只懂得颤声问，非白会不会有事非白会不会有事……

　　半夜被惊起。我鞋都来不及穿便向ICU跑去，看着里面医生护士神色紧张沉痛。

　　我心一下子慌起来。看着梅翊同穿着白色大褂急急走入房间，拉上窗帘。我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只觉得一只手攒捏着我的心脏，我短促地呼吸着，反应不过来。

　　过了不知多久，梅翊同才从病房出来。他看到我站在外面，眉头一皱急急走过来，伸手探上我的额头，擦下一手冷汗。

　　他怒斥，站了多久了？

　　我哆嗦着嘴唇，只是望着他。

　　非白没事了。
　　他叹气，只是还没醒。明天会醒的。

　　我木木点头。闭上眼靠在他怀里。
　　---------------------------------------------------------------------------------------------------------------------------------

　　只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不知是谁突然传出谣言来。度非白不是爸爸的孩子。

　　他的血型和爸爸的不符。

　　爸爸看都没看那张单子，团成一团扔在一旁，冲着那些人呵斥胡闹。

　　而刚刚出院在家静养的度非白却脸色惨白地坐在一边。我看着他缓缓蜷起指节发白的手指。

　　下人们似乎突然对度非白变了态度。

　　我去探望他时竟看到一旁桌上冷了飘起油花的汤，和一碗冷冰冰的米饭。

　　我顿时抑制不住，抱着度非白大声哭泣。

　　然后便红着眼让管家叫齐了所有佣人，第一次对着他们大发雷霆。

　　度非白是尹家的少爷。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给他送冷饭，我便亲手折了他的手和脚，割了舌头划花了脸丢出门去。
　　我恶狠狠地。我想那时我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很扭曲，因为那些佣人们都吓白了脸不敢看我。

　　但就是这样我还是忍不住伤心。

　　因为爸爸经过那件事再也不去看度非白了。

　　佣人的态度多少也向了主人。

　　所以我情愿自己一天三餐取了食物，自己送到度非白房里，陪他说话，陪他吃饭。

　　度非白还是微微笑着。只是在我不经意间还是看到他敛去笑容寂寥的脸。

　　日子过得很快。我生日转眼就到。

　　我却害怕得很。想起度非白说的事。甚至连知道尹又晨要回来我都无法惊喜。

　　生日会那天我被装点得宛如一只孔雀。

　　我只是笑，心里却急躁。

　　终于听着爸爸上台祝贺我生日快乐，以及要宣布祖父的另一份遗嘱时，我惊觉般地要跳起身阻止。

　　却被身旁一只手拽住。我扭头，看到尹又晨沉黑的脸。

　　他说，小珈，你要做什么？

　　我蓦然心惊，对于他眼里充斥的冷淡及那么清晰的厌恶。

　　我恍了神，这个在我梦里心里的青年，为何此时我会觉得这么陌生。

　　我呆呆地看着他，又呆呆看了看他身旁母亲脸上带着的冷笑，突然电击一般甩开他的手。

　　我那晚远远躲开了尹又晨。宴会结束宾客散尽，我才偷偷溜出来坐在院子里远远瞧着的天边的星星。

　　却听得庭院深处发出的声音。

　　我慢慢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在游泳池骇人的一幕。

　　我头脑嗡地闷响，冲过去便把那几个人推落下水，把那个湿透了的人从水里拖上来。我感觉到他全身剧烈的战抖，听着那几乎要把心肺吐出的咳嗽声。

　　那几个人怒气冲冲地爬上来，看到我抱着度非白红着眼几乎要拼命的架势，很快跑了个干净。

　　度非白粗喘着气，推我。
　　快走。

　　我固执地抱着他，沾湿了自己的衣服，不肯离去。

　　果然，过了不久便有人来。

　　我抬头，对上那双不可置信的眼。

　　我在极度愤怒下极度悲哀。
　　我听见自己用几乎都要哭泣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一定要逼死非白么？！

　　尹又晨脸色沉黑如冰。
　　这不是我吩咐的。但他既然不是尹家的人，那他就不该再待在这儿。

　　我陡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这还是那个在电话那一头对我说等着我回来的人么？还是那个说着我们就这么守着过一辈子的人么？

　　我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狠狠转开眼去，架起度非白，冷冷对他和他身后的人吼叫，让开！

　　话音刚落我手臂剧痛。扭过头瞪着尹又晨又痛又急的眼。
　　你就为了他？！为了这么个杂种你就这么冷淡我？

　　我眼角猛的跳动。咬牙切齿。

　　我手上的那枚戒指那一瞬闪出刺眼光芒。我心口一痛，拨下来扔给他。

　　度非白是我亲人，你再敢伤害他我绝对会跟你拼命！

　　说罢我狠狠挣开他，忽略他手指离开时心口的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