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侠》悟飞凇

107、终

　　阿婧有些惋惜没能尽早到拨云山，若能更早，蓝忱与鹤老头不至于受如此严重的伤。这股郁气积攒心中，于是乎，当听到叶默的问话，她回答的用语格外张狂。

　　闻言，叶默似听到一句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阿婧由着他笑，神色自若的跃出几步，停到坟地外，她的视线落于叶默握着的那柄剑上。

　　见她站在不远处冷然的望着自己，叶默笑意一止，刚要像拉拢蓝忱一样拉拢阿婧，哪想面前的女子一闪，竟直接握拳朝他冲来，速度之快实令人措手不及。

　　叶默只能倒退，对准阿婧的手，刺出那柄锋利的剑抵挡。

　　见状，阿婧唇微微勾起，瞬间收拳，侧身躲过攻击，右脚朝叶默握剑的手臂狠力上踢。

　　叶默闷哼一声，松了剑，手疼得缩回，他愤怒的踢出一脚，然阿婧接过剑的刹那，就已向上跳开，他的这一脚随之落空。

　　叶默蹙起眉头，揉着手腕下落，双目搜寻阿婧所在。

　　阿婧立于叶默左侧方两米远外，正以食指轻轻抚着剑身，检查这柄剑是否存在损坏。

　　“妖女！”叶默怒吼。

　　阿婧斜睨叶默一眼，确定剑没有问题，将此剑归鞘，她身形一闪，冲着叶默攻去。

　　叶默此次早有防备，向旁躲避开，手腕疼痛已有减缓，他暗暗调动内力，待右掌散出足够的红色气流，朝再次握拳冲来的阿婧打出一掌。

　　阿婧却像预料他的出招，即刻收拳跃向上方。青衣蓝裳的女子衣裙翩翩，身形动作间，赫然是“拨云九式”剑法。

　　叶默一震，没想到阿婧也会此招，他咬了咬牙，深知“血魔功”不敌，遂飞至半空，同样使出无形之剑。

　　当望见阿婧只有十柄白色真气凝聚的剑时，叶默双眼瞪大，一时喜不自胜。来的这三人没一个能打的，他叶默活不了多长时间又如何？比他们活得都久，尽情享乐不就行了？

　　“妖女你死定了哈哈哈哈哈！”

　　空中响起骇人的笑声，极是刺耳。

　　看着叶默仿若疯魔的样子，阿婧内心如一汪平静的湖水，淡声道：“魔夜，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无形之剑。”

　　“好啊！”叶默依旧笑着，语气完全不屑。

　　天空第二次呈现黑白之剑相撞的景象，比之刚才，威力更加巨大。只不同的是，十柄白色剑气在靠近黑色剑气的下个瞬间，黑色剑气霎那消失，而后，那十柄无形之剑径自刺向叶默。

　　叶默瞪着眼，中招倒地，他吐出一大口血，全身好似瘫痪一般，再也动弹不得。叶默脸上写满震惊，难以置信会输得一败涂地，更不敢相信他将要死了。

　　眼前似有蓝色裙摆晃动，叶默吃力地睁开眼睛，一字一顿，“为什么？”

　　阿婧瞥他，“与数量无关，无形之剑的要点在于真气之纯厚。”

　　叶默愣住片刻，僵硬的扯扯唇，死在一个女子手上，是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之事，但此乃事实。

　　解了疑惑，叶默最后一口气吐出，闭上了眼。

　　阿婧来到鹤老头身边，给他输真气之时，空中飞来一人，竟是凭心堂的释然师傅。

　　释然师傅见了礼，道：“交给老身吧。”

　　阿婧斟酌一瞬，自知救不了鹤老头，也就依言照做。等释然师傅带着鹤老头离开，她转身飞向树林去寻蓝忱。

　　蓝忱虽没鹤老头伤重，但内伤不轻，幸运的是，他人还是清醒的。阿婧扶他坐正，缓缓输送真气。

　　“阿婧，我服过药了，你不用如此。”

　　蓝忱嗓音轻得不可思议，阿婧听着，心尖微疼，摇头道：“不要紧的，这样你会舒服点。放心，叶默已死，鹤老让释然师傅带去凭心堂了。”

　　“我知道你能做到。”蓝忱眼睫一颤，双眸轻轻合上，“世上再无谁是你敌手。”他的唇角微微一扬。

　　“是咧。”阿婧亦是微笑，温柔的说，“先不要说话，你需休息。”

　　“嗯。”

　　少顷，蓝忱睁眼扭头，阻止了阿婧继续此举，“可以了，我好多了。”他牵起阿婧的手，告诉她柯桑与芸娘的位置。

　　阿婧亲了亲蓝忱的侧脸，放他倚靠树身，前往林间深处。

　　一年后。

　　是日，素州大酒楼座无虚席。

　　高台上说书先生正在讲述一段传奇故事，关于一年轻姑娘如何一招击杀大魔头魔夜。他言女子根本未使全力就轻而易举打败魔头，讲得神乎其神。听客们听得极为认真，更有人高声欢呼捧场。

　　有一桌酒客就此谈论着。

　　“兄台，照这样看，‘侠客榜’第一还是拨云门的周掌门吗？”问话者是一个刚听闻此故事的青年。

　　他左手位置的中年男子吐出瓜子壳，答：“是啊，不然还能是谁？”

　　那人不解，“周掌门灭血魔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第一也该让位啦，那叫什么月的女子，为武林除此大害，不该让她第一吗？”

　　“嘿，你啊，想得忒简单了。那散月姑娘可不是出身正派，她啊，本是魔窟的，哪能把第一给她？”

　　“原来如此，可惜了如此强悍之人。若无她打败魔夜，我们不知还能否在此饮酒。”

　　“这就多虑了，侠客多着呢，没有她，也会有别的人拯救武林。”

　　此时，从楼梯上下来的刘老板恰巧经过这一桌，听到这话，不由摇头。任侠客再多，能打败叶默的只有那位姑娘。

　　却听有个童声道：“是散月救了大家，拖得越久，死的人越多啊，散月就该是‘侠客榜’第一！”

　　刘老板好奇的看过去。

　　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身旁还有一位约长他几岁的少年，两人走到这桌空位坐下。

　　刘老板认识他们，这两人和萧家二少、“轻风君子”有点交情，他指一指小和与满满，对伙计道：“送两道好菜给这两孩子。”

　　伙计领命下去了。

　　这边厢，中年男子见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反驳，也不恼，笑着说：“能让那姑娘上‘侠客榜’就不错了，如何能让她第一呢？”

　　满满想要回嘴，他身边的小和抢先道：“如何不能？”

　　“欸，那姑娘也在‘侠客榜’啊？不是说她是魔窟的吗？”方才询问的青年插话进来，很是疑惑。

　　中年男子看小和一眼，转而与青年说：“以萧家、轻风山庄和月山派为首，各门派商议后，破例允许她用本名‘阿婧’上的‘侠客榜’，但‘魔教榜’也有她，你该懂为何她不能第一了吧？”

　　“可真匪夷所思，也不知这阿婧姑娘什么模样。”青年忽而换了话题，面上有了向往之意，“真想见上一面。”

　　满满有点得意，他和阿婧姐姐可是朋友，这么想着，他侧头看向兄长小和，却发现他表情微冷，瞪着那个青年。

　　青年注意到小和的目光，有些尴尬，“别误会啊，我没其他意思，不过崇拜强者，很多人都会如此。”

　　小和神情认真，道：“散月素有侠义心肠，与其崇拜她，不如像她一样行侠仗义。”

　　“是！”青年正色点头。

　　小和这才舒缓脸色。

　　中年男子拊掌一笑，“小兄弟，你也莫误会我，我对这位救了整个武林的女侠客可没意见，但你也得理解，她与‘轻风君子’他们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难道就因为她杀了闵予？但闵予并非善类，只是你们不信。”小和执拗说着，口吻不依不挠。

　　中年男子一愣，笑着端起酒杯，不说了。

　　满满低声喊了“哥哥”，小和回过神，意识到语气不当，沉默须臾，念及阿婧不会希望他如此，便向中年男子道了歉。

　　中年男子一笑，正好店伙计送来两道美味菜肴，这一茬也就过去。

　　虽则排名存在争议，但有关“散月”阿婧的传奇故事一直流传在江湖中，让人津津乐道。

　　这天上午，范茵儿去萧府拜访萧夫人，见到了萧骅和闵思卓。用过午饭，萧骅和闵思卓一道送范茵儿出来。

　　马车边，三人分别。

　　闵思卓负手而立，温声道：“阿婧让我向你问好。”

　　“你见过阿婧？”范茵儿微讶，“她去哪了？”

　　“没有，是云蚀告诉我的。”闵思卓望了望蔚蓝的天空，微笑着，“魔窟已经散了，云蚀在拨云山建了一个新门派，还叫拨云门。他说阿婧和蓝忱想要四处游历，或许哪一天会来素州和晴城，随缘吧。”

　　范茵儿颔首，“只要阿婧平安就好。”她不由得想起萧娇，忍不住难过，也仰起脑袋看了看天空。

　　范茵儿不认识蓝忱，仅从萧骅口中听过，只觉是个复杂的人，但这是阿婧选择的伴侣，她当然相信她。

　　萧骅觑一眼闵思卓，看他一派释然，不禁暗恼自己。确定闵思卓不能和阿婧在一起，他是有一丝庆幸的。

　　大概，两人之间，谁都得不到，对谁都好。

　　……

　　后山田里，杂草丛生。

　　阿婧带着蓝忱来到此处，约摸找了一小会找到种着野树的地方，挖出她珍藏的物品，一一拿出，与蓝忱诉说过往。

　　忆完过去，阿婧又重新埋好。

　　“不带走吗？”蓝忱问。

　　阿婧掩上最后一抔土，“不了，以后也可以回来。”她站起，拍拍手，凑近蓝忱，望着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蓝忱看她神秘兮兮的，挑眉，“你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阿婧搂住他脖颈，笑道：“也不算秘密，就是我小时候调皮，种了一棵奇异的野树。”她拉过蓝忱，指着埋着物品的前方那棵青翠小树，开始讲述有关野树的回忆。

　　听着她的描述，蓝忱失神一刻，拈起一片树叶瞧了瞧，面上有了笑意，看向阿婧，“你是不是吃过它的果子？”

　　“你怎知道？”阿婧杏眼亮晶晶。

　　蓝忱伸手搂过她，抱紧。他明白了阿婧为何屡次大难不死，这真是再幸运不过的事。

　　“阿婧，我们成亲，好不好？”

　　阿婧回抱住蓝忱，“鹤老离世才半年，我不想婆婆触景生情。”她还记得，桑树林里，穿着嫁衣的蚕婆婆抱着鹤老头恸哭的场景。

　　那真是谁看了都会心碎的一幕。

　　原来，魔窟的桑树林是鹤老头为蚕婆婆所种。原来，他们就是那对侠客和医女。然而，蹉跎半生，无法厮守。

　　“不会，婆婆会为我们高兴。”

　　“可是……”

　　蓝忱松开怀中的人，垂眸凝视她清秀的容颜，心中一动，吻了上去。阿婧怔了怔，闭上眼，感受唇上的温暖。

　　许久，两人不舍的分开。

　　蓝忱清俊的眉眼染上暖色，又问：“阿婧，嫁给我，好不好？”这一句“好不好”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阿婧望着他，笑了，“好咧！”

　　蓝忱终于露出笑容，伸手环抱阿婧。

　　阿婧却一推，指向蓝忱身后，“‘小气鬼’追来了，我们快走！”话落，她牵着蓝忱的手，向拨云山飞去。

　　日光和煦，白云悠悠。两道身影消失在天边以后，一只信鸽扑扇着翅膀，哼哧哼哧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