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木星风暴

12、火锅

　　厨子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两位厨师不是京城人氏，一直在客栈歇脚，宁绾把她们带了回来，让她们住花南花北旁边的厢房。

　　莫闻琴大喜过望，连连道谢，钟明烛却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给饭馆取名这件事，困扰了几人好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宁绾抱着虞泠劲瘦的腰，突然福至心灵道：“听水食坊，这个名字如何？”

　　夜色中，虞泠看着少女熠熠的眸，温柔低缓地嗯了声：“就叫这个名字吧。”

　　“姐姐怎么不问为何叫这个名字？”宁绾的长发和虞泠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虞泠轻笑一声，懒得抬手捏她的脸颊，就顺手捏捏她侧腰新长出来的软肉：“想说就说。”

　　“呜……那绾儿不说了。”

　　少女纤细的腰肢在她掌心闪躲，却因为双腿的拖累，感觉只是撒娇般地蹭了一下。虞泠打心眼儿里怜爱她，在她面前很难强硬古板起来，偶尔欺负人也不忍心，见她有点抵触，就撒手放开了她。

　　哪知她这边刚一放开，下一刻小姑娘就贴了上来，像只没断奶的小猫一样轻轻嗅她的颈侧，她闭着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粉白的眼窝安静地铺开，颊边的小痣显得乖顺而明媚。

　　虞泠又闻到那股独特的香味，每次离宁绾很近的时候就能闻到，不浓，但存在感很强，好像并不是从她的皮肤上传来，而是某个更深的地方。

　　“青冢少孤行，红颜多薄命。欲问身后事，唯听水泠泠。”

　　少女依赖而慕恋地躺在虞泠的怀里，听着她的心跳，鼻尖蹭着她的颈窝。

　　“姐姐，现在才说是不是太晚了？”

　　“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虞泠心下动容。她这一生，以守护者和捍卫者的名义，杀戮的要比挽救的多得多，所以每一个活着的孩子，在她眼里都显得无比珍贵。

　　她说：“不晚，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这一次，她想彻底放下杀戮和疲于奔命的机械节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认认真真地为自己活一回。

　　两人相拥而眠，直到第二天清晨，虞泠反常地没有起来晨练，抱宁绾去上过厕所之后又睡了个回笼觉。也许是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的缘故，虞泠睡得很沉，所以也没发现少女忧郁而痴迷的眼神。

　　虞泠终于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自己睡不要紧，主要是抱着宁绾一起，害得宁绾也没能起来。

　　“起来了？饭馆名字取好了吗？”

　　虞泠开门通风，院子里居然只有钟明烛一个人在浇花。这个总是趾高气扬的女人给虞泠的印象是不太好相处，很巧的是，钟明烛也觉得虞泠很不好相处，那双浅色的眼睛太毒辣。

　　“小姐取了个听水食坊，待会儿吃了饭就题字做匾额。”虞泠公事公办地回应她，“花南花北她们呢？”

　　“和小琴一起去买纸墨颜料了，小姐不是说要给店里的食物画画吗？”虽然听上去很不像话，但钟明烛没有质疑主家的意见。

　　“那行，吃过饭了吗？”虞泠问。

　　“吃过了，小琴煮了粥，还做了些面点，都在锅里温着。”钟明烛继续浇花。

　　“谢了。”

　　莫闻琴和钟明烛住进来后，她们就不用每天跑到府里的膳房去找吃的。莫闻琴厨艺真的很好，轻易就俘获了花南花北的芳心，但她这位师姐却总是给她打下手，择菜洗菜、剖鱼片肉、置晚添筷，其余时间就去浇花喂鱼，西厢的花都要被她浇死了，锦鲤也翻了几条。

　　没等她们吃完早饭，花南一行人就已经满载而归了。宁绾既擅水墨写意，又擅彩绘工笔，经过这段时间的市场调研，虞泠提议开一家火锅店。

　　金玉饭馆的菜品都是地道的中北菜，精于制汤，善烹海味，咸鲜为主，制作过程极为复杂考究，从菜品定价到饭馆装潢走的也是高端路线，她们想要成功，首先得采用差异化策略，既然两位厨师都是学西南菜出身，不如就开火锅店。

　　不过，这个世界的这个朝代，西南人好像还没发明火锅这个吃法。

　　“让顾客把食材放进铜锅里煮？虞侍卫在说笑吧？那要厨子干什么？”钟明烛直接对这个提议进行了否定，“况且，如果食材没煮熟，吃出问题算谁的责任？”

　　“炉子边很热啊，冬天还好，夏天的话谁愿意来吃呢？”莫闻琴和她师姐穿一条裤子，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来路上花南和她说的时候她还很感兴趣的。

　　“厨子的水平能决定火锅的下限。”虞泠知道火锅店要开，首先得说服两位掌勺的，“火锅的精髓不在于食客自己煮，而是在火锅底料，我们要研制出最有吸引力的红油火锅底料，有了好的汤底，就算食客把肉煮得再老，菜品也不会难吃。”

　　“食材不熟的问题可以放心，首先来吃火锅的通常是一大家子人，或是成群结伴的朋友，一群人中基本不会出现一个都不懂烹饪的，基本的生熟很难出问题，其次我们还会招聘一批人手，有需要的情况下可以帮助食客煮捞，等饭馆经营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放手让食客们自己煮自己吃了。”

　　“夏天我会想办法弄来冰块，物理降温，如果温度过高实在不适合再煮火锅，也可以季节性地转型做冰制甜品。”

　　钟明烛被她说得来了兴趣，她也想挑战一下全新的菜肴，传统的西南菜她都做厌了，但虞泠说的什么火锅什么冰制甜品，她都没尝试过，而且听起来都还不错。

　　莫闻琴早就动了心思，见师姐不再反对，连忙答应下来：“那就这么定了，是吧，师姐？”

　　钟明烛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嗯了一声。

　　花南闻言高兴地跳起来，她十多年没吃过火锅了，上次吃还是末世还未降临的时候，她们一家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姐姐妹妹。她们就是土生土长的西南人，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五岁幼童都爱吃红汤辣锅，没有点鸳鸯锅的，但是既然开在京城，还是得入乡随俗，设计一个鸳鸯锅。

　　宁绾吃完饭就铺开宣纸，伏案作画，一群人围在她身边。虞泠跟她说鸳鸯锅的样子，像个太极八卦图，花北帮她研磨颜料，花南对着纸上逼真的雪花牛肉和酥肉条垂涎三尺。

　　莫闻琴凑近了，眼也不眨地盯着画，钟明烛也难免好奇，站在不近也不远的地方，看看案上一幅幅生动活泼的火锅宣传画，又看看虞泠，不知在想些什么。

　　“歇会儿。”宁绾画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画了五六幅，虞泠帮宁绾捏着肩，语气里不带任何回旋余地。

　　宁绾乖乖把笔搁在砚台上，杏仁般可爱的兔眸又圆又亮：“姐姐，绾儿不累。”

　　“不累也歇会儿。”

　　虞泠抱她起来，一手环过她的肩背，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熟练地帮她抻了抻筋骨。花南花北早就见怪不怪了，莫闻琴却很惊讶，为何这宁府里的女侍竟和小姐这般亲密？

　　有些事不能细想，细想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宁小姐开饭馆，居然全程由一介女侍一手操办，不怕女侍败光她的家财，也不怕她们合伙来骗她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闺阁小姐。

　　“师姐，这宁府当真奇怪。”莫闻琴小声地跟钟明烛耳语，“女侍不像女侍，小姐不像小姐。”

　　钟明烛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像？”

　　“小姐为何要对女侍百依百顺？”

　　“感情好呗。”钟明烛淡淡地答，似乎没把小师妹的苦恼放在心上。

　　宁绾休息一会儿又开始画，她看起来很有干劲，不知道是因为能和虞泠一起做生意这件事，还是单纯因为能为虞泠做点什么。

　　虞泠给她切了一个梨，放在小碗里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她吃。宁绾作画时很认真，完全凭记忆和想象绘画也能画得七分像，行笔游刃有余却不矜傲散漫，虞泠舍不得打扰她，于是放慢了投喂她的频率。

　　宁绾画完一盘虾仁，忽然抬眸望向她，笔尖吸饱了墨，一滴橙黄色的颜料就要滴下来，虞泠不明所以，却见她瞥了眼碗里的香梨。

　　“虞队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伺候小姐！”花南大放厥词。

　　虞泠摇头失笑，连忙喂她一块：“我的错，花南你来吧。”

　　宁绾闻言瞬间不高兴了，用力嚼着口中的香梨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人，像生气的食草动物。

　　花南搓了搓手臂，咬牙道：“虞队你作死别带上我。”

　　“什么跟什么……”虞泠觉得她叛逆期来得太晚了，说话越来越不着调。

　　“小姐喜欢吃梨的话，今晚我熬点雪梨银耳汤吧。”莫闻琴适时说。

　　“谢谢琴姐姐。”宁绾微笑道。

　　“我去买点排骨回来，再给小姐炖个玉米排骨汤吧。”虞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把人惹到了，还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提议。

　　宁绾却头也不抬：“不必了，我不爱吃排骨，也不爱吃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