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无此声》魅如初

39、暗香无痕

　　清晨。落梅阁。

　　梳妆台前，淡华脂浓的女子轻轻挑起枚红色的胭脂，放到唇边仔细地涂抹，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精雕细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胭脂很配镜中的美人，俊眉秀眉，唇若朱砂，弯弯的柳叶眉轻轻的向上，一双若水似烟眸似笑非笑。

　　房门嘎吱地被推开，翠儿吃惊地望着书娴。那个一向清脂淡抹的小姐，何时变得如此妖艳？那样的耀眼的美丽太过于震撼，仿若那魅惑人间的妖孽，让她顿时间哑然失声。

　　“你回来了。”文书娴转头，浅笑，眉眼微微抬起，手扶上了漆黑如瀑的秀发。

　　“小姐，你，这样的打扮？”翠儿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好看吗我前些天学了个梳理头发的花样，我教你，以后你就这样帮我梳理。”文书娴没有回答翠儿的问话，而是回头把目光投入到镜子中，那灿若梨花般的笑颜配上玫红色的唇，如同白雪中的红梅。

　　“要下雪了，红梅也快开了。”文书娴抬眼望着庭院外的红梅。清洛来的那雪花好大，厚厚的铺散下来，红梅就是在这样的雪地里视若无人的盛开。

　　翠儿没有再问下去，一瞬间她似乎有所了解，又似乎全然不懂。

　　“我让管家给我定做了几件衣裳，你帮我穿上。”文书娴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衣裙。翠儿才注意到那玫瑰红般颜色的裙褂。

　　有些陌生的感觉，翠儿在为书娴换上衣衫时模糊的想着。衣服很华丽，是用苏州城里最有名的董家绣庄特制的，色彩清雅且独特风格。裙褂用的是丝绸缎面，缎面上绣着白色的牡丹花，丝线匀密而不露针脚，堪称极品。

　　系上淡紫色的腰带，望了一眼镜中的人，文书娴满意的点点头。“你今天才回来，也累了，就不用服侍我了。好好休息一天，明天跟我去参加宴会。”言毕，她有想了想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锦缎作出的小口袋，把口袋递给了翠儿。

　　翠儿接过口袋打开，里面居然有十多个银元。“小姐！你这是？”

　　“我听管家说你来的时候家里有些困难，我没有太多的可以给你的，这些是昨天管家送来给我的。我放着也没有用，你就拿着吧。”文书娴淡淡道。

　　“谢谢小姐。”翠儿哽咽道。

　　莫府。

　　“人还没有找到吗？”清洛对着推门而入的秋海棠问道。

　　“玥，你担心她吗？”秋海棠不悦地挑了挑眉，从听说文书娴逃走后，眼前的人就没有一刻放松下来，从方家山庄一路赶到莫府，甚至不惜对外界宣明她的身份，她是想让文书娴来找她报复？还是她想要让她断了对她的思念？

　　“叫我清洛，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名字。当年师傅从人贩子里买了我，那个时候方清玥就已经不存在了。你眼前的我，是施清洛，一个戏子。你懂吗？”清洛半躺在榻上浅笑，但眼眸里却找不到半点笑意。

　　“洛，你还不能原谅你大哥吗？他当年也是有苦衷的。”秋海棠忍不住多口，她不是想要插足方家的事情，只是她想让眼前的人开心点。

　　“你过来，到我身边来。”清洛抬手，眉眼如丝，唇角的笑颜若同墨色的花瓣。

　　秋海棠的呼吸紧了紧，她依言走到清洛身旁坐下。“你，我……”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她紧张的咬了咬下唇。

　　“你还记得我救你的时候吗，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个刚出来唱曲的戏子，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如此多的血海深仇，我只是被那无尽的梦魇所困扰，一直一直。我以为那个梦会在我回想起以前的所有时被驱散，哪知道却进入了另一个梦魇中。”清洛拉起秋海棠的手缓缓道来。

　　“可是，你毕竟是方家的小姐。想当初你到文府，不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吗？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回想起过去的一切，你该开心才是。”秋海棠低下了眉眼，没有把手从清洛手中抽出。

　　“是啊，你说得对。当文家小姐为了为了洗清冤情从千里之外赶来，我却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外人而已。如果不是后来文书娴失踪被绑去了方府，我心急要去找人，结果被方绍杰私下拦下告诉一切，我会知道方绍杰是我的大哥吗？我更不会知道你原来一开始就是我大哥私下培养的人。你当初如果不是意外被我相救，也会有人来救你的吧。”清洛淡淡笑道，眉间闪过凌厉。

　　“这？”秋海棠咬了咬嘴唇，什么时候眼前的人变得如此犀利，还是她一开始就没有真的了解眼前的人。

　　“怎么不说话了？你瞧瞧你都快把唇咬破了，这样可是会有人心疼的。”清洛的手抚摸上秋海棠如樱般的红唇，嘴角上扬，似乎是怜惜，又似乎是责备。

　　“洛，我……”秋海棠分不清眼前人嘴角的笑意到底是什么，她一向冷静的情绪在这简单的几句话和笑颜消失殆尽，她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清洛望着眼前的人，收拾起了那伪装出的笑意，眼底有看不懂的深沉。

　　“清洛小姐，有人送东西给您！”门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进来。”清洛放下握着秋海棠的手，起身。

　　“这个是文府的大小姐送来的，指明说要亲手交给清洛小姐。”丫鬟把手中的锦盒放下，垂首立在旁。

　　“文书娴？她回文府了？”秋海棠吃惊的从榻上站起，惊疑不定的望了清洛一眼，眼前的人很平静，只是静静的望着锦盒，一言不发。

　　“她有带什么话吗？”沉默片刻，清洛开口，声音里有隐约压抑的情绪。秋海棠黯然神伤的望着清洛，那样的情绪她只有在清洛提及文书娴的时候才会有，这个时候的清洛仿佛是另一个她不熟悉的清洛。

　　“没有，来人只是说把锦盒亲手交给清洛姑娘。”丫鬟回答道。

　　“你下去吧。”清洛疲倦地挥挥手，打发走了丫鬟。

　　“这个文书娴葫芦里卖什么药？亏我们到处找她，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回到文府，她都不怕文府的人为难她吗？她可是亲手把自己的哥哥给送入了大牢。”秋海棠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锦盒，猜不透这个盒子是什么意思。

　　清洛用手抚摸着锦盒的缎面，却迟迟没有打开。秋海棠奇怪的望了一眼。锦盒是市集上寻常可见的蓝色缎面，缎面绣着几多白色的茉莉花，这个锦盒有什么意思吗？

　　“我累了，想休息。你也回房间休息吧。”清洛淡淡开口，下了逐客令。

　　秋海棠欲言又止，叹息略带哀怨的掩门离开。

　　才出房门，秋海棠便看到了在走廊上徘徊的莫翰哲，似乎是想要去见清洛，又似乎有什么顾虑。

　　“莫少爷，您有事情吗？”秋海棠上前问道，她不是不明白这莫家少爷对清洛的心意，只是就如同她这个跟随着清洛在身旁的人都弄不懂清洛的想法，何况还有个让清洛放在心上的文家小姐，这个莫家少爷的一片痴心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清洛，她好吗？她回来这些天一直都不肯见我，我……”莫翰哲开口，英俊的脸色闪过黯然。

　　“她还好，只是累了，莫少爷放心。”秋海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失魂落魄的莫翰哲似乎和她有几分同事天涯沦落人的味道，她摇摇头，甩开那些莫名的思绪。

　　莫翰哲离开了，秋海棠却怎么也无法定下心来，坐在花坛上发呆。不远处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北风扬起，花园里的朵朵红梅迎风飞扬。

　　暗香道无迹，北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