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北歌唱清梦

22、若离（三）

　　知初看了眼手表，微微皱眉。
　　涵露约他来这个餐馆，此刻时间已过半，却迟迟不见人影。
　　左右环顾，倒是见到了另一个人。
　　知初无奈一笑，明白了大概。
　　这小丫头，学会两头跑了。
　　顾寻坐在角落，静静看着他，想来也是被涵露骗出来的。
　　知初压下嘴角笑意，先行离开，顾寻也状似不经意的跟上。
　　说来也怪，他一直气顾寻的疏离，现在，却是他主动适应这份距离。
　　二人之间有些远，也鲜少会视线交接，看上去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顾寻刚想往前走，不料旁边的小摊老板叫住了他：“帅哥，这是刚刚那位买给你的，收好。”
　　顾寻：“？…”
　　一圈逛下来，顾寻手里提满了杂七杂八的物件和吃食。
　　绕过中心大街，知初刚想着再给顾寻买点什么，不料撇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涵露低着头走在几个人后面，颇为吃力地拎着几大包行李。
　　而前面的中年夫妻像是没注意到这点，专心带着孩子旅行。
　　“阿姨，我来帮她拿吧。”
　　涵露闻言，微微一愣，抬眼看去，竟觉笔尖微酸。
　　那中年女子漠然地回头，“嗯”了一声，继续跟丈夫孩子说笑。
　　“小宝，你看那个好不好看？”
　　那孩子似是不情愿，一把推开了她：“说了多少遍？！我十六了，别叫我小宝！”
　　女子见状连忙哄到：“好好好，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叫了，今晚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那孩子眼睛滴溜溜一转，脱口而出：“我要吃那个！”
　　他指的是旁边一家豪华海鲜门店，算得上这里的顶级餐厅。
　　涵露嘟囔道：“有点贵…”
　　三个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冷漠转头，继续讨论。
　　涵露下意识闭嘴，退到知初身后。
　　知初将人护住：“阿姨，这么多行李，要不你们先找个酒店住下再来逛？”
　　那女子皱眉道：“你不拿可以让她拿。”
　　涵露默默上前，正想去接知初手中的行李。
　　知初笑道：“是这样的阿姨，不是谁拿的问题，这是大城市，带着这么多东西逛街…可能有些引人注目。”
　　他不说还好，一说，路人的眼光好像真有在他们这边停留。
　　中年夫妻对视一眼，有些不耐烦：“知道了，先找酒店。”
　　知初冷哼一声。
　　这段时间，他对于情感的把握更为敏锐，这位阿姨虽然对旁人漠不关心，却是要面子的人。
　　终于将行李搬到酒店，知初和涵露这才算是解放，一路往学校走。
　　涵露哭着道：“是不是很重？辛苦你了。”
　　知初笑道：“这才哪到哪？没事的。”
　　涵露咬着下唇：“对不起，他们是我的舅舅舅妈。”
　　知初一愣：“…舅舅？”
　　倒是很少看到亲戚这般冷漠的，除非…家里没人能护着。
　　果然，涵露道：“小时候我妈妈生病，爸爸四处奔波，后来死在工地上，是舅舅他们扶养了我…”
　　知初闻言，不置可否。
　　这般事不关己，也会主动扶养一个遗孤吗？
　　摸了摸涵露的头，安慰道：“不论如何，你要先爱自己，知道吗？你现在有两个哥哥。”
　　知初眼神示意她往旁边看。
　　远处小巷中，顾寻定定站着，似是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也微微点头回应。
　　涵露眼神亮了些，应道：“嗯！”
　　一路将涵露送回宿舍，知初叹了一声。
　　说到父母，他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手机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那里静静躺着一张模糊泛黄的照片。
　　一男一女抱着一个小男孩，笑得开怀，而照片的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的男孩，年龄要大一些，衣服是新的，却并不合身。
　　父母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了，但这是他有的，唯一一点关于父母的东西。
　　就连这张照片…都是他偷偷拍下来的。
　　知州一直把照片藏得很好，并不让他碰。
　　但是…按知州所说，父母在他高中时的车祸中身亡，而他虽然丢失了部分记忆，却活下来了，说明父母还是护了他。
　　应该，还是爱他的吧？
　　哪怕，他是那个站在角落的男孩。
　　见知初静默原地，眼底有些许落寞，顾寻下意识想上前，快到眼前又生生顿足。
　　知初抬头就是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的顾寻，噗嗤一笑，扭头进了卫生间。
　　果不其然，顾寻也跟进来了，只是几个厕所门都关着，并不知道知初在哪个里面。
　　这时，其中一个门锁转动，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那人打开门一看，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隔间的门还在微微晃动。
　　那人撇撇嘴——真奇怪，刚才好像还有人进来了来着。
　　旁边的隔间中，知初正将顾寻抵在墙上，眼尾上扬，眼神温柔而轻佻，十分勾人。
　　顾寻呼吸有些沉重。
　　知初笑得邪魅，凑到顾寻耳边，轻飘飘道：“终于让我抓到了吧？这就办了你。”
　　顾寻低垂着眼，看不清情绪。
　　知初看他这副顺从的样子，以为他是害怕了，忙安慰道：“骗你的，那天只是个意外…”
　　顾寻此刻显然没捕捉到后半句话，抓起知初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
　　顾寻的心跳滚烫而炙热，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沉重沙哑：“你来。”
　　这般直接，倒是把知初整不会了。
　　他敢对天发誓，别看他撩得这么随意，但他真是第一次跟人说这种话。
　　知初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手足无措地将手收回来。
　　然而手刚缩回来，他的视角就转了一圈。
　　顾寻顷刻间就转换了位置，而他竟然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知初被迫圈在顾寻的臂膀间，只觉更加窘迫，内心还什起了一丝狐疑。
　　不是…这，他那天真能不小心把顾寻吃了吗？
　　知初一闭眼，仰头叹息。
　　头部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原来是顾寻将手掌垫到了他脑后。
　　知初涨红了脸：“你…干什么。”
　　推搡间，知初的手机掉了出来。
　　顾寻下意识去捡。
　　亮屏的手机上，赫然是那张泛黄的照片。
　　顾寻瞳孔微缩，愣在原地。
　　知初发现了顾寻的不对，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顾寻将手机捡起来，道：“没什么。”
　　知初才不信这话，摆摆手：“那好吧，我走了。”
　　就在他作势开门的那刻，顾寻猛地将他拉了回来。
　　知初心中窃喜。
　　好嘛，果然跟他想的一样，顾寻真好拿捏。
　　然而还没等他问什么，厕所外面忽地传来几声咳嗽。
　　知初能感觉到顾寻身体僵了一瞬。
　　知初反手将人握住，下意识安慰道：“别怕，怎么了？”
　　顾寻什么都没说，从背后用力拥了他一下，推门出去。
　　这个拥抱隐忍而克制，仿佛压抑了许久，沉重到人无法承受。
　　知初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身上，满是清冽的雪松味。
　　分明转瞬即逝，却又十分绵长，仿佛这个味道早就与他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