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知】没有自由的人不伤心》caisq

3、参观

　　提瓦特深夜的星空，笼着虚无缥缈的雾气，月亮如同镶嵌在天鹅绒上的玉盘，散出一点丝丝缕缕的光芒，好似水般的温柔。盛放在悬崖上闪烁的星辰如同耸立的石壁之上都开满了的须弥蔷薇，一阵风吹过，原本清丽的姿态也随着花瓣的摇曳成了妖异的旖旎。

　　在一片空白的混沌中，隐约听到有花朵在绽放。

　　一枝枝，一丛丛，一片片，就仿佛墨色晕染，浸透水色，苍白的画纸上骤然间迤逦开铺天盖地的繁花，颤颤巍巍地张扬着自己的存在感，那饱满得无法阻拦的生命力放肆宣泄出胜景。

　　他在花硕纷繁的包围中仿佛看见了那些失去了梦境的子民。被世界树和须弥教令院挟制的他们日复一日地循环着，被无从得知的计划无知无觉地汲取着生命的力量。然而纵使时局变动的纷争，依然无法磨灭民众平凡卑微却隐秘知足的快乐。在大贤者的计划和权威已然垮台的年景，反倒叫那些来源于隐秘行动的流言变成了传说。

　　艾尔海森在黎明之前骤然醒转。他睁开眼时尚有些不知身处何处的迷茫，而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那位名叫莱欧斯利的公爵大人所统辖的梅洛彼得堡中休憩。

　　他洗漱完毕打开房门时，闻到了烘焙的咖啡豆的味道。

　　刚烘焙完成的咖啡豆，会排放二氧化碳，使得包装中的压力高于一个大气压，这种压力使得芳香物质与油脂的融合，让咖啡豆内部所有芳香物质达到容易被萃取出的状态。因此在剪开咖啡豆包装的那一刹那，咖啡的化学物质便迅速溢出，很快占据了艾尔海森的鼻腔，他在意识到之前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A yawn is a silent scream for coffee.”莱欧斯利悠哉地一边把咖啡豆倒进咖啡机，一边侧过头来调笑他。

　　咖啡的苦涩香气在空气中蔓延。

　　“Rise and grind.”艾尔海森慢慢走过来，带着点清晨的慵懒和悠闲。

　　“我这可没有那么高品质的咖啡，你将就着喝点得了。”莱欧斯利挑眉，“如果不是想到你们学者估计血管里都是咖啡在流动，我都快忘了我这还有一包克洛琳德送的咖啡豆。”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也给自己泡了杯茶，茶香袅袅而上，和着咖啡的味道，把清晨都混成了潮湿的颜色。

　　他们很快用完餐，不过是些面包火腿芝士之类的速食。艾尔海森本就是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人，更何况这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吃不习惯的食物。

　　莱欧斯利在观察到他进食速度减缓后很快也解决了自己的那一份，喝下那杯加了奶的咖啡后放在刀叉询问他:“要不要去梅洛彼得堡转转？”

　　艾尔海森明白，莱欧斯利其实并不是真的担心他无聊才做出这番邀请。从昨天的对话和举动中便能看出，这位公爵大人能坐上这个位置绝非只靠雷霆手段，这种邀请是一种试探的信号，也是一种圆滑的审视。纵使莱欧斯利已经靠自己的调查得知艾尔海森并没有说谎，然而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总是有些疑心，更何况艾尔海森的身份并不低，算是怎么防备都不为过的。然而艾尔海森并没有感到被怀疑的冒犯，恰恰相反，他感到了棋逢对手的一丝兴奋。

　　他确实喜欢平静如水的恬淡生活，然而也不会拒绝欣赏的人所带来的一丝涟漪。也许是无法消解，但是又并不真的抵触，久而久之他已经可以和这种时不时冒出来搅扰他的“来自人类的感情”和平共处，或许感情和记忆都自有生命，并非他想就可以抹杀，而更关键的是，在他不断被拓宽了生命的边界以后，似乎对于感情所能承受的刻度也比之前要高得更多。更何况能做出深入敌营计划的书记官本来内心深处也带些疯狂的因子，不是吗？

　　于是他们去参观了希格雯的医务室——很不巧的是，希格雯也许是出去帮犯人包扎了，恰巧不在——莱欧斯利很惋惜似地叹了口气，而后很快又释然地说总会碰见的。

　　他们又去了食堂，领了一份福利餐，艾尔海森打开一看，是“香烤肋排”。莱欧斯利凑上来看，有些惊喜地说:“这个我会做，哪天有机会给你尝尝。”艾尔海森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又抽了幸运签，折起来放在口袋里，心中却想着这位公爵大人似乎总是能为未来提前做出准备或是留下一点惦念似的。

　　在踱步到拳击场那边时，艾尔海森有些恍惚。分明他昨天才刚刚突然出现在这里，却好似已经过了很久。他在沉吟中忽然听见莱欧斯利唤他也上去打一把，艾尔海森抬起头，皱着眉头想拒绝，然而莱欧斯利好像提前预知了他拒绝的理由，招手唤人清了场。

　　艾尔海森叹气:“你昨天不是刚刚打过吗？”

　　莱欧斯利瞪大了眼睛:“你昨天看过书今天就不看了？”

　　好吧。好吧。反正打不过职业选手也没什么丢人的，再说他也不关心这些。他俩大眼瞪大眼了一会，艾尔海森放下捧在手里的书，接过莱欧斯利递给他的拳套，施施然走上了拳击台。

　　莱欧斯利很能打。艾尔海森昨天在台下观战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

　　艾尔海森也并非他总说的什么文弱书生，平时运动两三个小时并不会觉得精疲力尽，可当他截住莱欧斯利砸来的凌冽的拳头时，仍感觉到有些吃力。

　　蓬勃的生命力流淌在莱欧斯利体内，几乎要承载不住，溢满出来。

　　公爵大人面容英俊，五官深邃，眼神迴然锋利，盯着对手时，恍若一只在冰原中等待捕猎的狼，强悍又凶猛，势不可挡的锐意扑面而来，荷尔蒙气息浓得呛人。

　　王不见王，强者之间有种奇怪的共鸣，艾尔海森不由自主陷入高度戒备状态。

　　就好比雄狮领地中踏入了其他雄性。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容易和他人的强大气场碰撞出熊熊烈火，燃烧出灿烂的花朵。

　　他向来不认同主流的观点。从客观意义上来说，无论是莱欧斯利还是艾尔海森都是普世意义上的天才。然而“天才”这个词被用得过于泛滥，从一方面来说，好像人人与他人拥有不同的才能亦或是在某一方面过于突出时便会被认为有特异之处，从另一面来说，常人又会将他们异化，好似如此这般便能掩盖他们的庸俗。

　　祖母曾经说过“特别从来都会变成财富。”与众不同是他人为他贴上的标签，然而他很欣赏地看见，莱欧斯利显然比起他人的吹捧，更能发自内心地彻底明白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而他也很擅长加以利用。这种清晰的自我认知和定位同样也是艾尔海森所善于使用的工具。

　　他们都是天才。他们都只是天才。

　　在鏖战的余暇，艾尔海森想起了刚刚幸运签上的句子——

　　“没有自由的人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