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 之 幽冥传》清柒.华裳

15、玉树

　　话说这由北冥寒玉修筑的倾宇宫其实乃是旧时暗夜魔君的府第，上古之时便建于冰川雪原之上，从外间看来规模宏大甚是雄伟震撼，其内却也不乏冰雕镂刻的亭台楼阁，又有雪园中各式生于冰原之上的奇花异草，想来建造之人必是匠心独具巧夺天工，而不得不提的是此处曾经是魔道君上统辖万众之地。
　　自万年之前魔道败落仙神占领此地，便由现今仙界领首一支的始神弟子弘远仙君坐镇驻守。
　　青凝自小便在北冥跟随师尊修习，于这倾宇宫殿落之间颇为熟悉，左右等候师尊传见也无甚事，便随飞燕故地重游一番。
　　“青凝姐姐，这是你还在时就有的古树，七八百年前竟然开了，满树枝枝丫丫的冰凌花瓣，我们师姐妹几个特别喜欢，”二人不过多时来了宫内西侧的偏殿凌雪苑，这原是青凝往日寓所，飞燕指着宫墙角落一处冰雪妆成的玉树道，“可谁知师兄们却说这是上古魔物，花开甚是不吉利，不让我们接近呢。”
　　那玉树在朝阳照耀之下熠熠闪光惹得青凝心下喜欢，走近一看满树垂挂的哪里是什么花瓣，分明是霜雪结晶凝成的六角大冰凌，瞧那树干也不似以往她见过的灰白委顿之状，竟也要变得晶莹剔透一般，不仅暗暗纳罕。于是情不自禁伸手触摸那冰凌花瓣，霎时见到有如落雪一般洋洋洒洒的冰晶挥落，朝阳射过，顿时有各色光彩耀眼煞是好看。
　　一旁飞燕见了这般景致也是一脸惊艳之色，叹道：“好美的冰凌花雨啊！”青凝俯身拾了一瓣冰凌花放在掌心，虽是触手冰冷可久久也不见它融化，心中甚是喜爱此物，便采撷了两瓣放在身上，飞燕见状吐了吐舌头，道：“青凝姐姐，你可别让旁人见了，否则我又要挨口水官司了。”
　　青凝扑哧一笑，刮了她的鼻子道：“你从小闯了祸事不都是我替你瞒上瞒下的，现在反倒怕我拖累你挨骂了呀？”
　　飞燕羞赧，急到：“我才不怕呢，要是能替青凝姐姐挨骂，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一路言笑晏晏来了倾宇宫主殿后的文渊亭，青凝望见旧地，不禁回想起曾与明弈亭中对弈赋诗畅聊古今的时日，竟恍如昨日发生一般，于是神色微微一黯，只静听飞燕眉飞色舞的讲说自她走后这里的诸般趣事，话语间二人登上亭子，却见一黄衫女子正背对她们伏在栏杆之上。
　　那女子听到身后有人走近，便回转身来望向她二人。
　　青凝但见她密密的刘海下一双翦水双瞳，朱唇轻抿神色间颇为冷漠，看她姿质宛如是冰雪中盛开的一枝木棉。
　　黄衫女子见飞燕带了青凝过来也不说话，起身福了一福又向飞燕微一颌首便姗姗走开。
　　待她走远，飞燕道：“这便是师尊的女儿岸溪，打小便送去了东海蓬莱修习，这才回倾宇宫没多久。”
　　青凝哦了一声算作回应，飞燕却以为师姐介意那岸溪待她冷淡，又向她解释：“青凝姐姐别在意，那岸溪仙子向来不爱言语，平日里对我们也是这样……也不知道明弈师兄将来娶了她这般冷面的女子……”飞燕嘻嘻一笑便转了话题，又跟青凝讲起别的典故来。
　　青凝强自定了神色，打起精神细细听飞燕给她讲哪位师兄干了糗事，哪位师姐也学成离宫，师尊赐了什么什么宝贝等等，心下却免不了一番神游，微微心酸的庆幸自己与明弈往日之事并无他人知晓。
　　明弈一去便是半晌，待青凝与师弟妹们一起用了午饭，他才奉师尊之命带她前去面见。
　　青凝已有千载不曾拜见师尊，加之自幼修习时就对弘远仙君有些敬畏，此时心下倒有些忐忑，两人到了落霭殿外，明弈轻声道：“师尊已经在等你了，你进去吧。”说罢转身离去。
　　青凝推开大殿的朱漆木门，因这古物年代久远，且弘远仙君向来行事简朴，多年来殿宇未经修缮，只听吱吱呀呀的刺耳响声一阵过后殿门才得旋开。
　　青凝轻盈入内，见殿内两侧有雕花纹木的隔窗从外漏出点点光线，斑斑驳驳映在花岗岩石的地板之上，内殿正中案几之后一位清瘦仙者正伏案书写，青凝知道师尊素来不喜欢有人在身旁侍奉，故而殿中常常只有弘远仙君一人。
　　青凝上前盈盈拜倒，恭声道：“弟子青凝拜见师尊！”
　　弘远仙君在上微微一笑，道：“青凝快起来吧。”说罢停下手中挥毫，问道：“杏花山尊者都已经将诸事交代给你们了？”
　　青凝起身垂手答道：“回师尊，都已交代清楚了。”
　　弘远仙君依旧是精神朗逸目光明锐，只是鬓上银丝比千年前多了许多，见他背手踱步沉吟，青凝也不敢说话，便肃立一旁。
　　弘远仙君沉默半晌，才说道：“你与明弈去办此事为师是放心的，况且你二人修习已久，遇上此事正是锻炼仙法修为的机缘。只是随你们同去的子简，也不可大意了。”
　　青凝听了颇觉诧异，不解的望着师尊，道：“师尊，听闻那子简是揽夜神君的弟子，应该不至有失吧？”
　　弘远仙君回身看她一眼，淡淡笑着说道：“这原本涉及到神魔战前的一些旧事，当年始神尊上心怀慈悲，没有发落揽夜，是以当今三界绝少有人知道这其中底细了。”
　　青凝见师尊目光远眺，神情微有恍然之态，知道他必是回想始神尚在时的旧事，虽然心中极是好奇揽夜上神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却也不免耐下性子默默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弘远仙君似是已忘了青凝仍然在此，回身看到她只是一愣，转而道：“你们有使命在身，快快去吧，只别让为师失望了才好。”
　　青凝答道：“弟子定不辜负师尊厚望。”转身便要出殿去，到了殿门处忽听身后师尊说道：“青凝，你须得小心行事，保重自己仙身。”
　　青凝听出他语意关切，甚是感动，回身深躬一揖答道：“是，弟子明白。”
　　又是一番吱吱呀呀的响动朱漆木门才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