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刘文君

7、第七章

　　临近中午，飞因才晓得这顿饭有多么热闹，先是舅舅携着那小明星施施然地出场，过了这么些年，那女子仍孜孜不倦地打扮着，衣服一看就是今年的新款，花俏得俗气，可是配她那张绝艳的脸，也还相得益彰。

　　不是每个女子都像白阿姨和舅母，可以美得温和而脱俗。

　　那女子冲每个人得体地微笑，显然这些年也出入了不少大场合，她倒懂得看眼色，知道无人待见，连忙过来拉着飞因的手，说道：“哎哟，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真漂亮，老季，你这外甥女与你妹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都是美人胚子。”

　　真是会说话，飞因暗想。果然舅舅一听就高兴起来：“我倒是其貌不扬，可是我这妹妹，说出来不怕人笑话，要是进演艺圈，肯定当红，容貌气质都是没话说。”

　　舅母这时从厨房走了出来：“你怕是也指望点好的呢，蕴珍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你倒要让她做戏子，安的是什么心？”

　　这话自然是冲着那小明星来，哦不，现在已经是老明星，怕是也已经过气了。

　　舅舅脸上讪讪地：“什么戏子，现在叫明星。”

　　季若川此时插一句进来：“现在妓女都称小姐，换个好听的名字罢了。”

　　飞因噗地一声笑出来，马上又觉出自己不礼貌了，连忙给那小明星倒茶，那小明星脸上也并不显山露水，接过茶来安然地喝，飞因突然觉得，这一屋的人都比自己道行深。

　　这边还没热闹完，那边又有一美女登场，穿得也跟那小明星一个风格，飞因这下诧异了，按理说白钦兰不应作此打扮啊。

　　眼见季若川巴巴地迎了上去，眼角眉梢都是笑，飞因刚端起来的茶又放了下去，原来季若川忙了这一大早，为的就是这美人，真是舍得花心思，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

　　季若川牵过她的手来做介绍：“这是吴敏敏，来，敏敏，这是家母，这是白阿姨。。。。。。”

　　众人眼里均无限疑问，季若川明明知道今天邀请了白钦兰，这显然是给白阿姨下不来台，幸而白阿姨豁达，仍然轻声笑道：“吴小姐好，初次见面，你随意，不要拘谨才是。”

　　舅母却是垮下脸来，十分不悦：“你学什么不好，这点倒是学足了你父亲，我也不怕失了礼仪，这位吴小姐与你只能是工作关系，想要进一步发展，除非我这把老骨头散了罢。”

　　吴敏敏与那小明星脸上都挂不住，连带舅母，白阿姨也觉得气氛尴尬，而肇事者季若川倒是挂了一脸的笑容，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异常热情地挽着吴敏敏落座。

　　分明是鸿门宴，大家都各怀心事。

　　直到快要开饭，传说中的白钦兰才千呼万唤始出来，相貌十分清秀，穿一袭白衬衫，和白阿姨一样人品出众。

　　落座时，季若川紧紧挨着吴敏敏，十分亲密，白钦兰遭到冷落，却也并不在意，她食量挺惊人，也不管众人聊些什么，径自吃饭，一点也不做作。

　　飞因替季若川可惜，白钦兰强过那吴敏敏百倍。

　　季若川此刻正十分殷勤地为吴敏敏夹菜，那一盘花菜竟然摆在飞因的面前，飞因对花菜过敏，皱了皱眉，当着许多客人的面，又不能让人端走，所以一点食欲也无。

　　季若川远远看了一眼，冲马姨说：“敏敏爱吃花菜呢，马姨，把花菜端过来。”

　　马姨瞥瞥嘴角，但仍然将花菜挪了过去，飞因这才有了动筷的兴致。

　　那小明星想必平日在饭桌上周旋惯了，受不了大家闷头吃饭的氛围，便找着吴敏敏说话：“吴小姐是演员？”

　　吴敏敏因刚刚舅母的一席话，此刻自然要与演员划清界限：“不是演员，我是模特儿，正念书呢，申请了英国的学校，以后也准备从事文职方面的工作。”她又转过头来讨好似地问飞因：

　　“林小姐做什么工作呢？”

　　飞因脸红，该怎么答呢，总不至于说自己在家吃闲饭。

　　幸好季若川接过话去，他“哼”一声，扯起嘴角笑一下，说道：“飞因嘛，怎么说呢，她是一名画家，而且还会唱越剧。”

　　“真是多才多艺。”吴敏敏连忙加大讨好力度，面部表情十分夸张。

　　飞因有点下不来台，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就是要自己难堪，季若川从来都不愿让自己安生。

　　这时白钦兰才开了口：“飞因是否愿意来我司做设计，你有艺术天分，工具之类的可以慢慢学。”

　　她声音很中性，但听起来十分舒服妥帖，飞因感激地看她一眼，但推辞道：“我没有从业经验呢，怕带累你。”

　　白阿姨这时也开口：“什么带累不带累的，拢共一个小公司，由钦兰独资，亏个一笔两笔的也有限。”

　　白钦兰也笑起来：“我倒还是亏得起的，更何况，你要是真亏得太多，我就直接寄账单到季家了。”

　　“白小姐可真会操心啊，可惜飞因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倒是少费些心的好。”季若川的眼神有些冷，但是说完之后又转过头去对着吴敏敏笑得异常温情，飞因有点鄙夷，变色龙，虚伪透顶。
　　飞
　　因有些愤愤地开口：“谢谢白小姐，不知哪天有空能去你公司学习一下，多学一项谋生技能也是好的，要是一无所长，被逐出家门了靠什么讨生活呢？”

　　白钦兰笑着点头：“那我周一叫人过来接你。”

　　季若川在那厢狠狠地放下饮料。

　　饭桌上其他人也就继续闷头吃饭了，这样关系微妙而复杂的一顿饭，吃得飞因有些如坐针毡。

　　等到吃完，飞因也不管其他人如何散场，自己就先噔噔噔地上了楼，关上门往床上一躺，忽然无比疲累。

　　好多年了，自己独自一人好多年了，飞因最弄不懂的就是与父母吵架甚至离家出走的小青年，天晓得，没有父母是一件多么无依的一件事。

　　凡事都得自己消化，自己承担，在季家这么些年，始终似个外人，或许是应该出去独立了，不然还能在这一世不成？

　　自己有什么名目在季家出入，季若川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你姓林不姓季，你与季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