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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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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温嘉楚消化着母亲林月忽然苦口婆心说出的一大番话之际,身旁的温盈蓉和身后的钟祁都被管事的嬷嬷“请”了出去。
温嘉楚恍惚后一转身,原是想要叫住温盈蓉的,但温宇宁那嘹亮的嗓门先吼出,“妹妹忘了吗?温盈蓉那小蹄子是不可以上桌的,这是我们一家这么多年吃饭的约定。”
“约定?”温嘉楚扭头,一脸茫然,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变得死白,她对之前的事并不知晓,从没想过温家会有这般不合理的规矩。
管事的嬷嬷动作很快,钟祁和温盈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屋中。
林月拉着她的手坐下时,她脑海里还浮现着方才的画面——温盈蓉略显失望的神情和钟祁满是探视意味的眼神。
“女儿啊,婚姻之事不是儿戏,你也到年纪要嫁人了,我和你爹什么都可以惯着你,唯独这件事上不行。”
林月拍着她的手背,有一搭没一搭的,一面说一面去望她的眼睛。
温志秉也跟在附和应了一声,温嘉楚则是眼神乱放,能不去看对面二人就不看。
“娘亲,爹爹,我也就才十五岁……这么快就要我嫁人,未免太着急了吧?”
温嘉楚代入的是现代思维和视角,实在是怎么想都难以接受摆在眼前的当务之急居然是嫁人。
林月当她又是在耍小性子,一面催促她吃饭,一面联合着在旁的父子二人喋喋不休的劝说。
温嘉楚嚼着口中的肉菜,食之无味,头疼的很,最后,断掉他们的念想,她干脆胡编扯谎道:“娘亲,爹爹,哥哥,你们不要再催了,我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非他不嫁,你们要是逼我嫁他人,我便悬梁自尽……”
在场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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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盈蓉是被春葵搀扶着一瘸一拐挪着回到所住的偏院的。
回来时李姨娘正坐在床前绣香囊,见女儿走路歪歪斜斜的连忙放下东西站起身去扶她。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去踏青吗?怎么弄成这样?”李姨娘一脸担忧地问,她不识字,心思重,当年为了能够留在将军府,为了能够有个名分不得不选择了爬床,但对于唯一的女儿温盈蓉,她是竭尽所能对她好,怎么舍得见她受伤呢。
温盈蓉在李姨娘和春葵的搀扶下坐到了床边,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同李姨娘说了一遍。
李姨娘当然知晓这府里存在的各种不公,从她生下孩子那刻,命运的不公就如同藤蔓一样,生根发芽,缠绕着她的余生,连同她爱护的女儿一并吞没。
她既心疼,又无奈。
“那温大小姐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到大都这般嚣张跋扈,都怪娘亲没用,盈蓉啊,你以后嫁人一定要做正房,妾室没什么好下场的。”
温嘉楚见母亲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似被人拿绣花针扎了几下,刺疼刺疼的,“女儿上次行事莽撞,没能永绝后患,如今她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她凭什么不记得!”
“娘亲,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嫁的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温盈蓉一向柔婉的眸光变得冷冽,“至于温嘉楚……既然杀不了,那便让她吃苦头,也让她尝尝身不由己、受人欺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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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祁回屋之后只是坐在桌前,无聊拿黄铜细签挑着灯芯玩。
等至将近亥时,确认温嘉楚那边没再来命令,他才站起身,走到床边,蹲下身,从床底下取出一木匣子。、
放在桌上,打开,里面装着的是笔墨,此笔墨非寻常笔墨,墨块呈现朱红色,狼毫毛笔的兽毛用的也是漪澜族饲养的狼。
钟祁取出墨块,研磨后用笔沾取,又从木匣子里取了一张巴掌大的纸块,落笔成字,不过片晌,字迹又都凭空消失,这种墨水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此,展信人必须用特殊的药水才能看得到上面的字。
写毕,就在钟祁撂下毛笔的那刻,兰鸟从半敞开的窗子飞进,稳妥落在了他的左肩头,发出几声好听啼叫。
“你来了。”少年嗓音清脆,不亚于兰鸟。
“乌来未免也太着急了些。”他对着肩头上的兰鸟小声说,兰鸟通人性,似乎听得懂他的话一般,左右探头。
钟祁对待动物明显比对待人更有耐心许多,连语气都带着温度,不似寻常讲话那般阴阳怪气,“你也觉得是吧,这么快就让那老家伙变得病恹恹的,既不好玩,也容易惹人怀疑……”
兰鸟眨了下圆溜溜的眼珠,啼叫一声,钟祁听罢,露出满意的笑容,手指轻轻点着它的脑袋。
“快去吧,小心些。”钟祁提醒道:“别吵醒了隔壁屋的大小姐。”
今日她忙上忙下,又不知演哪一出。居然还能跟钟新宸的侍卫勾搭上,也是难为她费尽心思了。
透过月色,钟祁望着窗外飞远的兰鸟,冷冷道:“得趁早离开,温家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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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晓,没等天亮,温嘉楚便睁眼起身。
今日她没再睡回笼觉,起身后便梳妆打扮,拿着昨日大夫开的方子打算去药铺捡药。
或许是不习惯命令人,或许是担忧这事交给旁人做不好,温嘉楚还是打算自己去,让小雅留在府中帮她应付家里人,叫上钟祁,便往最近的药铺去。
“小姐怎么不乘马车?”钟祁跟在她身后,瞧着前面人那左右探头,大小姐好像对万事万物都有着异常的新鲜感。
温嘉楚看得入神,等了会才转过头回他,“你不想逛逛早市吗?和黑市有很大区别吧,昨日你回府才将那披帛摘下,还算遵守规矩,带你出来玩玩,想要什么开口就好。”
又在这装好心呢。看来真是摔了一跤被夺舍了吧。钟祁抱臂想,别过脸嗤笑一声,不明所以。
温嘉楚顿住脚步,钟祁也跟着停下,但两人身处人流之中,又不好就这么杵在街道中央,于是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钟祁身旁,由一前一后,改成二人并肩而行。
“方才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笑?哪里有问题吗?”温嘉楚心觉怪异,真的很想知道,她真心实意,为何钟祁却是这个反应?
钟祁没正面答她,只道:“属下是来护着小姐的,小姐若想逛逛街,买买东西,奉陪到底,您为主。”
温嘉楚大大方方到:“既然这样,那你就陪我玩玩。”
清早的街市虽不似夜里或是午后那般热闹,但街上仍然是熙熙攘攘的,哪哪都是人。
温嘉楚先是去了趟药铺,捡完药后,打算去吃个早饭再回去。
“你有什么想要吃的吗?小笼包、水煎包、油条肠粉、胡辣汤、鲜肉云吞面还是杂粮煎饼?”两人站在药铺门前,温嘉楚将店家包装好的药拎给钟祁,早起又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肚子空空,一提到吃食,她眼睛都亮着光芒,一扫身心疲倦。
“大小姐说的这些吃的属下都没听过。”钟祁拎过温嘉楚递来的药,拎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将才那店家见来人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姐,温嘉楚似乎对金钱没半点概念,他见不对劲,上前站在她身边,问了几句,店家被问的心虚,打包到一半偷偷的才将缺斤少两的给补上了。
习惯吃早餐的温嘉楚不免讶异,转头望向在旁的钟祁,考虑到生活习性的不同又收回讶异的神情,“那你平常早饭都吃些什么呢?”
“黑市赌场可没早饭这种东西。”钟祁淡淡答,往前走一步,下了台阶,温嘉楚提裙快步跟上前,好奇问:“那你在赌场做打手一天吃两顿饭?”
钟祁摇头,“一天一顿,午饭。”
温嘉楚:“常吃什么?”
钟祁没即刻答,眼珠往右转,似是在思索回忆,“生肉,吃的最多的就是没煮熟的猪肉。”
带着血丝血腥味的生肉,他最初入赌场那几年一吃就吐,猪肉汤,飘着浮沫、半生不熟的猪肉汤,可不吃就会饿死。
思绪被带回从前,钟祁在这一刻不再像平日里那般提防人,而是像在讲故事般,讲着从前,“就着冷硬的米饭吃,不吃没力气上台,前几年一次就吐,为了不饿死硬着头皮吃,后来便麻木了……”
温嘉楚安静的听着,脚步不自觉放慢,没曾想过钟祁在赌场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她以为他作为常胜将军,都是被赌场老板捧在手心里的宠儿,好吃好喝供着的小祖宗。
原本还算欢愉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四周街市依旧热闹,但二人却仿佛身处秋肃之中。
还是温嘉楚率先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钟祁,我听小雅说,千里桥下有家夫妻开的家饼店可好吃了,我们去尝尝呗!”
温嘉楚真心实意笑道,没等钟祁回音她便拉着他往千里桥的方向走。
饼店前排满了人,两人等了好一会才轮到他们。
温嘉楚要了份杂粮粥和酥饼,见一旁的钟祁看着琳琅满目的早点却一动不动的,她便擅作主张的帮他点了和自己一样的粥饼。
“好吃吧?”温嘉楚嚼着香喷喷的酥饼,鼓起的腮帮子像新鲜的水蜜桃,俏皮可爱。
钟祁正喝着杂粮粥,点头以答,他的吃相很好,拿着勺子舀一勺粥,放到嘴边,轻抿口再放下,不似温宇宁那般狼吞虎咽,钟祁虽杀人如麻,但吃起饭来,倒是别有一番书生温文尔雅的气质。
“小姐?小姐?”
温嘉楚盯着钟祁出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叫她。
“怎么了?”
温嘉楚问,只听钟祁用事不关己的口吻答,“你的荷包被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