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如》怀禺

3、定而有识

　　秋送花嫁
　　斗室梦期期，隔窗鸡声来。
　　院中月落落，乡间路依依。
　　百里情尚远，千日约更稀！
　　行道淇河岸，疑回连山时。
　　三月歌青青，风信柳靡靡。
　　馆书两页花，只句有别离。
　　东西传尺素，南北凭消息。
　　归言笑良人，佳期秋双十。
　　玉杯飞玲珑，白头乐不知。
　　此生此时宴，相共人有几？
　　把景明日醉，不还流光忆。
　　这是很久以前的五言，记忆里模糊的过往慢慢清晰。这里没有四季轮回，可是在这里的回忆里，我格外渴望温暖。有时候会想象自己像一缕风，无知无觉的起起落落。就像看着花娘嫁娶，心底痛到无痛的时候，只能送她远去。
　　在梦里，我想起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送我下乡。路上谈起很多部门的往事，某某怎样，某某去了哪里，某某为什么受人尊敬。你老家在那儿，可认识王德章，我茫然摇头，只是心底却莫名涌起丝丝悲哀。回到家问起父母，才知道，某某口中的王德章是我已去世十八年的外公，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想哭，心里会难过，原来是至亲使然。
　　在工作的地方，每当苦闷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都会一次次的重复某某问我外公的场景。不止一次的念叨“王德章”那三个陌生而又刻骨铭心的文字。为什么，为什么，我常常问自己，特别是骑车行过荒坟的时候。在某天的一刹那，我明白了这三个的意味，倒过来，不就是“章德王”么。真是很大气的名字。这里有个典故，章德府，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古称。意识到这一点时，外公的名字让我大吃一惊。感佩、难过、遗憾，酸苦杂陈。
　　外公年轻的时候跟外婆相遇，也颇有传奇的味道。在哪个动乱的年代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传奇，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外公跟兄长参军，在一次敌对中，外公的兄长被打伤且和部队失去联络，夜深深，背负兄长的外公跌跌撞撞的逃到外婆的庄子附近。外婆家孔，据族谱载，系孔家外支，在当时也是大家族，当然是族人众多，而不是家资繁富。外公藉此与外婆相遇，相识，相恋，相亲。育有二子四女。我母亲最小，18岁背着外婆出外参军，20岁因精神问题被部队遣返，一路上被秘密照顾回到家乡。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的精神问题是家族遗传，外婆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不过只有遇到急事难事，方才如此。
　　外公外婆都是党员，外公一生中历任区长，乡长，厂长。刚开始的时候，凭着功劳能力做了乡长，在县长的指示下，做了酒厂厂长。这个故事还是我结婚半年后听岳父说的。当时外公管理的酒厂恰恰就在岳父家门口，岳父小时候没事就去酒厂溜达，从此便与酒结下了缘。岳父的酒量和酒瘾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追根溯因，成就如此。有时候我常常猜测，岳父小时候在酒厂馋酒的时候，应该也有这样的白日梦：将来我的女儿如果嫁了厂长的家的人，那我一辈子就不缺酒喝了。岁月流逝，因果缠结，二十年后，厂长的外孙果然跟好酒小子的女儿一见钟情、亲敬如宾。这是怎样的一出戏文，纠纠结结，辗转二十年的因果，如今花开蒂落。
　　这不仅让我慨叹命运的捉摸不定而又如此逃不脱的定数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