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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贺兰婉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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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娘子来到后院专门给俞茶腾了间房出来,屋子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炕和一张圆桌,可也占去了大部分面积。
条件虽简陋,俞茶也觉得无妨,就算自己从小被富养长大,吃穿用度可以说不比公主差,但她格外能吃苦。
相比待在家中,她更喜欢同父兄外出打猎,游山玩水,她一点儿也不想困在锦绣楼阁中,只做一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那样的日子只觉无趣。
院子里有一颗黄果树,粗壮的枝干无限延伸,葱绿的叶子挂在枝头,遮挡住了阳光,映出的阴影打在地上。俞茶站在树下,竟感到丝丝凉意。
时候已经不早了,许娘子吩咐了俞茶几句就去忙活医馆里的事。
大抵是说这院子只有她一人住,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她便是。
俞茶神情变得复杂,说到底欺骗了许娘子,心里不安,总觉得愧对于她。经过刚刚的相处,她早已看出许娘子并非城府极深之辈,即使适才才相识,她还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待自己更是没话说。
将来事成之后,定要好好补偿她。
不再多想,俞茶换上方便干活的衣裳就往医馆走去。
医馆里的活并不重,都是些细散的小事,马虎不得。冬临搬来了新到的药材,俞茶分门别类好后,挨个放进了售空的斗内。
她很少说话,始终沉浸在手中的活,许娘子注意到,面上未表现出来,心里却是肯定了她。
冬临也对面前的女子改了观,他最开始觉得俞茶无非借了京无端的势才在这里待了下来,心里不悦。加上他本就看不上这个弱女子,认为她什么也干不了,说不定还会影响自己干活,气便不打一处来,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可慢慢的,他发现俞茶什么药材都认识,不仅没来打扰自己,还帮自己干了不少活。不知不觉间,他也从心底接受了她。
对俞茶而言,这段待在医馆的日子虽无趣,但干活却很好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情绪也渐渐从悲痛中脱离出来,一种莫名的安逸从心底滋生。
察觉到这种想法,俞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了。
京无端到邻县上府帮人治病,已经有五日未回了,这人在滇州确实有一位故人叫俞茶,不过她死在了逃命的路上,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结果不言而喻。
京无端和她只是年少时见过几面,自他来到京城以后,两人的联系甚少。
俞茶本还困顿箫玠为何要安排这个身份给她,可箫玠却只叫她做好份内事即可,其余的不必多问。
听闻这话,俞茶只在在心里偷偷将太子骂了个遍。派活的不知干活的苦,是自己要去伪装,连缘由都不知道,她怎么能安心的大展身手。
可眼前人是太子,她还是闭上了嘴,没再追问。
百药堂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医馆,一座青砖瓦黛的四合院坐落在京杭河边。入口即是挂号处,古色古香的大堂里摆着几张木质桌椅,墙上挂着各类草药字画,浓浓的中药味充斥在各个角落里。
一面屏风立在中央,将外面的人隔绝起来。里面则坐了两位古稀之年的老医师,病人排着队挨个陈述自己的病情,医师将其描述写在号木上,病人便可拿着号木去就诊处等待。
四合院中央,一堆危石砌成一座假山,几根青竹立在山后,高耸入云。山下是一面池水,一截竹管被打通,接在山底,不断有水从中流出,打的水面涟漪四起,发出悦耳的响声。
在四周赶路的行人,即使身缠病痛,看此场景,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一份宁静祥和之感,连带上身上的病症也缓解了几分。
俞茶闲暇时就会靠在栏前盯着这座绿植发呆,没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却只见她神色忧伤,面带苦楚,便知道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偌大的医馆全靠许娘子一人定是撑不起来的,真正的老板叫谢乾君。他行事同许娘子相比沉稳许多,因此话及少,基本不怎么吭声,很多时候都是许娘子在一旁“闹”,他静静看着。
许娘子老是同俞茶抱怨他无趣,是一个榆木脑袋,可那一份宠溺至极的眼神,任谁看了去,都会称她觅得了一位好夫婿。
俞茶笑着听她嗔怪,以往她对情爱知之甚少,只知道在那些大家族里,妻子永远听命于丈夫的,美名其曰相敬如宾。
可俞茶只觉得这是种对女子的束缚,丝毫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情意所在,夫妻不平等,何谈爱来?
如今见着许娘子和谢乾君两人,她才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在贵族眼里永远是为利益让步的。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檀郎谢女,看似情真意切,惹人羡滟,实则是拉女子入笼的幌子,将她们从一个后宅困进另一个后宅,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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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箫烨有一位挚友,乃户部尚书沈思谦之子,沈翊和。旁人不了解,可知己知彼的箫玠却清楚的知道沈翊和是如何向他献计,才让箫烨在近年来逐获圣心,甚至危急到了自己的地位。
可以说没有沈翊和,他箫烨根本不可能入自己的眼。
俞茶的任务就是接近沈翊和,找到“证据”。
沈翊和有个妹妹,叫沈殊安。她从出生起就身子就弱,常染风寒,更是肺痨缠身。去年入冬不小心落了水,本以为她凶多吉少,谁知京无端却一针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一次不仅打响了京无端的名号,他也受到了颇大的赏赐,沈家时不时就来找他为府上其他娘子看病,也算是积攒了一个人脉。
不过奇怪的是,沈殊安病好之后,不仅身体强健了不少,连带着肺痨也彻底痊愈。大家都以为是京无端术绍岐黄,医术高超。实际上只有京无端知道自己那几针只是急救之法,对治肺痨丝毫无用。
他想着改日再去拜访一番,却一直没空。
俞茶从旁人那里听到自沈家姑娘病好后,性子大变。从前她行事优柔寡断,身子羸弱不堪,常年久居闺中,鲜少出门俨然一副病秧子的模样。
可如今每日吵着要出府,经常偷溜出去玩到深夜才归,沈思谦心疼自家姑娘从小因病被困在院子里,也没生气,私下多派了些暗卫跟着她,任由她在外面胡闹。
俞茶心里盘算着沈殊安也许是自己接近沈翊和的突破口,她得找机会和沈殊安结识。
说曹操刘备到,一位头顶华丽头饰的女子踏进了院子,她穿着一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水蓝色披帛缠绕在双臂,行止间,簪在发髻里的金步摇左右摇摆,发出清脆的响声。
身后跟着好几名侍从,这阵仗一看便知是宁安郡主,贺兰婉颜。
许娘子赶忙上前,心里打鼓,正恼这位大佛怎么来到自家医馆了,便听贺兰婉颜尖锐的嗓音响起“京无端呢?我来找他。”
许娘子反应过来,随即如实告知了京无端外出未归的消息。
贺兰婉颜蹙起眉头,面色染上些许不悦,本就浓妆艳抹的脸上,此时皱成一团,实在难看。
“我不管,没了京无端,你这百药堂定然有其他医师,挑一个能力最好的,给我看病!”
许娘子左右为难,宁安郡主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动不动就对下人苛责打罚。自家医师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暂不说医术不及京无端,若是稍有不如意惹怒了她,免不了受一顿板子。他们如何遭得住。
见许娘子没动静,贺兰婉颜随即眯起了双眼,语气不明“你这娘子,还不快去,是等着我亲自去请吗?”
迫不得已,许娘子只好硬着头皮去找。
刚走出后门,就被俞茶拉到转角处。“娘子,可否让我一试?”
她握住许娘子手臂的手没放下,眼神恳切,一脸坚定的对着许娘子说。
“这不行,你不知郡主为人,她不好对付,你就别掺和进来了。”
许娘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说好要照料好俞茶,她怎会拉她出去挡枪。
俞茶不肯,一双清澈的眼眸直直盯着许娘子,目光灼热,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许娘子心里漏了一拍,几日来,她甚少看见俞茶如此坚决,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贺兰婉颜身边的丫鬟催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俞茶轻拍了拍许娘子手臂,没等许娘子同意,便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郡主安好,我叫俞茶,也是这里的医师,不知郡主患了何病,可否容我为郡主诊断一二?”
听出出来的是一介女子,贺兰婉颜轻蔑一笑,随即摇着扇子转过身,待看清她容貌的那一瞬,脸上的笑容沉下去不少。
“你有何能耐?哼,许娘子真是胆大,随便找个小丫头来糊弄我,当真是料我不敢砸了这破医馆吗?”
贺兰婉颜动了怒,更多的是因为看见了这张脸。
自己花重金寻了好多法子才让容貌变得容光焕发些,用的脂粉也是这京城里最上等的好,可在略施粉黛的俞茶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显得如此逊色。
说罢,就示意让身后的人动手。
“且慢!”俞茶重重的开了口,震得在场的人都一愣。
贺兰婉颜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只见俞茶缓缓向自己走来,青乔想上前拦住她,却被贺兰婉颜一个眼色遣退了下去,她到要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俞茶嘴角微仰,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她最后凑在贺兰婉颜耳边轻声道
“郡主还是莫要动怒得好,眼下人多,若这事儿又传到国公耳边,那可不好办了。毕竟如今形势不一样,国公府的行为可和东宫里的那位息息相关。郡主别如此放纵自己,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恐怕连楼里那几位都保不住。”
说完,俞茶又恢复到正常距离,用在场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郡主这下可愿信我一二?”
贺兰婉颜早已被刚才一番话惊出一身冷汗,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的身子,脑海里俞茶的话依旧格外清晰,回荡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青乔赶紧扶住了她,面带愠色的看着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