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沿厝》客色青

3、第三章

　　青衣男子躬身作揖：“在下叶塘秋。”又指了指身后一袭红衣的傲气少年：“这是家弟叶夕西。”
　　芙蕖凑近玉阑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阿姐都没有反应。
　　回头看着这两兄弟，正欲开口。
　　叶塘秋又是作揖赔礼：“还望姑娘恕罪，家弟鲁莽，不知轻重，他来庙里寻我，没成想冲撞了这位姑娘”。
　　芙蕖回头盯着这什么狗屁弟弟：“就是你把我阿姐撞伤的？”那少年咳嗽一声：“暂时耳鸣，休息一会儿便能恢复。”
　　芙蕖还想说什么，见一旁的叶塘秋手里握着一条带着泥块的祈愿条。
　　马上背过身去，对着辛玉阑狂打手语印证自己的猜想。
　　尽管是自诩胆大妄为的辛芙蕖，也没想到。那泥块砸中的人正是叶塘秋，她带着阿姐跑，出门被弟弟撞回，回来又碰上来还祈愿条的哥哥。
　　叶塘秋以为辛芙蕖还在生气，抬头看了几眼树梢，捏了捏手中的红丝带：“姑娘可是要掷此物，要掷多高?在下可为姑娘代劳。”
　　说完又向辛玉阑处看了看“今日之事，实为在下之过，在下愿在莲云楼宴请赔罪，还望二位姑娘赏脸。”
　　芙蕖见玉阑点头，转身对着叶塘秋：“这是我阿姐的祈愿条，自然是最高,至于赔罪嘛，撞的谁向谁赔就行。”
　　转头看向叶夕西：“你可好生给我阿姐赔罪。”
　　芙蕖走时又睇了几眼旁侧的叶夕西，心想穿这么红又跑那么快，跟个鬼似的。
　　叶夕西对上芙蕖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像是知晓芙蕖心中所想，故意向她迈近几大步，贱兮兮道：“好啊，就是你砸的我兄长吧，这就想逃之夭夭了。”
　　芙蕖自知理亏，也不辩驳，只是让那小子住嘴，不料那小子非但不住嘴，还叉着双手在那里言之凿凿。
　　叶夕西见芙蕖口中嘀咕着什么，便朝自己冲来。
　　二人就围着这古树，一红一粉，一追一逃。乍一看倒像极了那迷雾中的蝴蝶。
　　莲云楼位于天街浦阳河上方，借着这地利人和的优势，每至花灯节前后，天街观景盛处人潮络绎不绝。
　　二楼观莲阁，玉阑对上叶塘秋的目光，又看了眼趴在旁桌的辛芙蕖和叶夕西，眉眼难掩笑意。
　　叶塘秋见佳人展颜，话便多了起来：“今日实则是家弟生辰，他来寻我本意也是来这莲云楼庆生。那桌本就是预留的。”
　　辛玉阑闻言也是一惊：“不曾想公子弟弟与小妹竟是同日生辰。”叶塘秋一怔，似是忽的恍然大悟，半晌叹出一句：“原来是她。”“我家小妹如何了。”
　　叶塘秋摇了摇头笑道：“说来笑话，二弟出生便被那批命的和尚说命格太硬，需得办成二件事方能圆满。其一：取柔金之名，以缓其命格。其二：找同年同月同日的金女定下姻亲。”
　　玉阑看向芙蕖：“你是说芙蕖已被定下娃娃亲？”“此事你二弟可知？”“自是知道。”
　　芙蕖趴在木桌上，面朝着窗外，那时不时吹来的春风拂在脸上，带着丝丝荷花清香，惬意非常，脸颊蹭了蹭枕着的手背。
　　冷不丁觉着头上有束目光，抬头便见那不知何时起身坐直的叶夕西双手交叉抱胸看着自己。　　　　　
　　“不准看，再看戳瞎你狗眼。”虽是这样说，却只是移了移手臂，侧了侧身，离窗边更近些继续趴着。
　　叶夕西顺着辛芙蕖望着的方向闭眼，感受着天光和荷花清香，莫名竟想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直到饭菜上桌前，两个话篓子都鸦雀无声。
　　等到芙蕖醒来时，那莲云楼招牌“荷叶烧鸡”早已拆开，端放在自己面前。
　　芙蕖也不知何时自己竟睡了过去，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起身坐直肚子又开始叽里咕噜的叫唤， 芙蕖看着面前的：“荷花烧鸡”对面叶夕西憋笑：“吃吧，没下毒。”
　　芙蕖闻言拿起一块鸡腿。“谁说怕，告诉你，我是毒不死的。”叶夕西越发觉得面前这女子有趣：“如今你吃了我的生辰鸡腿，可是要要祝我生辰快乐的。”
　　芙蕖停下手中动作，看了眼荷叶，把另一只鸡腿稳稳放在叶夕西碗里，一本正经道：“我吃我的生辰鸡腿，你的在这儿呢，等会儿凉了，快吃吧。”
　　叶夕西夹起鸡腿刚咬上一口，还未来得及嚼，便见对面那女子装模作样学着自己道：“你吃了我的生辰鸡腿，也要祝我生辰快乐啊。”
　　二人一来一回逗得领桌的辛玉阑和叶塘秋欢乐不已。
　　等到芙蕖饱餐一顿，楼下的花灯也已开市，人流变多起来
　　芙蕖起身靠窗探出半截身子，看着新出的小摊上各式各样的花灯摆在一起。
　　叶夕西见芙蕖饶有兴趣的模样，也走到窗前往下看。“不是和往年一样吗？有什么激动的。”
　　芙蕖闻言只觉扫兴，背过身去，只瞧自己的。
　　叶夕西见芙蕖没反应，假意指了楼下摊位铺上一盏寻常制式的花灯，“你看的是这个吗？”“还是那个？”“该不会是那盏花灯吧？”
　　芙蕖知道叶夕西在捣乱，回头假意笑了一下，指着楼下一盏新制式的粉色莲边细钿花灯。
　　“这个。”
　　叶夕西挑眉，照芙蕖的方向指，却总是偏上那么几分。反正就是指不到正主头上。末了还贱嗖嗖的：“真的有那盏花灯吗?我怎么看不到。”
　　下一秒就有双小手搭上自己手腕调整指尖方向。“是这里。”
　　有那么一瞬，叶夕西感觉心里痒痒的，片刻愣神后，咳嗽两声，“看到了，看到了。”
　　芙蕖跑到玉阑桌前：“阿姐，我想下去看花灯。”
　　玉阑闻言马上起身，长臂一挥拦了下来。
　　芙蕖睨着叶塘秋，笑道：“你若走，今日有人怕是要急。”
　　回头看了眼叶夕西，“让那小子陪我，如何？”叶塘秋毫不犹豫：“甚好。”
　　叶夕西是被辛芙蕖拽着下楼的，“自己寻好玩的去吧。”芙蕖说完松开叶夕西，就直奔那花灯摊前，买下那盏新制式的粉色莲边细钿花灯。
　　芙蕖娇笑着举着那花灯晃，转身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红衣男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芙蕖绕过那小子向右，却被移右堵右，移左堵左。转身掉头也被堵。
　　芙蕖不耐烦道：“你小子找事欠揍是吧。”
　　叶夕西咳嗽两声：“你不是让我，陪你吗？”
　　“那是借口，借口你懂吗？”“你看你呆在那上面合适吗？”“我那是在拯救你！”芙蕖见叶夕西定在原地一言不发，以为他听懂了自己的话不再跟着自己。
　　芙蕖在街边买了串糖人吃，一边哼着小调，悠哉悠哉。绕着十四桥走过好长一段路，手里的糖人吃了一半，咬碎了一半，哗啦落了一地。
　　正当芙蕖蹲下身捡糖人碎片时，那红色衣角映入眼帘。
　　芙蕖心想跟这狗皮膏药多说无益，右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双角，椒红说牢固，便定是禁得住跑的。
　　现在也酉时了，等会便往人多的地方跑。
　　芙蕖抬头望着叶夕西试探道:“好巧啊，叶二公子也喜欢来这边逛啊。”
　　叶夕西见她蹲着说话，伸手便拉起芙蕖，不料这丫头刚起身便把自己手甩开。一口：“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引得叶夕西一阵闷笑。
　　“叶夕西，我糖人掉了，你再去给我买一个呗，我在这等你。”叶夕西挑眉笑道：“辛三小姐，前方带路”。辛芙蕖见此招不同，连声说着好好好，眼睛却在看路线。中途趁叶夕西不留神就转身往十四桥的方向跑。
　　十四桥边便出现了精彩一幕，只见一粉衣女子提着粉色花灯大步流星在前面跑，身后一红衣男子在后面追。那书铺的话本先生见状，忙提笔画下。
　　芙蕖因着手上的灯笼跑起来更吃力些，那头上的两角也有散落之势。一时间浑身不自在。
　　边跑边喊着“我很高兴！”“我很开心！”却隐隐带着一丝怒音。
　　叶夕西也没想到这丫头当真在跑，看着前面那倩影随风散落的头发，不禁面色紧张起来，边跑边捡那青丝上掉落的银发夹。脚下也发力起来。
　　芙蕖感觉胸腔里的空气都被用尽了，想停下来，脚却发软。
　　放下莲花灯，全身瘫软在桥边石栏上，一点一点的吸气，
　　避免胸腔会痛。一会儿等这小子过来自己还是认输算了。
　　不多时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心想这小子厉害啊大气都不喘一下。感觉身后那人叹了口气，腰上便多了双手掌。
　　几乎是一瞬间，芙蕖被打横抱起，眼前的眩晕让芙蕖一时看不清人脸。但那铁墙般的胸口除了那狗贼，芙蕖不作他想。
　　“你是谁，放开她！”芙蕖没力气说话，但却觉得此时叶夕西的声音如此动听，心里呐喊着：“对啊对啊，让他把我放下来”余朝京抱着芙蕖回头看向叶夕西。
　　“我是他大哥，现在送她回府。”说完捡起那顶莲花灯便走。
　　叶夕西见余朝京怀里的辛芙蕖小脸苍白，不再多言。看着渐去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发夹。
　　被余朝京抱着走到浦阳河时，芙蕖便恢复了些体力，一直推搡着那狗贼的胸口，示意放她下来。
　　谁知那狗贼仿若未闻，见要走过浦阳河拐弯进街巷，芙蕖一急，扯着余朝京胸口的衣襟“我要看花灯。”走出一段路后，余朝京又调头回到浦阳河边。见芙蕖有力气扯自己衣角，便轻轻把她放在石梯上。
　　“那女子逆着河面上的灯光，垂散着一头青丝，去了平日的嚣张气，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倒是叫人着迷。
　　芙蕖正思索这狗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见他从怀里摸出一支发簪递给自己，“给我的，生辰礼？”芙蕖说着指了指自己。
　　余朝京望着芙蕖点头。
　　芙蕖看着手上绿檀香的荷花发簪，凑近有股檀木香。
　　“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说罢便把自己散落的青丝簪了起来。连着几次都只能维持几秒便散落。
　　芙蕖本打算放弃，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却从芙蕖手中拿过木簪，走到芙蕖身后一圈一圈的绕着青丝，动作小心。
　　今日自芙蕖离开后，自己也匆匆下席赶回卧房刻这木簪上荷花最后的一圈花瓣。再抬头时已至黄昏，忙揣上木簪出门寻人，就见芙蕖和一男子在桥上跑，起初自己转身便要回府，行至桥头又转了方向往她身后走去。握着手中的缕缕青丝，余朝京有太多不知名说不清的情绪。
　　芙蕖也没想到这狗贼会给自己簪发，也算是今日的一大惊喜。“大哥，手艺不错啊。”说罢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确定不会松散。提起石梯旁的花灯便要走，却被面前大手一横，“回府。”芙蕖心想对付你还不简单，只要她海阔天空，自退一步。
　　“那你和我一起去逛花灯。”音落那人果真乖乖跟在身侧。
　　天街的登封会夜市正式开始，这一路上芙蕖又买了三盏花灯。灯谜游戏，余朝京猜中三盏，芙蕖猜中二盏。
　　这一来二去总共九盏花灯，全给余朝京拿着，倒像是提着个大号夜明珠。
　　芙蕖脸戴花猫面具，给余朝京也买了一个。
　　这是天街花灯节历来的习俗，每年的正月十五除了逛花灯，最好玩的就是这围着篝火跳乞巧舞了。
　　余朝京见芙蕖融入篝火，自己只在人群中远远看着。
　　芙蕖每年都会来这里，雷打不动。哪怕闭上眼也能跟上拍子。
　　中央的篝火忽明忽暗，芙蕖却很喜欢这灵魂上的自由。
　　每个节拍之间会轮番换人，一切随机，全凭缘分。
　　再转拍换人时，来人孔武有力，却是和芙蕖很有默契。快换人时，芙蕖甚至想看看面具下的人是何样貌，想相约明年正月十五。却还未开口便已换人。
　　拍声正至节奏激昂处，来人正如那篝火般热烈，手掌滚烫，像是喝了二两酒来跳这乞巧舞的。轮到换人时，那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竟搂上芙蕖的腰，用力一甩。
　　芙蕖只觉得自己脚跟离地转了一圈，又被猛力拉回，狠狠撞入此人怀里。芙蕖：“我记得没这一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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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花椒精和叶老二同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