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18、起点

　　待出了水汽氤氲的浴室
　　季南刚拿起吹风机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一看是三姐的来电
　　略一思索，便也顾不得吹头发，坐到了沙发
　　“喂～姐”

　　“～南，你在干嘛，怎么打了三次你才接”

　　季南一听，这隐隐的鼻音……
　　应该是哭过了
　　思索之际也回道
　　“～刚才在洗澡～没听见”

　　“哦……你现在到S市了？”

　　因着担心姐姐，季南也顾不得多聊，便问道
　　“对啊～怎么了姐？”

　　电话里的沉默了片刻，姐姐才哽着回应
　　“嗯……我和他，准备办手续了”

　　听到这个消息，此刻的季南滋味莫名
　　对于姐姐来说，离婚是好事
　　可在季南看来，又是自己亲眼见证过的的悲欢离合
　　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走到玻璃窗前
　　拉开了窗帘，才问道
　　“……那你们……经济上的问题都解决好了？”

　　提及现实纠葛，电话里的姐姐随即就难掩暴躁的情绪，回道
　　“哼！他同意离婚的条件是要承担他一部分债务”

　　而这句话也让姐姐被家暴的记忆浮现在季南的脑海里
　　点燃了心中的怒火，也冲散了刚才那一丝对悲欢离合的感慨
　　“什么？？他疯了吧？”

　　而姐姐似乎同样想到了一地鸡毛的婚姻，抽泣着说道
　　“……是的，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就不签协议”

　　季南听完一阵无语，硬是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
　　“……靠！那就告他！告他家暴！起诉离婚！”
　　随即又在姐姐的抽泣声中揉了揉鼻根
　　思索片刻后问道
　　“姐，我问你，他之前打你，你有没有去拍照留证据？”
　　“……呜呜……没有，当时哪儿有心情想那么多”

　　自知姐姐打电话给自己，于成长的家庭而言，确实无处可说，况且以家乡环境下，人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不过是宣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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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静下来思考的季南这才又替姐姐捋着思绪
　　“嗯……姐，你听我的，你别答应他的条件，你就去起诉他！
　　没证据没关系，咱们可以找人证！
　　楼下的橙子！甚至派出所民警，都可以为你作证的，你别怕！”

　　而电话里的姐姐依旧在抽泣，季南才又续道
　　“你别告诉妈妈！”

　　姐姐这才抽抽嗒嗒的回应
　　“……嗯…～好，我只是……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季南听完也只好无奈叹道
　　“姐～虽然我没结过婚，但咱们生长在C省
　　那些因为赌博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甚至家破人亡的事儿，你难道见的比我少？”

　　也许是听出季南话语里的恨铁不成钢，电话里又只剩抽泣声
　　季南这才又缓和了语气续道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冷静下来去处理！离开他，开始新生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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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哭累了的姐姐才回应
　　“……嗯，好～”

　　季南这才松了口气，语气又柔软了些，说道
　　“这就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知道吗？
　　还有！别告诉妈！
　　否则以她的性子，怕是要喊上舅舅们去打他
　　又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想到母亲的性子，季南又是一阵头疼
　　而姐姐似乎终于平复了下来，清了清嗓子问道
　　“～我知道……哦对了”

　　“～嗯？”

　　　“你都走了好些天了，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钱还够用吗？”
　　几天来，终于听到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关心自己，五味杂陈的季南竟有些哭笑不得
　　瞥了一眼楼下车流不息的马路才回道
　　“……你别操心我了，明天有个面试
　　工作定下来再说
　　钱……你也别担心，饿不死”

　　也许对季南而言，三姐是唯一一个在父亲离世后有留心过季南变化的亲人
　　只是，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
　　谁又能真正顾得了谁多少呢？
　　呵～
　　“～那就好，那你有什么一定别自己扛着不说
　　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季南则只是拉上了窗帘，想到几次三番遭遇家暴的姐姐，便又忍不住提醒
　　“我刚跟你说的，你要听进去！千万别答应帮他还债知道吗？”

　　“我知道了，那你也早点睡觉，就这样吧”
　　“嗯，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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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挂完电话，季南才又揉了揉太阳穴
　　苦笑着拿起吹风机走去镜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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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收拾妥当下楼
　　踏上陌生城市的街头，似乎才驱散了姐姐带来的愁绪
　　唤回初到陌生城市该有的新奇与美好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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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市到底是一线繁华都市
　　尤其是夜幕笼罩下，熠熠生辉的灯光
　　将那些高楼大厦装点得又神秘又美丽
　　似乎每一幢都是艺术品
　　连大街上的行人
　　精神面貌也和那座小城里的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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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于此刻的季南而言
　　19岁的女孩儿初到繁华世界
　　无暇去关注熙来攘往的人群
　　甚至去理解行人眼中的酸甜苦辣

　　只知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
　　藏着自己建构理想生活的地基
　　这里没有将别人的生活磕进瓜子壳的三姑六婆
　　也没有试图安排自己人生的家人

　　而那座处处是烧烤摊，麻将馆的城市
　　却处处弥漫着将自己彻底没入黑暗藻泽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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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儿逃出藻泽，跃入如梦似幻的灯火世界
　　自然是雀跃不已……
　　走了大半条街，一家透着古朴气息的馄饨店才留住了季南的脚步
　　腹中的饥饿也容不得她多作思考
　　便推门进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美女，吃点儿什么？只有馄炖和牛肉面了”
　　服务员的招呼声这才提醒了季南
　　已近午夜
　　“～唔～那就～小份馄炖吧”
　　服务员又笑盈盈的问道
　　“那要什么馅儿的？牛肉？鲜虾？”
　　“嗯……鲜虾吧，不加辣，谢谢”
　　“好的，那您先喝杯热水，稍后给您送过来”
　　“～”
　　等餐的空隙，季南便透过窗户打量起外面的世界
　　只是店里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
　　把窗外的街道光影印在玻璃上有种朦胧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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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很希望徐佳颖在身边
　　在陌生城市的夜晚，一起吃一碗热乎乎的馄炖
　　想到这里，便摸出手机给徐佳颖发了一条短信
　　“我出来吃馄炖了，鲜虾的，你要是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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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徐佳颖已经睡了
　　没想到很快便打了电话过来
　　季南眉眼一弯，便接了起来
　　“佳颖～”
　　“喂～小可爱，是不是想我了？”
　　被电话里柔软的声音一感染
　　似乎也激活了符合季南年岁的柔软甜美
　　面容瞬间漾起蜜色
　　“嗯，有一点”
　　说着就无意识的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出了一片云朵

　　“～我也是……想跟你一起吃馄炖！”
　　对于季南而言，虽坚持着自己对恋爱关系的理智规划
　　但情感的闸门一开
　　藏在内心深处的期待，便会悄无声息越过理智
　　“嗯……那等你过来～我带你来吃”

　　徐佳颖则软绵绵的叮嘱道
　　“好……那你待会儿吃完就回酒店
　　不要乱走～大晚上的我不放心”

　　季南又看了看窗外朦胧的灯火
　　对比曾经回家的那条黑漆漆的乡道
　　可是天差地别呢
　　但也乖巧的应道
　　“嗯～你呢？是要睡觉了吗？”

　　电话里的徐佳颖似乎翻了个身
　　窸窸窣窣的，随后才懒洋洋的回道
　　“……嗯……睡不～，书也看不进去”

　　季南略一思索，想了想下飞机的时候感觉S市没有T城冷
　　“嗯？怎么了？不会是着凉了吧？”
　　电话里的声音却焉焉的呢喃着，传入了季南的耳膜
　　“～没有……可能是跟你分开了……心情有些低落”

　　这对于没有恋爱经验的季南来说
　　不知道怎么安慰，嘟囔着也组织不出过多语言
　　只是手指无意识的又在刚才那云朵旁边又画了一朵
　　“……嗯……这样……啊”

　　两人隔着电话沉默之际，服务员也端来了馄炖
　　“美女，您的馄炖”
　　“谢谢～”
　　“您慢用，小心烫”
　　“好～”

　　徐佳颖听见了这边的声音，便也准备挂电话
　　“～…你的馄炖来了吗？那你快吃完赶紧回去”

　　对于徐佳颖声音里的失落情绪，此刻的季南只感觉无奈，又无力
　　只好说道
　　“……嗯～好！那你……别难过了”

　　“～嗯～乖乖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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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挂了电话
　　一边安静的吃着馄炖
　　思绪却飞出了雾蒙蒙的窗外
　　关于现实生活
　　自己不缺乏冷静的思考与独立挑战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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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惧怕孤独无依
　　而于情感……抛开理智规划不说
　　自己明明是喜欢她的
　　可……为什么笨拙到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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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我需要建设的不仅仅是皮囊
　　还有……修复破碎心灵和搭建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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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荒者如何能与月亮匹配呢……
　　即使是逃荒者，也该有尊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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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馄炖的季南，一路踱步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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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佳莹颖的失落情绪激荡起的思考
　　也彻底覆盖了对繁华世界的新鲜感
　　转而打量着街头来往穿梭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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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穿着打扮
　　包裹着怎样的身份，角色
　　奔忙的是怎样的梦想目标
　　而自己呢……
　　似乎彻底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流浪儿
　　逃离了C省那个牢狱里的藻泽
　　却带着里里外外残破不堪的自己
　　祈求缩短与月亮之间的距离
　　可与月亮的距离似乎越清晰就越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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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回到酒店
　　季南才将那些当前自己无法理解的思绪关到了房门外
　　整理起第二日面试的衣服与要带的证件
　　待一切妥当，这才洗漱好上床
　　给徐佳颖发短信
　　“我睡觉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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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焦虑的缘故
　　第二日在闹钟响起前半个小时
　　季南便从父亲留下的噩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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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早就习惯了
　　呵～
　　爬起来洗漱收拾妥当便下楼吃早餐
　　刚到酒店餐厅，兜里的手机便响了
　　第一感觉就是徐佳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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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出手机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嘴角扬起的那一刻，也将昨夜的噩梦给抛到九霄云外
　　“喂～佳颖，你醒啦？”
　　许是得了一夜好眠，电话里的徐佳颖听起来也恢复了精神，听起来朝气蓬勃的
　　“嗯！……我都出来买早餐了，你也在餐厅？”

　　季南也没多想，一边接着电话，又打量着各色早餐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你那边有钢曲呀，在餐厅？”

　　听徐佳颖这么一说
　　季南才反应过来环视了一圈，还真是在播放轻柔的钢琴曲
　　便俏皮称赞道
　　“不愧是会弹钢琴的女孩儿～这么小声都听见了”

　　电话立刻就传来了徐佳颖骄傲的声音
　　“哼～那～是！我听力可是很好的！”

　　“～你最棒了”
　　季南说着便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空，随即续道

　　“～那我先去拿早餐了，约了十点”
　　“嗯，等下别紧张，完事儿给我打电话
　　我如果没下课就短信你”

　　“好！那你也安心上课，我忙完就打给你”

　　“嗯！我的南南真乖，好想Rua你”
　　“拜拜，嘿嘿”
　　“拜拜”
　　摩挲着手机笑了笑，季南这才拿起餐盘去取早餐
　　也在早餐中开始了到达S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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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后出了酒店也顾不上欣赏这座城市在晨光中的样子，快步赶往远处的写字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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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徐佳颖的细心呵护，给季南订的酒店就在面试地点附近
　　这对于初到陌生城市的季南来说
　　显然是极为感动的
　　季南也在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便找到了写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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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达门口，季南这才整理了一下着装
　　深呼吸了一口，才敲了门
　　很快，门便被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瘦高男孩儿打开
　　随即呆愣的看着季南

　　季南见状便主动伸手打着招呼
　　“你好，我是季南，过来面试吗”

　　浓眉大眼的男孩儿这才回过神
　　局促的搓了搓手才伸出来与季南轻轻一握
　　“奥，你好你好
　　我是……萧景明～就是给你打电话的主管”
　　随即又侧了侧身续道

　　“快请进～沙发上坐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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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进了办公室坐下
　　萧景明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季南之后便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谢谢～”
　　随即萧景明便也不啰嗦
　　扶了下眼镜便笑盈盈的直切主题
　　“情况是这样的，公司刚成立，这是在S市的办公室
　　目前是我在驻点管理，为了台面呢
　　老板给我配一个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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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萧景明叙述完岗位工作内容
　　见季南默默点头便有续道
　　“我看了你的简历，很适合岗位需求
　　不知道～你对薪资是否满意，而且……
　　以你的年纪，接下来的五年，你是否有别的安排？”
　　季南略一思索，初到这里，很需要这份工作……
　　便答道
　　“嗯……薪资的话我了解了……
　　你刚才说的工作内容
　　如果后期我能做得更好的话，希望加薪！
　　因为我接下来还想利用业余时间再去上个夜校！
　　唔～我的安排就是这样”

　　萧景明听完随即便弯起了眼角，笑道
　　“嗯，那行！你说的，基本上两不冲突
　　那你看～是今天直接签合同明天上班？
　　听他这么一说，季南则想着自己现在还住在酒店，得把长期住所搞定
　　便略显尴尬的回道
　　“……我可不可以签完合同
　　等两天再过来上班呢？”

　　萧景明听完则不解的问道
　　“～嗯？怎么呢？是……还有别的事情吗？”

　　“……哦，是这样的，我得先租房，安排好住所”

　　萧景明听完挠了挠头有些害羞的看着季南
　　“哦……这样啊，没问题！给你两天时间安排住所，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帮忙，我对这边已经熟悉了”
　　季南见这个大男孩儿这么热心的提出要帮忙
　　感觉自己真挺幸运的
　　忙笑道
　　“嗯，那先谢谢萧主管了”

　　随即，萧景明便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合同递了过来
　　“呐，这是合同
　　薪资待遇和工作内容等你仔细看一下
　　有不满意的我们可以再沟通”
　　“好”
　　季南接过来认真的看着徐佳颖之前叮嘱过她要注意的东西……
　　一切都很好，薪资待遇也符合工作内容
　　差不多也贴合S市的消费水平吧
　　比在网吧的时候拿的多，工作内容也轻松简单
　　而且还不用熬夜！

　　关于解约这一项……也没设定什么门槛
　　如果之后想跳槽什么的……似乎也很简单
　　仔细看完之后季南便牵下了合同
　　随后递给了萧景明
　　“那我就先回去了，两天后过来上班”

　　萧景明听完也站了起来
　　看着季南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额～那个……你要是租房子的话……
　　我可以帮你联系”

　　虽然不太明白这个未来上司为什么这么腼腆
　　但听他说能帮忙租房子，季南便也笑盈盈的问道
　　“～哦？萧主管有认识的中介吗？”

　　“我有同学在恋家上班，刚好就在这个片区！
　　嗯～找他帮忙联系房东，不用给中介费的”

　　季南一听可以省一笔钱，眼睛一亮
　　毕竟找中介公司还得给一个月租金的中介费
　　按这边的消费水平，至少得一千多
　　嘶～心疼！
　　“这么好？！那就麻烦萧主管帮我联系吧”

　　萧景明则又搓了搓手便把手机掏了出来
　　“～那我们留个电话！

　　我也跟我同学打个电话，明天就带你去看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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