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 】算心(傅融×你)》无情回车键

32、算心 32

　　“好高……”
　　双手扶住瓦脊，小昭谨慎着探出头，朝院墙内望去。
　　“……不管了。”
　　思忖片刻，小昭回头看了看墙外的行道，见还没有仆人发现自己爬上了墙，牙一咬心一横便跃身跳下了院墙。
　　“哎呦！”
　　虽说落在花丛之中有所缓和，但小昭的身子还是跌得生疼，口中自然也没能忍住那一声闷哼。
　　听到庭院中传来的异动，你警惕着睁开了双眼，刚刚斜倚在廊柱上的身子也紧张着挺直起来。
　　“谁！”
　　话音未落，你转身望向侍奉在侧的女使，凝眸间微微点了点头，那女使便心领神会着快步走入了庭中。
　　“是谁在那！胆敢私闯内院，二公子知道了可是要重重惩处的！”
　　眼见已被发现，小昭只得匆忙着爬起身来往庭院深处跑去。
　　“站住，我可看见你了！”
　　忧心这动静会引来外院中众人的注意，小昭只得无奈着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身后追来的那名女使，委屈着神色轻声哀求道：
　　“嘘！柏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便放我进去见一见殿下吧，我知道殿下就在这，小昭只是想与殿下说上几句话，就几句话而已，我不骗人！”
　　“又是你……”
　　阿柏快步走上前来拉住了满身尘土的小昭，无奈间抬手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污迹，而此刻身在内廊的你听出了小昭的声音，那颗骤然悬起的心也便再度安稳了下来。
　　“姑娘，是少公子。”
　　“知道了，你让他过来便是。”
　　说话间，阿柏松开了紧抓小昭的手，低声交代着他快去快回：
　　“快进去吧小公子，只是莫要耽搁太久，夫人若是寻不见你，又该担心了。阿柏替你找些伤药去，不然今夜你恐怕要疼的睡不着觉了。”
　　听完阿柏的话，小昭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便往内廊跑去，你则长吁一气间抬手理了理略显散乱的额发，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憔悴。
　　“殿下……殿下！真的是你！”
　　随着耳畔传来小昭的声音，你那涣散多日的眼神终于又有了些光亮，眼看着那孩子朝你跑来，你也有些激动着站起了身。
　　“慢些跑，别着急。”
　　话音未落，小昭已然拥入了你的怀里，肩膀颤抖着低声啜泣到：
　　“殿下……殿下……他们都不让小昭见您，小昭还以为……还以为您……”
　　“没事的，我们都没事了，你别再胡乱猜想了。”
　　说话间，你抬手抚住了小昭的脸庞，口中则继续柔声说到：
　　“你是如何进来的，瞧你这一身的泥泞，夫人看到又该心疼你了。”
　　轻轻抽泣几声后小昭离开了你的怀抱，倔强着神情瞥开眼去低声说到：
　　“我……我不需要她心疼，我也不想待在这里。”
　　骤然的激动让你有些心悸，你无奈地看了看眼前僵持着泪眼的小昭，苦笑间再次坐了下来。
　　“是夫人待你不好吗？还是府中下人们欺负你？”
　　牵住小昭的手，你轻柔着将他拉到了身侧的廊椅上，眼见你满脸温和，小昭也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眼波微动间缓声说到：
　　“夫人……夫人她待我很好，也不让下人们随便议论我，可我……可我还是想同殿下一起回广陵。”
　　听完小昭的话，你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却依旧有些凄凉。
　　自你们来到许都已有三月之余，在这段日子里为掩人耳目，傅融一直将你安顿在内院当中修养，而小昭则被那张夫人暂且认做养子抚育在侧。
　　想到此处，你不禁又添了几分自责，毕竟当初小昭的事傅融也曾与你商议，你大可将他继续留在身边，可见那张夫人也实在喜欢这孩子，权衡之下你终究还是答应了将他托付在司马家作为养子的提议。
　　眼看身边的小昭已然通红了眼眶，你终于收回了心中的万千思绪，五指紧握住他那只瘦弱的小手，微笑间和言说到：
　　“谁说我要回广陵了？你看我不也还好好在这吗，我不会走的，至少现在……我很好，你也很好，不是么？”
　　话音落下，小昭沉默片刻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脸认真地望向你问到：
　　“所以往后殿下终究会离开这儿的，对吗？”
　　小昭稚气的声音沉沉落入你的心间，思绪纠缠之下，你恍惚有些不知所措，沉默良久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
　　“夫人说殿下现在需要安心修养，小昭都明白，从前阿姐怀孕时也是这般深居不出。殿下……其实小昭只是想告诉殿下，小昭是不怕艰苦的！若是殿下真要离开这里，便不要丢下小昭，小昭不会拖累谁，小昭可以帮殿下的忙，可以替殿下照顾好小世子！”
　　听完小昭的话，你微微愣了愣神，低眉苦笑间一字一句轻声说到：
　　“世子……小昭，我已不是广陵王，我也不能再堂堂正正回到广陵，我什么……我什么也带不走，哪里也留不下。”
　　话音落下，你抬起头望向身旁的小昭，无奈着笑了笑，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口说到：
　　“让你留在夫人身边，或许是我太过强人所难，可眼下我已再难为你寻到第二个安稳去处……所以小昭，就算是原谅我一次，好吗？”
　　泪水悄然滑落，你悲戚着神色低下了眉眼，而小昭则默默将随身的锦帕递到了你的手中，低沉着声音说到：
　　“小昭明白……小昭会安心待在这里，张夫人待我很好，傅使君也总是照顾我，殿下请不要再为小昭忧心，只是……只是小昭还有一个请求。”
　　见小昭满眼希冀，你也稍稍放松了心情，眉眼含笑间你点了点头，示意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夫人不让我唤他夫人，傅使君也交代我不能随便叫他从前的名字，可我想……我想日后也一直能叫您殿下，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想，或许……或许小昭只是想一直不忘记在广陵的日子而已……”
　　听完小昭的话，你心中顿感一阵苦涩，强忍住眼中盈眶的泪水，你再次抬头望向小昭，双手温和着捧住他那张略显瘦削的小脸，口中则一字一句认真着说到：
　　“你刚到绣衣楼的那天，像只怯生生的小猫，一言不发地躲在陈登身后不敢说话，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爹娘不曾为你取过像样的称谓，你还记得吗？那天我说过的话。”
　　听到此处，小昭恍然间愣了愣神，可却很快舒展了面容，轻微着声音回答到：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殿下说这是日明光辉、万物繁盛的意思，说昭字很好，往后就叫我小昭，绣衣楼的小昭……”
　　看着小昭那一脸的坚毅，你也欣慰着露出了笑颜，思索片刻后，你抬手轻抚过他的鬓角，口中柔和着语气说到：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名字自然也衬得起你。可如今你已不再是绣衣楼的小昭，你是司马家的少公子，是夫人膝下唯一的孩子。”
　　“可我只是养子而已……府内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司马家的孩子，族中的长辈们也不喜欢我，这些日子不过是夫人总在护着我罢了……”
　　眼看小昭说话间有些颓丧，你便再次认真着神色凝眸望向他，口中一字一句沉声说到：
　　“人只有相信自己是谁，才能牢牢握住想要得到的一切，唯有你自己相信自己是司马昭，这府内其余人才会信服你。在这样的世道下，身份与血统从来都是虚妄，如今你的身后有着你的父亲母亲，他们身后则有张氏、有山氏，更有司马氏，你唯有做好司马昭该做的一切，才能让这些人信服于你口中的「真相」，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所用，成为你「司马昭」这个身份最好的证明。届时无论你曾有过怎样的过往都不重要，因为比起那些前尘旧事，所有人都会更愿意相信你是司马家少公子的这个事实，你明白吗？”
　　话音落下，小昭低眉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你不知自己对他说这样的话到底是对是错，可于你而言，如今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犹豫说与不说，这些话你必须要告诉小昭，唯有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日后才能让他少受些世族间的阴谋算计。
　　“昭公子——昭公子——”
　　沉默良久，当你正欲开口之际，院墙外却骤然传来了仆人们的呼唤声，而你和小昭都被这声音惊了一惊，面面相觑间不再多言。
　　就在此时，廊外的院门悄然被推开，你下意识间抓紧了小昭的手，站起身见来人是阿柏后，方才放松了心神。
　　“姑娘，家仆们来找少公子了，还是快些让我把他送回去吧，若是惊动了老爷和几位公子便不好了。”
　　说话间阿柏已匆然着步伐来到了你们身边，你凝眸间点了点头，转眼望向小昭轻声吩咐到：
　　“快去吧，别让夫人为难，我一切都好，日后别再翻墙来这儿了，你明白吗？”
　　来不及等待小昭回应，阿柏已然牵住他的手往门外走去，而小昭则一副憋闷模样，在快要离开院门之时终于转过身，远远对着你问到：
　　“殿下，待我真正成为了司马昭，便可以再回广陵与绣衣楼的大家团聚了吗？”
　　清风骤起，树影婆娑，一层薄薄水雾悄然覆上你的眼眸，门前的小昭执意要得到你的答案，倔强着迟迟不肯离开小院，眼见家仆们拉扯着想要劝他离开，你终于长吁一气后朝他点了点头说到：
　　“是，等你真正让所有人都信服你的那天，就可以回到广陵，可以回到绣衣楼了。”
　　话音落下，小昭与你相视一笑，总算松开了紧扣门扉的手，与几个家仆朝院外走去。
　　日光隐入层云，风停之时，角门已被关闭，而这四方小院也再度陷入到了那无边寂寞中去。
　　“姑娘，该喝药了，外面风凉，还是进去吧。”
　　阿柏的声音打断了你那忧郁的思绪，轻轻叹息间你终于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一步步朝着那略显幽暗的厢房内走去。
　　对于这样困居深院的日子你已然有些麻木，似乎唯有在喝下这些苦药的时候才能有片刻的振奋与清醒。
　　自从半月前与徐庶、张仲景作别后，你便再未见过除傅融以外的故人，因而今日与小昭这短暂的一聚倒是让你心中添了不少欢喜。
　　院中的阿柏是傅融特意留在你身边侍奉的女使，虽说这姑娘做事说话都很伶俐，可到底你与她并不相熟，故而白日里你时常也都是一个人默默苦熬。
　　至于傅融，他如今虽还是白身，可终日里都出入于曹丕的中郎署，眼下袁绍大兵压境，许都风云诡谲，里八华想必也不会置身事外，可无论你如何询问，傅融都不曾向你透露其中机要，就连当日前来探望你的徐庶，也对此次战事由讳莫如深。
　　其实你未尝不明白他们的心思，他们这般刻意隐瞒也只不过是担心你会因此而忧心，眼下你虽已恢复大半，可胎像仍有些不稳，张仲景每半月便会遣人送来药方与医案，傅融则总是给你带回些新奇玩意儿供你取乐。
　　或许曾有一刻，你也想过要忘却前尘安心于此，就这般同傅融如寻常夫妻般恩爱缱绻，在生下孩子后与彼此相守此生……
　　可每当看到那些栖于枝头的鸟雀不甘困居深院，你那颗尚未麻木的心便又会跳动几下。
　　离开吗？那又该去何处？又能做些什么？在那之后，傅融该怎么办？孩子又该怎么办？
　　如此这般的纷繁问题几乎每日都会困顿你的思绪，可偏偏如今的局面下你无法求助于任何人为你解答，于是你这满心的为难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块沉没心间的巨石，若是置之不理，这石头终有一日会将你压垮；若是骤然决断，却又似乎空虚了心神，落寞了余生。
　　思来想去间日子却是飞快了起来，而你腹中的孩子也渐渐有了动静，于是你尝试着不再去困扰，只将往后的一切交付给因果，寄予给宿命。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