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亿大佬来敲门》杨沐雨

2、第2章

　　皇后区的唐人街，一轮明月高挂，却衬得夜色更黑。
　　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在此时褪去，白天的喧嚣也被夜冲刷干净。
　　季阳轻声走上楼梯，楼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里是一栋老式骑楼，上楼下廊，季阳的父亲白天在楼下卖些手工艺品，晚上就窝在楼上不足20平米的鸽子笼里。
　　现在他喘得厉害。
　　“爸，要不要带你去急诊。”
　　“咳咳，不要，咳…咳，老毛病了。”他边说，边用手撑起身体，半坐了起来。打开抽屉，找出一个蓝色的喷雾剂，对着嘴，摁了两下。

　　白色喷雾漫入他的身体，像是干涸的土地久逢甘露，他感觉好多了。
　　“找到工作了？”他问。
　　“嗯。”
　　“在哪里？”
　　“在一个人家里帮忙带孩子。”
　　“行吧。”他躺了下去，直到他的鼻孔开始规律地翕动，季阳才放心走开。

　　他钻入一辆加长林肯，司机阿光回头：“季总，去哪里？”
　　“回上东区。”
　　“好的。”
　　“你做的简历很好，帮我成功拿到了工作。”
　　“哪里哪里，还是季总英明，特意去考了教育心理学证书，还放下身段，去SDA学校当了半年的实习生，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呆的住的。”阿光有点不好意思：“我做的简历，只是帮忙润色而已。”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帮我盯着点手下的人，有事向我汇报。”
　　“好的，好的。您父亲…我也会帮忙看着，您放心。”阿光从善如流。
　　我让你买通的那些应聘者，也都用钱摆平了吧。”
　　“当然，他们一听章小姐的要求，就已经有点望而却步了，更别说这时有人用钱让他们退出竞争，一个个的，像吞了鸡的黄鼠狼，心满意足地四下退了。”
　　“很好。”季阳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只是…季总，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和这位章小姐的车发生了剐蹭，给您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拿到了工作，我自有办法化解。”

　　阿光连着点头，他眼里的季阳，没有办不成的事。

　　听到留言后，季阳马上给章晚晚回了电。
　　“是的，两倍工资，但我有两个条件，明天你再来一次，我们详谈。”

　　“条件一，包子六个月内不能生病，否则认定为试用期不合格，即刻解除劳动关系。”

　　章晚晚与季阳面对面坐着，厨房里正烧着水。

　　季阳眉间一蹙，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沉默片刻，微微启了启唇。

　　“章小姐，我是负责带孩子，不是负责做产品，你的这个要求，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

　　章晚晚身体微微前倾，将桌上的杯子端起，垂眸喝了一口，“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操作的事情，工资是市场价的两倍，时间六个月，这六个月就相当于你的试用期。”

　　厨房里的烧水壶开始“噗噗”吐气，窗上慢慢糊上一层雾。

　　季阳低头沉思。
　　他坐在软皮质沙发上，身板挺立，黑色外套里是一件圆领毛衣，西裤裤腿自然垂在脚踝处，隐约可见挺拔流畅的跟腱线条。

　　让人挪不开眼睛。

　　手指交叉抚在唇前，双肘自然搭在膝盖上，低头想着。

　　眼中掠过一丝捉摸不定。
　　但几乎半秒钟都不到的时间，他蹙着的眉忽然松快了下来，神情也活泛了起来：

　　“章小姐，如果我顺利通过试用期，有什么即时奖励吗？” 他摊摊手，“你知道的，作为雇主，对于表现优秀的员工，都会有奖励机制。”

　　“这…我还没有想过。”

　　他俩间隔着一个茶几，但此刻章晚晚的心境却清澈见底。

　　她并没有打算长期雇佣季阳，此时谈的合同，也只是一年期。
　　当然就更没有想过什么奖惩机制。
　　眼下她考虑的更多的，是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

　　但是，她却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干净利落：“既然是雇佣关系，自然是有奖有罚的。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向我提，合理的我都会考虑。”
　　“那很好，如果您对我满意，能适当延长合同期限，就更好了。”这一句话落在最后，是个往上拨的调门。

　　章晚晚不置可否，你能先做好再说吧。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跟我回国假扮夫妻。”
　　“什么？！”季阳一惊，喉头一颤，呛了一口，连着咳了几声。
　　他的反应完全在章晚晚的意料内：“放心，家母病了，回去演一场戏而已。”章晚晚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心里也没底。
　　她端起杯子，假意又喝了一口水。
　　等着季阳的反应。
　　也就一秒的功夫，季阳的眉眼微微动了一下，带着几分戏谑：“章小姐，给您打工，还得有点表演功底啊。”他尽量不让自己脸上的笑掉进说话的声音里，但嘴角划出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
　　章晚晚些许赧然，但努力克制表情：“职位描述里最后一条，‘雇主安排的其它任务’，这就是‘其它任务’。”

　　“你确定，你的其它任务还不会包括，一些更让人招架不住的事情吧？”季阳眉梢一挑，半开玩笑地问。

　　“不会。”章晚晚回答得干净利索。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也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
　　“合同存续期间，你不能谈恋爱。”
　　章晚晚明显地愣了愣：“为什么？我谈恋爱，和你带孩子，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大多数男性雇主对男性育儿师都有偏见，这是有行内统计数据支持的，如果你要谈恋爱，我恐怕就不能履行合约了。”
　　“可以…”章晚晚点头，当是应诺。
　　她本来也不想找男人。

　　“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季阳的语气一下峰回路转，轻松中多了几分确信。
　　“我比你大三岁，你就叫我，章姐吧。”
　　“我不习惯叫别人xx姐，既然只大三岁，四舍五入就是一样大了。”话说到这里停住了，季阳好似在等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章小姐吧。”
　　似乎是等到了，季阳拿起了笔，用指尖把章晚晚放在茶几上的合同划到眼前，

　　翻动到最后一页，执起笔，伴随着冷白的腕骨轻轻抖动，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天，双方完成签约。

　　“合作愉快。”季阳伸手。
　　章晚晚顿了顿，也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他的一双手宽厚温凉，竟让章晚晚莫名的有了几分安心。

　　一件大事落地，章晚晚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国内母亲的具体情况。

　　她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上了一层浅浅的妆，就只是简单的打底，描眉，整张脸就忽然像夏花般明艳了起来。

　　在回国之前，她必须再回一次公司

　　D-sign北美分部办公室在麦哈顿大楼的最高层，只要站在整片的落地窗前，就能睥睨整个华尔街的灯红酒绿，绚丽旖旎。

　　把包子最后一次交给钟点工后，章晚晚蹬上一双银色高跟鞋，如风般地再一次走进了麦哈顿大楼。

　　“W姐！”助理黛比一脸震惊，“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有两天产假才结束吗？”

　　章晚晚总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孩子气，于是给自己起了一个非常霸气的英文名-Whitney。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下属口中的“W姐”。
　　章晚晚眨了眨眼睛，示意黛比不用拘礼：“过来看看。”

　　黛比不自在地用手往下扯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D-sign虽是一家奢侈品公司，但走的却是含蓄严肃路线，这就是为什么这家时尚圈头部公司会更偏向于采用中国艺术。

　　章晚晚规定，裙子不能高于膝盖。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乜了一眼黛比，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黛比紧随其后。

　　“我国内临时有事，已经告知过皮爷，最晚一周后回公司，但这期间公司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号码不变。另外，我休产假期间搁置的项目，也可以全面启动。”

　　“好的，W姐。”黛比从善如流，随即便退出了办公室。

　　章晚晚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走到窗前，低头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

　　就一周，一周以后一定要回来。

　　章晚晚离开后，办公室就像烧开的水一般热了起来。

　　“大姐大怎么忽然进公司啦？”前台艾米拉着黛比问。

　　黛比喜上眉梢：“好消息，女魔头晚一周回来上班！”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国内有事必须得回去。”
　　“她国内还有朋友吗，走的这么急。”
　　“谁知道呢。”黛比耸了耸肩。
　　“我听小道消息说，IF设计大赛已经在在进行最后一轮角逐了，你们说，女魔头要是拿了大奖，以后D-sign是不是就是姓章的了？”
　　“真不好说，但有一说一，女魔头的刺绣功底放眼天下算是独一份的，你们看到她的参赛作品了吗？就光人的皮肤，就用了一百多种绒线！”
　　“真的太厉害了，刺绣界的独孤求败。”
　　“是不是独孤求败不好说，但依我看，她这辈子，怕是要注孤生！女人太优秀总不是好事。”艾米摇摇头，“我听说，他未婚夫早就弃她而去了。黛比姐，你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给我们多透露一点啊！”
　　黛比侧目看着艾米：“行啦，别太八卦了，好好工作，不然一周以后小心她手撕了你。”

　　众人这才四下散去。

　　M国距离邗江12000公里，飞行距离大约14个小时，两个大人拖一个半大的婴儿回去，行李自然不会少。

　　“明天一早，过来帮忙整理行李。”
　　“好的。”

　　时尚总监的东西真不少。
　　一栋楼都不够她放的。

　　“这是什么？”季阳拎起一条“铁链”。
　　说是铁链它又有个项圈，说是项圈吧它另一头又连着一串链条。
　　季阳的表情非常复杂。

　　章晚晚倒是不假思索：“虐人用的。”

　　季阳轻声“哦”了一下，没敢抬头。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时尚圈的人更会玩。

　　“带上。”章晚晚说。
　　“啊？”
　　“我说那个虐人的东西，带上，回国我要用的。”章晚晚以为季阳没明白，朝“铁链”努了努嘴，“反正不占地方。”

　　“哦…”季阳随手拿了个袋子，往里一扔，塞进了行李箱里。

　　翌日，肯尼迪机场人头攒动，工作人员在值机柜台后忙着。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了章晚晚。
　　“什么，没有婴儿摇篮了？！”章晚晚先是心头一滞，紧接着恼了起来：“我可是提前很久就预定了婴儿摇篮服务，你现在通知我没有婴儿摇篮了，你开什么玩笑。”

　　地勤是个略带些稚气的小姐，面对质问，有点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因为前序航班出了点问题，所以我们也是临时才接到信息的，实在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们带着那么小的孩子，没有婴儿摇篮，怎么飞？”章晚晚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附近有些人偏头看了过来。

　　一边的季阳寂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掷地有声：“我们保留投诉航司的权利，请尽快给出解决方案。”他往后瞟了一下后方已经排起的长队：“我们也不想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毕竟，你也很忙。”

　　语气平和，半点品不出胁迫之意，但柜台后的小姐明显动作加快了，简单地打了个电话，她抬了抬唇角：“可以补差价，坐第一排，空间相对较大，方便婴儿乘坐。”

　　“那多出来的费用…”
　　“多出的费用由我们航司承担。”
　　“很好。”

　　章晚晚不能不说心底有多震惊，这个新保姆为什么自带两米气场，不怒自威？
　　还是因为长得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一路上，包子左看看右看看，甚是开心。

　　上了飞机，连旁边坐着的白人老太，都忍不住逗起了这个小毛头:“上帝啊，她可真可爱。”

　　章晚晚礼貌笑笑，掬起包子的小手，朝老太太假意招了招手。

　　老太太更乐了，看看章晚晚，又看看季阳:“天呐，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家。”

　　章晚晚无从解释，只得假笑三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一转头，对上的却是季阳似笑非笑的眼神。

　　飞机腾云驾雾，浮游在万丈高空，离家更近一点，章晚晚的心就更紧一些。

　　黄招娣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小姨在电话里的支支吾吾，都给章晚晚的心蒙上一层迷雾。

　　下了飞机，到达口的大厅里，来了三个姨妈接机！

　　黄迎娣，黄盼娣和黄来娣！
　　看到章晚晚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喜不自胜，那架势就差锣鼓震天了。

　　等等，怎么气氛有点奇怪呢。
　　黄招娣还在医院里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