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怪［画江湖之不良人］》咰济

6、棱角

　　戒断反应，原来这么难受......

　　1208：“我认识路，你不用这么一直抓着我。”

　　李星云看了看这偌大的商务中心，这熙来攘往的人潮，“你...认识路？”

　　1208：“嗯。”

　　李星云满脸不信，随口一问，“西在哪？”

　　1208环视了一圈，毫无底气，指了下右手边。

　　李星云嘴都抿成一条线了，“......那是北。”

　　1208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下次你说前后左右，我肯定认识！”

　　李星云：“你先去沙发上休息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1208轻轻答应，她没有目的地徘徊在大厅，脚步挪了又挪，走了又走，不敢靠李星云太近，又不想他离太远。

　　工作人员：“先生看一下摄像头。”

　　李星云微微抬首，看着镜头。

　　工作人员：“好了，重启成功，你可以取走你的东西了。”

　　李星云摸了几颗前台的糖揣进口袋，“多谢。”

　　大厅进门就有一个摄像头，1208进门时就注意到了它在扭头，以前笼子里面也只有这么一个会动的东西陪她，她这也算是一种习惯吧。

　　李星云看着她一直那么盯着墙角的摄像头，拿着手机拍了一张。

　　他暗暗自勉，“以后...你会越来越好的。”

　　“0、3、0、2”1208照着储存柜上李星云按下的数字念。

　　1208还没开口问他这串数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答案很快就摆在她面前了。

　　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一栋装潢不错的小洋楼，门口的邮筒上写着——302。

　　她不问了，一切都很明了。

　　白城，童村，0302号，背后的含义其实就是——李星云家。

　　他们一路兜兜绕绕，直到抵达这个偏远的小星球。

　　如他所说，这里没有异族，甚至工业也不那么发达，童村只住着一些许多年前逃难过来的人类，还有本地延续百年的一些部族。

　　他们互不排斥，但来往也不多，那中间好像有一条很自觉的泾渭。

　　李星云吸了吸鼻涕，把拖鞋放到她脚边，“冻坏了吧，我先去把壁炉烧起来。”

　　1208进了门，站在进门的地毯上不敢往里走，她捏着衣角，因为那里沾了血，她得挡住的。

　　这房子应该由是由一栋独具民族特色的建筑改装，外面保留了老式洋房的繁复外观，里边的装修风格却是极简主义。

　　书架上摆着几本发黄的书籍，家具似乎都还散发着油漆的气味。

　　直到李星云拐进墙角，看不到他了，1208才敢小声嘀咕：“我们不是在逃命吗？为什么他这么平静？”

　　李星云在茶几上放了杯热水，等壁炉都染着明艳的火光了，那杯水还没等来它的饮者。

　　李星云轻叹了一声，不得不去逮人。

　　李星云看着她蜷缩的脚趾，“备用的拖鞋就在脚边，为什么不穿？”

　　1208：“怕...弄脏了。”

　　“抬脚，”他哼笑了声，过去蹲下，“不要怕弄脏，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碰，我说的。”

　　1208觉得不自在，但人在别人的屋檐下，不得不照做。

　　“我要碰你了，”李星云偏开头，看了眼她身后。

　　门口的雪化得差不多了，路面几乎没什么阻碍。

　　他又转回来，垂眼看着她，“但你身后一片坦途，你随时可以转身离开。”

　　1208轻嗯了一声，听得似懂非懂，把手给他。

　　“......你，”李星云伸出去的手顿了半刻，绕开她的手指往上走，拎起了她的袖子，“走吧，站这怪冷的。”

　　李星云：“你暂时就在这里生活，直到改掉那些不好的习惯才可以离开这里。”

　　1208看了看自己身上，“什么叫不好？”

　　李星云看着壁橱里闪烁的火光，“你还记得...自己成为实验体之前的样子吗？”

　　1208：“......”

　　八岁？一百多年前？还记得吗？姬如雪不禁问自己。

　　“以后不许叫我——好吃，要叫我的名字。”李星云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绍，“我叫李星云。”

　　改掉习惯，那意味着斩断过去，那种滋味会让人不怎么舒服，1208不想顺从：“为什么？”

　　李星云：“一个正常人是不会选择远离人群，也不会被人远离的。”

　　1208：“可我不是怪物！”

　　“那我们就做真正意义上的人吧！”李星云牵过她的手，掰开她蜷缩的手指，和她行了个握手礼，“就从这个握手开始。”

　　墙上的挂钟到整点都会响一次，李星云只是随便跟着声响去看一眼，却发现已经六点了，“饿不饿？你想吃什么？”

　　1208滚了滚喉，道： “......不用。”

　　“才说的，你又忘了？”李星云意有所指。

　　“那我想喝营养液，那是我喜欢的东西。”1208看他神色没变，又确信的复述，“我想要我喜欢的东西，你有吗？”

　　李星云撤走她没动的温水，“等着，我去给你拿。”

　　“光喝这个怎么行，”李星云把营养液的盖子拧开，再递给她，“我再给你弄点别的。”

　　门一拉，李星云将自己关在厨房里一通捯饬，也不知要做什么。

　　“第一顿饭，有些简陋，你别嫌弃。”李星云端出两碗面。

　　1208瞧了眼面，又看了眼他。

　　李星云端着碗嗦了两口面进嘴，嚼吧嚼吧，“快吃，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哦，”1208学着他的动作，生硬的拿着筷子去夹面条。

　　多年不用，毕竟手生，她夹起来，又滑下去。又捞起来，还没进嘴就又掉下去了。

　　后来，她烦了腻了，才顾不上李星云的目光，直接丢开筷子，用手去捞。

　　面条逐渐消减，1208抱着碗，恨不得把脸埋进去。

　　李星云：“忘记教你用筷子了，是我疏忽。”

　　“我会用的，”1208 抬起脸反驳，又把筷子捡回来，“我会...用的。”

　　“我知道，”李星云拽了张抽纸帮她擦腮边的油，“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的房间就在李星云隔壁，被子，枕头，地毯，还有床头的照明灯，一切都很周全。

　　就好像，他早知道自己会入住这里。

　　1208 ：“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了？”

　　“想什么呢，”李星云咬着哈欠，神色很放松，“快躺好，我要关灯了。”

　　小时候，爸妈也会帮自己掖好被子，然后让自己闭上眼睛说要关灯。

　　柔软的床铺很容易就抽掉人的力气，让人意志溃散，1208看着李星云，微笑的弧度圆润纯净，不是刚刚那种小心翼翼的打量，而是带着孩子般的得意和欢喜。

　　李星云：“晚安。”

　　院子里，树叶上凝聚的夜露滴入石板，俱寂的一刻竟显得异样清冷。

　　云层被风吹动，让月亮一会儿澄澄澈澈，一会儿又朦朦胧胧的。

　　黑夜无边漫长，1208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她又习惯性的在黑暗里探查，但这里什么都没有。温软的床铺，淹没了她满腔的情绪，这里太干净了，让她所有的警觉都扑了个空。

　　李星云在听见房门口溜过一串急促的脚步，隔壁的房门大开着，里面却没人。

　　只听见卫生间有动静。

　　1208蹲在马桶旁，正在吐。

　　李星云跑上去，给她顺背，“怎么会这样，难道面条过期了？”

　　“我.......yue~~~”胃里翻江倒海的涌动着，1208说不出一个连续的句子。

　　“是我不能接受熟热的食物，”晚饭吐了个干净，姑娘才稍稍缓过劲来，她瘫软的靠在墙边喘气，“这一百多年他们都是给我吃生的。”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不被人怀疑，你就必须像个正常人一样接受这里的食物，”李星云虽然心疼，但不得不提醒，“这是最基本的一步。”

　　1208：“我知道，我可以的。”

　　“我知道，”李星云想再说点别的，但顿了几秒后又泄了气，“我都知道。”

　　“这次我不关灯了，这里不会有摄像头一直盯着你，”李星云把在商务中心顺走的糖放在她床头，“你不用一直盯着墙角，好好睡吧。”

　　“李...星云”1208小心试探。

　　“不够坚定。”李星云虽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是高兴的。

　　1208看了眼他的神色，又轻声喊了一句，“李星云。”

　　李星云故作严肃：“不够。”

　　1208有些着急，又唤，“李星云。”

　　李星云：“不够。”

　　再足的耐心也总有磨进的时候，她不耐烦了，放声吼道：“李星云！”

　　李星云被喊得微微一怔，他看着她，抿了抿唇，声音放轻，“不错。”

　　1208眸光一转，不可思议，着急和他确认：“你喜欢...被人吼？”

　　李星云：“也不是很喜欢，只是很意外见到你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样子。”

　　“记住，如果下次别人让你不高兴了，也要拿出这种“你算个屁”的态度，明白吗？”

　　1208半信半疑，“我那样...不会被打吗？”

　　李星云：“谁打得过你啊，你不拧断他的脖子就不错了。”

　　“好了，睡吧，”李星云故意吓唬她，“正常人是不熬夜的。”

　　1208：“......嗯”

　　重回人间的1208乖顺得像只小猫，李星云走到哪她的目光就跟到哪，做什么或者碰什么东西也会征求李星云的同意。

　　李星云心里很不舒服，但不会让她察觉。他明白她的处境，她把自己当做一个蹩脚的“陌生客人”，害怕行差踏错又被人扔回那个笼子。所以，尽管无奈，但李星云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跟她强调——她想做什么都行。

　　乖顺，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现在的秩序下。

　　他不需要她乖顺，相反，她以前被磨掉的那些棱角，李星云要她全部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