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玫瑰》殁翼二号

3、第 3 章

　　夜幕降临尹望希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全息屏上的文字，那是满屏的叮嘱信息，消息来自他的母亲塞琳夫人。
　　她事无巨细的提醒着为了瞿家和尹家的婚姻他应该准备些什么，说实话在他决定装上系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接受了将来要发生的一切，不出意外这个系统会陪伴他直至生命结束。
　　七区常在一些文学作品上批驳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是数据的奴仆，这一点尹望希没有反驳。
　　从他出生起他就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情感，他又意外丢失了七岁以前的记忆这使得他越发冷漠，可当他想要区突破点什么找寻点什么的时候，他的大脑又告诉他，这没必要，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只要听从联盟的安排就好。
　　从前他听从了联盟的安排这一次也没例外。
　　尹望希给瞿闻星书写了一份邮件，说是书写其实就是把塞琳夫人传递给他的消息原封不动的转述给瞿闻星。
　　他坐在阴影里，蓝色的夜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沙发上，而他很巧妙的避开了科技时代的微光。

　　接到对方的讯息时瞿闻星还妄图从书里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惜他失败了，饶是哲学也无法解答他的困惑。
　　平心而论他对尹望希挺有好感的，只是他不接受这种方式而已，不过退一步想如果没有这个系统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他，他可是联盟上将而自己目前还只是无业游民说来惭愧，尹望希也未必看得上他。
　　换个角度瞿闻星竟然还挺庆幸。

　　一刻钟后他得到瞿闻星肯定的回答。
　　他应下了这门婚事。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寻得一生所爱。】
　　一生所爱？
　　这个措辞好特别，特别到尹望希对它构不成任何概念。
　　【系统：建议您不要随意摘卸本系统，系统将为您的幸福保驾护航。】
　　尹望希突然觉得它有点儿吵。

　　第二天他依照系统指示邀请瞿闻星约会，坐在餐厅里的半个小时瞿闻星的态度都很冷淡，他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向系统发问。
　　【他的状态为什么不一样了？】
　　【系统：不知道，系统检测不出任何情绪问题，很抱歉宿主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
　　【系统：不过也许你可以邀请他到对面的游乐场看看，也许他会高兴。】
　　尹望希忐忑开口，“闻星。”
　　“嗯？”瞿闻星似乎被吓到了抬起头，“啊？”
　　尹望希：“要去对面的游乐场看看吗？”
　　“好。”瞿闻星起身跟在他身边，“闻星”这个称呼除了他的母亲很少有人会这样叫他，毕竟在联盟时代除非亲近之人这样称呼别人是不礼貌的。
　　六区除了高科技设备其实还建造了很多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娱乐场所，比如此刻他们正站在巨大的磁悬浮摩天轮下。
　　瞿闻星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会带他来游乐场，但每次都会被工作打断，她中途离开陪在瞿闻星身边的只有管家。
　　“我以前来过游乐场。”
　　尹望希看着他，似乎很有耐心的准备听他把故事讲下去。
　　“我的母亲是一位杰出的研究员，在灯塔的每一天她都是忙碌的，我八岁那年生日她答应我带我到游乐场玩，但还没坐上一个项目她的助理便把她叫回了实验室，她很少有时间陪我所以也总觉得愧对我，于是她给足了我选择的空间，说实话离开她我大约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母亲了。”
　　昨晚瞿闻星想了很久除开私人情绪，母亲宽容他这么多年，他也应该顺从母亲的意思一回。
　　【系统提示：告诉他，以后你会陪他，无论什么时候。】
　　尹望希迟疑了，“菲斯娜夫人的确很好。”
　　瞿闻星转头冲他笑笑，“上将应该是见过母亲的。”
　　尹望希：“是。在灯塔菲斯娜夫人带队撑起了灯塔一半的研究项目，是位值得敬佩的研究员。”
　　瞿闻星心情好了很多，提议道，“要不要去感受一下？”然后不等人回答便抓起他的手腕往前跑，瞿闻星停在海盗船下，“坐这个！”
　　“好。”
　　然后他看着瞿闻星跑到售票处买票，他笑着与售票系统攀谈然后道谢，这一幕他觉得有点儿眼熟好像七区的人也是这样交涉的。
　　捏着电子票，他们上了船，瞿闻星的话多了起来，“我小时候坐过一次吓得嗷嗷叫。”
　　尹望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你现在不害怕了？”
　　瞿闻星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吧。”
　　船只启动广播传来声音，“欢迎来到海盗的世界，航行即将开始各位船员们准备好了吗？”
　　瞿闻星忽然应答，“报告船长，您的船员已准备好！”
　　尹望希笑了，航船左□□斜他耳边全是瞿闻星咿咿呀呀的叫唤，事实证明，长大了也还是害怕。
　　瞿闻星害怕很正常，不过按理来说这点颠簸对于常年开星际飞船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此刻听着身旁人的叫唤他似乎也觉得有些晕乎了，竟然生出点刺激的感觉。
　　船只越荡越高下落的时候带来的失重感让他不自觉跟着瞿闻星一起喊。
　　这一趟航船他们都不太像自己。
　　下了船，尹望希不再是表面温温柔柔却透露着疏离感的上将，而是扶着柱子微笑着看瞿闻星呕吐的普通人。
　　瞿闻星干呕了半天也没缓过来，旁边突然递过来一瓶水，“谢谢。”

　　游乐场的全息屏上忽然弹出一个视频，瞿闻星直起身子正好看见，尹望希看他皱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又顺着他的目光落在硕大的屏幕上。
　　这是一段无声的视频，画面中男人站在平台边缘，下一秒他竟直接伸手推了身边的女人，那个坠下楼的身影是昨天资料上的死者，辛琼！
　　一分钟内这段视频强势地挤进每个人的眼球，不论人们在做什么只要电子设备依旧运行都会接收到这段视频，社交平台顿时炸开了锅。
　　尹望希接到了六区警署的电话，又看看身边的瞿闻星，那人他先一步说，“你有事就先去吧。”
　　可是，他今天明明是陪瞿闻星约会的，现在……
　　瞿闻星看出他的顾虑摆摆手说，“没关系，过两天我们民政局门口见。”
　　尹望希点点头，让自己的人把他送回去，然后乘上飞梭走了。
　　瞿闻星没让他留下来的人送，而是打了一架飞梭去往七区。
　　仅一刻钟时间社交平台上七区人民和其他地区的居民就吵开了，大多是在争论哪方是过错方，瞿闻星粗略地看了一眼推开门，“谭叔。”
　　谭叔看他一眼继续打扫书架，瞿闻星皱着眉凝重道，“你说的是对的。”

　　六区警署把尹望希请过去也是想裁决一下现在情况。
　　费罗调出视频和资料，“上将，据查证画面里这个男人是辛琼交往的对象，叫伊凡，21岁，劣……七区人民。2月14日下午4点左右二人发生争执，在楼顶伊凡出手推了死者，造成死者坠楼身亡。”
　　尹望希：“这段视频是哪儿来的？”
　　费罗惭愧道，“这段视频出现的突然且追查不到来源地。”
　　“也就是说你们也无法肯定这段视频的真实性，是吗？”尹望希神情严肃，如今最大的证据出现了却也是最大的疑点，如果这段视频是真的，此人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方而是选择全网公示？如果这段视频是假的，那他这样大肆宣扬又是因为什么？
　　费罗点头，“是。”
　　尹望希：“我希望知道这整件事情的真相，客观事实才是律法该遵循的。”
　　恋爱系统的漏洞他一直知晓，他想他的研发者图亚玄会比他更明白。恋爱匹配系统只对除七区以外的人开放，也就是说这个联盟主系统之一的子系统里竟然没有第七区人民，也变相的将七区剔出了联盟。
　　这加深了七区人民和其他人民的矛盾。
　　当然如果你要问为什么研发者不修改系统，这当然是因为大家都不相信有人会愚蠢到在存在最优解的情况下还放弃最优解。
　　在他们眼里劣等人是喜怒无常心绪复杂的生物，不值得托付。
　　尹望希反复观看这段视频，所以那天系统给他匹配的对象其实早有恋人，只是他不知道。

　　事情不断发酵，关于结案的言论越来越多，社交平台上吵成一片，整个社交区域全是溢出屏幕的情绪言论。
　　草履虫/七区：“一段明显作假的视频还想诬陷七区的人！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着！”
　　fhkl/五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不会这样说，除非……哦，忘了你们是劣等人。”
　　微光/七区：“公开在社交平台上贴标签，看来你也不是什么聪明货色，不过是被大数据和芯片控制的傀儡罢了。”
　　fhkl/五区：“芯片给予我们知识和生存技能，我们理智到任你如何污言都不会为此难过，真难道不是时代的进步吗？而你们不过是跟不上时代的落后者。”
　　微光/七区：“五区的？怪不得，小孩还在上学吧，要我说你们那些课上了也白上，毕竟批量生产一批一模一样的听话机器人也挺悲哀的。说我们没有生存技能那是因为你们本就在联盟庇护下，要是没了一区你们就得是最早死的那个！”
　　鹤兰/五区：“联盟不可能消失也永远不会错，在柔白桑若将军的带领下我们只会走向无尽曙光，而七区是不能创造价值的蚀腐之地。”
　　草履虫/七区：“你这小孩说话还挺难听，柔白桑若不是好将领，他篡权夺位，又将七区贬低至此他死有余辜！”
　　鹤兰/五区：“任你们胡说，联盟还是会继续前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

　　瞿闻星在七区一待就待到了晚上，七区的夜晚好像才有书中描述的那样，落日时分绯红的晚霞，漆黑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和宁静的夜。
　　谭叔说：“地球上居住的都是排外的生物，只有他们可以存在，一旦发现其他不同于他们的物种就会群起而攻之直至消亡。”
　　瞿闻星：“现在七区就是那个物种。”
　　谭叔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陈旧的书，书脊早已脱线，扉页上他用苍老的声音读到，“我们沐浴着阳光，躲藏于树梢，风儿吹拂着杨柳，人类拥抱地球，美而鲜活的画面永恒定格在枯燥的诗篇。丛林横生虚光，人类托举起太阳，安装在看不到的地方，地球被切成几块，我们得到的喘息构不成人类的明天。”
　　这段文字来源于上个世纪的文学作家，陆林舟。
　　也是瞿闻星最喜爱的作家之一。
　　谭叔忽然有些惆怅，抬头仰望外面的星光，“无论真相如何，群众对七区的审判都不会停止。”
　　瞿闻星低垂着眸，眼里只有这段文字。

　　三小时后，联盟主星，一区
　　尹望希坐在议会大厅，从一区到七区的主理人都到了，只等三位联盟主理人，从左往右依次是赫萝夫人、柔白桑若将军和浔川博士。
　　等人到齐全息屏上投映的正是七区发生的案子，柔白桑若面容沧桑沉着嗓子，“七区主理人你怎么看？”
　　第七区的主理人是由全区投票选出的，名叫寒明的年轻人。
　　他站起来丝毫不怯场，“将军，我认为应该等事情查清楚再谈论责任的问题。这段视频来历不明，并不值得轻信。”
　　六区主理人柏仟从突然发话，“视频是哪儿来的确实不清楚，但关于劣等人与其他人居民的距离问题是不是该处理一下？”
　　寒明皱眉有些不悦，柏仟从是个刻板的老头从来不好说话，这话说出口分明就是针对七区。
　　赫萝夫人看他一眼，“还是先把案子处理好吧，我记得死者是六区居民，想必六区也是有责任的。”然后转头看向面色依旧冷淡的尹望希，“尹上将以为呢？”
　　尹望希看着面容姣好的女人，赫萝夫人一位杰出的研究学者，她的资历比在座的每一位都要丰厚，性格很是温和偶而还会到第七区去，确实是好的主理人。
　　“我认为应该先抓住肆意传播视频的人，辛琼案的背后是巨大的阴谋，我想有人想挑起七区和其他人民的矛盾，无论怎样这对联盟都是不利的。”尹望希，“所以我请求经手……”
　　柏仟从却打断他，“可是我听说尹上将最近要结婚了，怕是没有时间吧？”
　　隔着水晶玻璃尹望希望着对面的人勾起唇角，“柏区长消息真灵通。”
　　赫萝夫人露出些笑容，“尹，你要结婚了？”
　　尹望希微笑示意，“嗯。”
　　赫萝夫人笑开了，“太好了，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
　　柏区长：“我记得尹上将匹配的对象好像是位同性吧？”
　　公然在会议厅议论他的婚事确实不敬，但他显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系统少有配对同性的情况，所以我也实在好奇尹上将的结婚对象到底是多优秀的人，不妨改天带出来认识认识。”
　　尹望希也不让着他反唇相讥，“我的爱人可不像柏区长家的狗，说拉出来看看就看看。”
　　赫萝夫人轻敲桌子示意他们都收敛些。
　　这场会议散场得快，赫萝夫人下令让七区主理人寒明在三天内给联盟答复，并且通知所有人三日后商讨如何解决七区和其他居民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