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潮生》江州月白

12、第 12 章

　　周淮景的呼吸微微一滞，眸色渐深。

　　他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指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声音微哑，眼神晦涩不明，“温小姐这时候和我装傻充愣起来了？就不能是单纯想送我一件小礼物？”

　　“哪怕是要让周总失望了。”

　　温灵韵盯着他的眼，他手上的温度烫得惊人，叫她失神，“我这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什么事讲究你来我往。”

　　周淮景说：“哦，所以小蛋糕是你的谢礼，是你的回报？”

　　温灵韵点点头，“那是当然。”

　　周怀瑾微微皱眉，他不太喜欢她的这句话，“韵韵，我们之间不需要分得那么清。”

　　周淮景每次喊她名字的叠词，温灵韵都忍不住心尖发麻。

　　此时此刻，温灵韵总会有一种错觉——周淮景喜欢她，他们是在恋爱。

　　可他们不是。

　　“需要。”

　　温灵韵勾唇一笑，“我可记得周总没说喜欢我，恰好我也不喜欢周总。我不是周总的恋人，也不是周总的追求者，自然不会平白无故送周总东西。”

　　说完，温灵韵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两人无声对视，目光仿佛有了实质，进攻，防守，交缠，说不清楚是谁先开始移开的视线，可能是她。

　　在那短短几秒内，温灵韵感受到了她的心脏在一点点缩紧，她在紧张，也在期待。

　　她想听到一句话，哪怕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她也想听到一个否定答案。

　　周淮景听见这话莫名烦躁，伸手掐了掐她腰间的软肉，语气危险，“韵韵，我不喜欢听这话，收回去。”

　　某些时候，眼前人的眼睛与晏明霜重合，似乎一模一样。

　　可是，她身上的味道，声音，细软的头发，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交缠在一起，像是一堵墙，隔绝了她和晏明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们是两个不同人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骨血与骄傲，混淆不得。

　　“知道了，周总。”

　　又是命令的语气，她很讨厌。

　　早知道不给他送小蛋糕了。

　　这些小女孩赌气的心思，她自然不会表现。

　　温灵韵如同往常一般见好就收，只是这次多了些细密的难受，不明显，像针轻轻刺了下。

　　温灵韵露出一个熟练的笑，妩媚风情，对待记者对待粉丝，她都是这般。

　　“我喜欢周总，就算周总不喜欢我，我也喜欢。”温灵韵微微停顿，接了后面一句话，“以后我都这样说，好不好？”

　　周淮景没有说话，眸光沉沉，他看着她这几日软下来的壳又一点点变坚硬，和从前一样。服软的话，好听的话，她能毫不遮掩地暗示他都是假的。

　　其实从前听着没什么，他很清楚他与她本来就是一场戏，她愿意配合，那自然是极好的。

　　今天听着这些，却有些刺耳。

　　周淮景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温灵韵透过他的肩膀看过去，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周淮景也看了眼，没有立即接，任凭手机响着。他伸手将温灵韵从怀里带起来，理了理头边凌乱的发。

　　周淮景说：“等会让老赵送你去剧组。”

　　温灵韵问：“不接电话？”

　　第一遍没有人接，紧接着第二次铃声就响起来了，

　　周淮景没接也没挂，更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汪导最近筹拍新剧，他今天看见了你，似乎对你有兴趣，我让顾芳将剧本发给你，你好好看看，到时候去试镜。老赵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铃声还在响，似乎只要对面的人不接，就会一直打下去。那人好像知道周淮景现在不忙，笃定他不会厌烦或者把她拉黑。

　　周淮景意思也很明白，要她走，他不想当着她的面接着电话。

　　温灵韵以为她会知情识趣地退开，又或者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比如——周总真是大忙人啊，连电话都没时间接。

　　她都没有。

　　“现在离下班时间也没多远了，我在这等你。有一家网红餐厅我想吃很久了，我们等会一起去。”话到此处停了片刻，后面一句话说出来很为难，她酝酿片刻，还是放柔了声音，“好不好啊？周淮景。”

　　她不曾用过的撒娇语气，她总觉得用这种语气和男人说话，显得她太弱了。嘉佳告诉她，男人最吃这一套，适当地示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丢人，而且恋人之间，这些都是增进感情的小情趣。

　　她学着了些，眼下想试试。

　　周淮景有片刻迟疑，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他伸手揉了揉温灵韵的头发，手感很好，像是在撸猫。

　　温灵韵的直觉是准的，他确实不想在温灵韵面前接这一通电话。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他不想让温灵韵知道晏明霜的存在。

　　“晚上有饭局，结束了去剧组就看你，乖。”

　　他此时此刻和刚刚判若两人，这就显得刚刚两人之间暧昧的场景就像是一场小游戏。他在这场游戏里游刃有余。

　　温灵韵轻笑一声，语气淡淡，“哦，也行。”

　　温灵韵淡定地拿着包，干脆利落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临走前，手机铃声还在响，只吃了一口的蛋糕仍旧摆在桌子上。

　　等人走了很久，周淮景才缓缓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笑意：“淮景，这么久才接电话，是在忙吗？”

　　是晏明霜。

　　周淮景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些，语气却依然平淡：“嗯，有事？”

　　晏明霜轻笑，“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周淮景无声地捏了捏眉心。

　　迟迟没有得到答案，晏明霜心沉了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熟稔，“好啦，知道你忙，我以后尽量在休息时间找你。你的袖口上次落在我家里了，准备什么时候来拿啊？”

　　周淮景语气平平，“扔了吧。”

　　晏明霜一顿，良久，叹了一口气，“淮景，你还在为我当年不告而别生气吗？”

　　周淮景沉默良久。

　　“晏小姐，覆水难收，往前看。”

　　“我不。我才不要往前看，你也不能。”

　　晏明霜这声音很大，情绪有些失控，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

　　放从前她说了这句话，他会温柔地哄她。

　　周淮景没回这句话。

　　良久的寂静在两人之间漫开，可谁也没有先挂掉电话。

　　晏明霜道：“淮景，我们再见一面，好吗？”

　　周淮景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盒被冷落的小蛋糕上，奶油已经微微塌陷，像是一场未完成的期待。

　　他忽然想起温灵韵临走时那个淡淡的“哦”字，心里莫名烦躁。

　　晏明霜没有得到回答，仍旧没有放弃。

　　“淮景，别躲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当……是老朋友叙旧。”

　　周淮景闭了闭眼，最终只回了一句：“再说吧。”

　　挂断电话后，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脑海里却浮现温灵韵那双带着倔强的眼睛——她明明期待他说点什么，却又装作毫不在意。

　　他想起温灵韵说的那家网红餐厅，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去了。

　　周淮景拿起外套，正准备出门，陈莱却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周总，今晚的饭局已经定好位置了，白董他们已经到了。”

　　周淮景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晚上的饭局。他看了眼时间，最终还是朝电梯走去。

　　只留下三个字。

　　“推了吧。”

　　另一边，温灵韵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老赵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温小姐，直接去剧组吗？”

　　“嗯。”

　　温灵韵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翻看顾芳发来的剧本。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剧本上，满脑子都是周淮景看到那个陌生来电时的表情。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像是期待，又像是抗拒。

　　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关掉手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到了剧组，化妆师立刻迎上来给她补妆。赵导走过来，笑着说：“温老师，今天状态不错啊，等会儿的戏一次过！”

　　温灵韵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她进入工作状态很快，镜头前的她光彩照人，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失意。

　　一场戏结束，温灵韵靠在椅子上休息。

　　姜言坐在她的旁边，自从她撞破周淮景从温灵韵的房间里出来温灵韵没有表现出不适之后，她就自觉温灵韵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没有从前那么小心翼翼了。

　　譬如此时，姜言就欣赏着温灵韵发布在微博上的视频，在她耳边念底下粉丝的彩虹屁，还专挑搞怪的念。

　　“有一天大象吃了很多冰淇淋，越吃越恶心，小斑马看见了说，象腻了！象腻了！温灵韵！你听见了嘛！想腻了！想你了！”

　　“今天被包工头骂了，说我拌的水泥太稀了，包工头把我的铁锹锤烂了，问我水是不是不要钱。我不敢反驳，他不知道的是我没有多放水，只是在拌水泥时，想到你，口水掉进了水泥里。”

　　“姐姐，你说要拯救世界，也包括我吗？”

　　“……”

　　念着念着，姜言就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温姐你看这些粉丝怎么这么有梗啊，不是说粉随正主吗？一点都不像啊。”

　　温灵韵唇角也带了笑。

　　没关系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周淮景今天晚上应该真有饭局，那通电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能只是他的隐私，她没必要因此难受。

　　“只有我注意到姐姐脖子上的项链吗，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定制款，官网上售价乎要闪瞎我的眼。又有钱又美丽，姐姐的生活我实名羡慕了。”

　　姜言念完这条评论，盯着温灵韵脖颈上的项链，“温姐，你脖子上的这条项链上热搜了。”

　　温灵韵接过姜言递过来的手机翻看评论。

　　@珠宝鉴定bot：姐妹们快看！温灵韵脖子上这条是Van Cleef 系列孤品，No one but you！全球仅此一条！主钻5.2克拉，镶嵌52颗碎钻，官网标价??9,999,999（别数了是七个9）重点是这个系列的设计理念是“献给永恒的爱人”啊！！

　　@糖分超标：所以楼上的意思是温灵韵恋爱了？！和谁？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啊啊，瓜田在哪里，这里有一只走失的猹！

　　@CP显微镜：我押音乐才子许墨！他新歌《星辰暗语》歌词“把银河系在你颈间”而且被扒出关注了项链设计师！

　　@娱乐圈柯南：绝对是一线小生程让！有站姐拍到程让助理拿着蓝盒子，时间线完全吻合温温还点赞过他健身照！

　　@时尚扒姐：姐妹们别瞎猜了！这条项链确实是Van Cleef的定制款，但谁说一定是别人送的？温灵韵去年片酬破亿，自己买得起好吧！[温灵韵商业价值报告截图] 独立女性给自己买珠宝怎么了？

　　@吃瓜小分队：笑死，还独立女性呢，圈子谁不知道她勾搭完孟则林，又去勾搭周淮景？脚踏两只船被她玩明白了好吗？

　　@一颗西瓜：素人出道谁能两年五部作品，三部都是女主啊？两年前她还是个买酒的，若说其中没有点猫儿腻谁信啊。

　　“……”

　　温灵韵面无表情地搁下手机，她选择和周淮景签合约就预料到网络上会流传一些猜测。

　　她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确是被周淮景包养的，事实而已，说便说吧。

　　只是她没想到周淮景送她的项链这么贵重，而且还真具有爱情的象征意义。

　　他时近时远，她琢磨不透。

　　温灵韵想的有些出神，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

　　“温老师，我今天晚上可以请你吃顿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