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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河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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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手极快,压根没给江庆反应的时间,利剑已经穿透了那人的身体。
血,迅速从胸口蔓延开来,染红了那片白衣。
江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你疯了……”他跪在那人棺前,想伸手去堵住伤口,又好像不敢去碰他。
他猛然回头,双眼布满血丝,歇斯底里地怒吼,“你是天道巫女!你为什么不肯救他!你明明可以相救,为什么不救!”
“他气数已尽,早就该死了,你以邪阵术法捆缚住魂魄,强行留他不得往生,本就有悖天道。”刘双瑾平静道,“莫说我没有诏天玉简,就是我有,也断然不会帮你。”
“住口!”
“一场闹剧,早该结束了。”
“我、绝、不!”江庆双眼遍布血丝,满是鲜血的双手用力按在图阵上,黯然无光的血阵陡然骤亮!
刘双瑾眼看着大片暗血沉入阵中,竟然重新燃起一片熊熊冥火,倒映在他癫狂惊心的眼底,竟然心中一惊。
疯子。
“沈怀,你给我睁开眼好好看着,看本座是怎么抢了你的地位,又娶了你的女人。”
“我就是要让你死不瞑目,你如果不甘心,那就回来啊!回来索我的命啊!”
“你也知道是你对不起我吗!啊?你是不愿回来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他发了疯地喊,血阵的亮光终是一点点黯淡下去,被绑在空中的小恶霸也因阵法失灵而摔了下来。江庆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缕幽火熄灭,癫狂笑着吐出一口黑血来。
“都是你……”他恨恨地瞪着刘双瑾,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都是因为你……”
他掌中卷起大股内力,招招凶狠地逼向她,刘双瑾立即抬手接招,剑鞘被震得阵阵嗡鸣,被硬生生逼退了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过完了三十招。她惊于此人的内力深厚,只是妖邪之气甚重,自从单远廷败在她手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人已经死了,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你住口!”江庆疯了一般,一掌接着一掌打出去,“若他当真是该死,为何你又会出现在此关头?明明天意令他命不该绝,你却见死不救!”
“他若死了,本座要你殉葬!”
那掌力来势汹汹,地面、墙壁和门窗被打得破裂横飞,屋里的陈设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陶器、瓷器摔了一地,碎得一片狼藉。
江庆掌掌落空,双目赤红地抽出腰间长鞭,凌空一挥缠住她的脚踝,整个人就被震了出去,撞破房门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屋外更深露重,月光沾染了些许血色,凄冷地洒落下来。
她受了伤,一时间爬不起来,胸口腥气翻涌,一口血沫吐在地上。
江庆徐步走了出来,一脚踩在她的手上,重重地碾。
“你以为你是谁,自以为是洛门巫女,就敢在本座面前撒野,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来,冰冷五指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刘双瑾瞬间调起真气打在他肩上,再一记厉掌推出去,逼得他松了手后退。
她一抬手,落在地上的青霜剑飞入手中,带着凛冽剑气直直朝他刺去。
江庆以二指制住剑刃,还是被凶煞剑气逼得一路退后,剑锋直直贯透肩骨,钉入身后的树干上。
他捂住流血不止的左肩,“你竟然敢……”
“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你自己看看他的样子,他的身体开始腐坏,五脏俱碎,魂魄早就散了!你强留他的尸身不肯下葬,只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心罢了!”刘双瑾握紧流满温血的剑柄,冷冷望着他的眼睛,“如果是我,也不愿回来见你。”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刘双瑾异常平静,“那他为什么没醒过来?”
“……”
“为什么你连缚魂血阵都用上了,他还是不肯留下来?”
江庆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胸口郁结难舒,一口毒血生生喷了出来,凝聚的内力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呆呆望着手中触目惊心的血迹,惨厉凄狂地笑了起来。
她拔出青霜剑,抬手抹掉唇边血迹,进屋将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恶霸拖起来。
江庆浑身是血地扶着门框,淡淡追了一句,“真的回不来了吗?”
“……”
“若本座非要再求一缘呢?”
江庆喃喃自语,低低笑了许久,袖中滑出一柄短刀。
黑夜中血雾弥漫,待刘双瑾闻到气息回头,屋外地上已经血流成河,滴滴答答地从台阶上淌下。
江庆跪在地上,扔掉沾满血的短刀,染红的双手撑着地面,缓慢坚稳地爬到血阵中央,将那人紧紧抱在怀中,低低地喊。
“哥哥。”
血色火光冲天而起,整间厢房霎时燃起了熊熊烈火,在凄冷的寒夜里烧红了半边天幕。
第一次见到沈怀的时候,他是个骗子。
十九岁的沈怀跟侍女厮混的事被教中长老发现,小姑娘害怕连夜收拾东西跑了路,他贪图人家美色,跟着一路追下了山。
彼时正逢上元节,山下的镇子正在放烟花赛河灯,河边到处都是人来人往,他被挤在人潮中,不慎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年仅十四的江庆一个劲地道歉,手里的熏肉大饼糊了人家一身油渍,可那衣服的面料一看就很贵。
沈怀自诩豁达洒脱,本就没想与他计较,但定睛一看,这少年乌瞳雪肤唇红齿白,带着年少未脱的稚气,即使穿着破旧灰头土脸,也难掩清秀容颜。
顿时便起了色心,手里折扇挑起人家下巴,出言挑逗道:“小东西,你眼睛瞎了?看不到路的?”
“对……对不起,我是个瞎子。”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底涌起黑潮。
沈怀愣了愣,认真打量起他那双乌亮却无神的眼睛,“真是个小瞎子?既然看不见,干嘛还一个劲往人多的地方钻。”
他把人拎到路边,“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不回家。”江庆鼓起勇气,“我看……看河灯。”
沈怀闻言就笑了,“小瞎子怎么看河灯?”
“……”江庆涨红了脸,似乎想说什么,又沮丧地垂下了头,“也可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