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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烫手的山芋 ...

  •   朋友吗?

      …

      ……
      宝藏院沉默地盯着旋转着漏下洗手池的水流,顺时针的水流仿佛是一个吸力巨大的黑洞。

      她的脸颊还在往下淌水,前额发和鬓角也打湿了少许,光线昏暗,她余光发现镜子里的她有些阴森。
      她别开了眼睛,甩甩手准备离开。

      她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朋友吗。

      你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出的,我是你的朋友这种话呢,悟。

      悟很聪明。意识到了她的“死而复生”是有条件的,是可以被知悉原理的人限制的,再者她也可能会被利欲熏心的人利用,为了达成某位高层的私人愿望,被胁迫着立下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束缚,生不如死。

      他的话是警告,也像是在说,
      【不可以后悔哦】。

      悟是她遇到过的心思最缜密,而且轻松就能领会一些事的人之一。在过去被舍弃掉的四个三天里,悟几乎都在接触她之后,很快就了解到她的术式并不像公开的那么简单,杰也同样。但不同的是,杰没有外力推动他的话,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但他也曾对她露出过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几乎能肯定现在在冰淇淋店的两个男生,可能正盘算着要问她什么东西,或者要套她的话。
      只是她不打算和任何人承认她的术式,他们猜出来是他们的猜测,也和她无关,考虑到一些事,她必须撒一些拙劣的谎言,哪怕几乎大家都知道这是谎言。

      “最熟悉的陌生人么……”

      她也曾经想过:她是不是在错误的时间里与正确的人们成了朋友?重置意味着一切归零。如果她在名为正确的时间线上,做了错误的事。那她不会与悟,杰,理子,美里产生情谊。

      只是她想到,她还没强到可以放任自己沉溺在负面情绪的程度。
      比起想这些,能看到还心有不甘想活着却死去的人,如今却还在世界某一个地方活着,还有生活的可能性,她已经很知足了。

      ……
      …
      宝藏院又有些头疼地想自己要怎么应付外面的两个高中生,仔细想来,不打架好过约架,约架又好过约出来,她这不是每一步都选错了吗。

      只是逃跑无用,她还是要动脑想。

      宝藏院根据自己的观察和与人交往的一些经验知道,悟和杰,他们两个正在意气风发的年纪,高中二年级,十七岁,可能没有她插手的话,星浆体是他们职业生涯里第一个滑铁卢一样的惨败。

      一次惨败能改变很多事情。

      平心而论,她不愿意再回想起她曾经“看到”过的那些东西。
      只是,她确实在怀疑一些事,
      诸如:
      一,天内理子真的是星浆体吗。为什么对她的保护措施少到不正常,为什么事关可能会影响日本未来国泰民安的天元都能如此松懈。这真的是应该交给三个学生,虽然是三个一级术士,的任务吗?

      二,谁泄露的天内理子的行踪。是不是咒术界渗透进了诅咒师的内奸。

      三,是否有人监视着五条和夏油,甚至了解他们到能大约估算出他们的行为逻辑算计他们。这么对他们又是为了什么?硝子要是没有开小差逃跑,是不是硝子也会死?

      四,具体有谁的利益牵扯进去了?能不能推算或者排除出来这些人。式微的宝藏院如今早已不了解咒术界的一些内情,这点凭她自己,她看不出来。

      如果她宝藏院祁荣,没有决定复学参与任务。天内理子会死,黑井美里会死。伏黑甚尔会死。五条悟和夏油杰会重伤,而且她能感受到失败对他们的影响之大。

      在发觉一点后,她就没有停留,一刻不停地寻找破局的方法。这其中有一个她不愿意深思的原因,

      她在害怕。
      她并不怕死,虽然由她这样一个死不了的人说出来有些滑稽。
      但她确实有比死更恐惧的东西。

      宝藏院的术式血脉相传,以十八成年为界,未成年时术式不完整,其术式一半来自生父或生母。成年时父母死去,术式完整过继到孩子身上。

      曾经家族枝繁叶茂的时候,每一位术师都会有后人为其写一个小传,大致回忆其这位先人一生的经历。

      平安时代前,宝藏院因护持寺院被赐名宝藏院,算是奈良地区的一个小贵族,虽然无法和御三家相比,但在当时也有不少家众,修炼武艺,袯除咒灵。也算是有一个好名声。

      自平安时代不可考的变故之后,宝藏院家一落千丈,至少宝藏院的母亲往上的几代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有术式的人在子女成年时死去,没有继承术式的人则就此远离了咒术界。这是她所知道的。

      曾经年幼的祁荣也曾把上述的祖先传记的拓本拿过来,当成一些志怪“故事”来读。
      稍微长大一些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读的是什么。

      举祁荣的二十世祖宝藏院无二斋为例,他曾留下绝笔一封,从此失踪杳无音信。

      【小传提道:
      无二斋,性情忠义,血气方刚。年十八,远行游历,路途结识……等人众,路遇不平,仗义相助,此去五年,年二十三归家,性情大变,惶惶惊恐不可终日,不可交流,此又去两年。

      无二斋其父,为外姓,过继其母之妹为妻。无二斋欲加阻挠,无果,第二年,其弟,宝藏院虎退出生。

      无二斋抱其幼弟呼“呜呼哀哉!呜呼哀哉!”鼻泗横流,次日便出走。

      宝藏院虎退,小传记,年三岁,于小院中遇刺客,身中十四刀,而亡。死时尸首上覆一字条,

      “无二斋不义,陷我等于危难中而不救,我等如今为流寇,今日取其弟性命以报之!”】

      ……
      ……
      宝藏院自认为她的人生还尚未开始,可以说是一张略微有些许杂点的白纸。她也能磊落地说自己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愧疚的事,

      但这究竟是因为她的品行端正,还是因为她此时还未真正入世,还没来得及沾染上让她后悔的事呢。人非圣人。

      她还一个能交心的朋友都没有,却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朋友会因为术式记恨她了,她可以毫无芥蒂地伸手帮一个陌生人,但却在心底,并不相信他人。

      母亲玉簪子还在世的时候她和母亲谈起这些,玉簪子只是淡淡地笑,

      “阿荣,妈妈觉得,能想到这些的人已经比寻常人更自省了。

      阿荣是担心未来也会遇到朋友,自己救不下时,会被朋友记恨吗,退一步,就算不被朋友记恨,自己也会恨自己吗?”

      宝藏院当时记得自己希望母亲能指引走上一条英雄的道路,她希望,母亲能鼓励她救下朋友,要勇往直前,说到底,她那时也不过是找最了解她的母亲讨要一个安慰罢了。

      “妈妈不会劝你去救下所有人的。”
      母亲却说了这样的话。

      ……
      “阿荣,”
      “尽量不去伤害别人就可以了。”祁荣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是失望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这种情况,在撒手逃跑之前,去和朋友好好讲吧,妈妈我呢…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说的也可能不对。”

      “也许你的朋友会拍着你的肩膀,根本不把【宝藏院】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免死金牌,就像西楚霸王项羽一样,能做出破釜沉舟这样的壮举呢。”

      “如果阿荣有一天交到了朋友,而阿荣不是宝藏院,而阿荣的朋友是宝藏院,你快要死了,他能救你。但他做不到,也许他试过了,也许没有,阿荣会恨他吗?”

      “……不会。”

      “这个时候,阿荣会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宝藏院祁荣抿起了嘴唇,她脑中闪过了很多台词,有戏谑的,有认真的,也有听起来很酷的,但是这些都,不够真心,带了一些表演的性质,如果真的是要死了,她希望自己能说一句彻头彻尾的真心话。

      她最终犹犹豫豫地说,这似乎也不是她想出的一个确凿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可能会骂他太自大了吧。一个人异想天开改变别人的生死,做不到就做不到呗。”

      “说起来,我都不确定我这辈子会不会有朋友。”

      玉簪子那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交给时间回答吧。”

      ……
      …
      妈妈,保佑我吧。

      时至今日也还迷茫着这个问题的宝藏院走出了洗手间。虽然迷茫,但她也还是要走下去。
      还有两个烫手的山芋在前面等着她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烫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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