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苍轶事》飞小安

25、亲人，爱情

　　张姐看到靳妈靳爸靳远的时候颇为纳罕，她一直以为靳苍是没有亲人了的，不然，为什么从未有一个人去过疗养院探视呢？一直到难产电话那会子，她才知道原来靳苍也是有家人的，那么，眼前的三个人，那样的神情，那样的长相，在跟靳苍的相似度上是怎么样都难以忽视的，于是心里琢磨着应该是靳家的人吧：“请问你们找谁？”
　　看来三十多岁漂漂亮亮的女子红了眼圈儿道：“靳苍是这间病房吧？你是张姐吧？”张姐点点头，然后就被那个女子抓住了手：“这几个月都是你在照顾苍吧，谢谢你啊。”说着眼泪已经下来了。
　　倒是那个看来十几岁的小姑娘带了不耐烦：“妈，别堵在这儿，赶紧进去啊，我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于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满是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搂了被叫妈的女子道：“张姐你好，我是靳子熙，靳苍的父亲，这是拙荆王莉，小女靳远，靳苍她还好吗？”
　　张姐看看这一家子，点点头：“已经没事儿了，睡了一天，差不多快醒了。”
　　靳家三口子一一在病房里落座，靳母擦擦眼泪止住啜泣：“医生怎么说，孩子大人都还好吧？”
　　说起孩子，张姐脸上带了笑：“小宝宝虽然是难产，但是挺健康的。”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儿啊，你想想靳乐悠在靳苍初初有他那会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好吧，即使在后面的几个月里靳乐悠过的日子也不怎么样，哎，一个精神恍惚的娘啊。
　　四个人还没怎么热络起来，靳苍颤了颤眼睫，睁开眼来：“姐，水。”
　　张姐忙忙地递过水去，伺候着喝了，靳苍才再出声：“爸，妈，靳远，你们来了啊。”
　　靳妈靳爸靳远看着那雪白病房雪白病服雪白被单里靳苍那雪白的脸，一阵心疼，那神采飞扬的女孩子啊，怎么，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呢？！脸色苍白，脸颊凹陷，领口的锁骨高高地支棱出来，四肢细瘦，只留下大大的眼睛仓惶却又坚定地睁大着，说不出来的怪异，说不出来的脆弱。
　　靳远打破了沉寂，一把扑了过去：“姐！”
　　靳苍抱了抱她，拍拍小妹妹的后背：“哭什么，这年还没有过完呢，来，扶我坐起来。”脸上的表情，哎，沉静，就是这两个字儿，沉静，没有惊异，没有怨恨，只有沉静，看得靳妈靳爸一阵心惊。
　　张姐看这气氛不对，打圆场似的道：“咱们晚饭吃什么呢？瞧我，都没注意时间，都这会子了。”
　　靳苍抬头看着张姐笑了笑：“姐，我想喝王记的粥。”啧，倒不是什么挑嘴的吃食，可，哎，关键是王记粥铺打车过去都得至少四十分钟才能来回，还不带堵车的，所以，张姐明白，这是支她出去呢。

　　病房里只剩下靳家四口的时候，靳妈又开始掉眼泪了，不为别的，只为了，几个月没见着的小姑娘，看样子受了不少苦，就那么突然地长成大人了，沉静得一塌糊涂，你听听：“妈，爸，赶了一夜路吧，渴了不？”说着，指挥靳远找茶倒水。
　　靳妈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搂过了大女儿：“苍，你怪妈不？”
　　靳苍拍拍已然把自己病服肩头浸湿的母亲，微微笑着：“怪什么啊，最后还不是来看我了，呵呵，不怪，妈，我怎么舍得怪你呢，再说也是我没有联系你们。”
　　这是实话，靳妈早熬不住了，可死活找不到女儿在哪儿，唔，我想想，那会子，靳苍正在疗养院呢吧，好不容易这么四个月了才有了信儿，好么，还是难产，得，拖家带口地就过来了，终究是疼孩子的家长啊！可，也终究是愧疚啊，不仅那待产的四个月里没有陪伴在女儿身边，就连生产都没有出现，女人啊，生产打从前起就是一等一的大事儿，就算是到了现今，医学极其发达的现今，每年难产死在产床上的孕妇仍然是层出不穷啊，可，那样的时刻里，靳家不曾有一人陪在靳苍身边，于是，那样的愧疚在以后的日子里，使得靳妈靳爸对女儿混乱的私生活从不曾干涉，是补偿，也是，不知如何劝导。

　　还记得张宇不，张将军家的小子，沈逸初的好友，他再次见到靳苍的时候是这样的一个场景，长发全部绾在头顶上，露出姣好的下颌曲线，手里擎着酒杯，眼睛眯出一线水光媚意万千，微微张开的红唇勾着似嗔非嗔的角度，纤细的腰肢握在身后男人的手里，看到他时，笑容乍现，举起酒杯，低而魅惑的声线：“张哥，好久不见。”
　　张宇看着靳苍脸上那瞬间倾城的笑容，一时惊艳，而后心底感慨万千，挑了下巴对她身后的男人道：“风少，行啊，把到我妹子身上了！”
　　被称为风少的男人低首在靳苍唇上印下一吻，抬头对张宇笑：“靳苍是张哥的妹妹么，呵呵，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说着，在靳苍耳边低语了几句，走了开去。
　　靳苍随意地挥了下细索的手臂：“坐。”
　　待张宇再看过去的时候，靳苍歪靠在沙发靠背上，茫然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仔细望去，二十一岁的小姑娘眼眸里溢出来的却是沧桑是疲累，张宇心底又一次暗暗叹气，感慨沈逸初果真是造孽啊，那样甜美的小女孩儿，明明应该是菡萏待放，却生生被拗成了盛放无羁，刚想说什么，靳苍开口了：“他好么？”低低的声音，带着笑，三个字而已，却似倾尽了无数的情怀。
　　张宇看了靳苍半晌才道：“好。”娇妻相伴，事业兴旺，有什么不好？！“他忘了你，我提起他的娃娃他的宝贝时，他思虑半晌，然后说自己并没有私生子，是我栽赃陷害。”张宇带了怜惜的语气对着靳苍道。
　　“哦？”
　　“嗯，失忆了，选择性失忆，仿佛除了你，别人都记得。”
　　“哈哈哈哈……”靳苍纵声大笑，就着身上的衫裙跳到了台上，打个手势给DJ献上了一场视觉盛宴。
　　张宇看着她随韵律而疯狂舞动，看着她脸上悲欢散尽，看着她肢体放肆，看着她轻解罗衫，听着四周狼哨不停，听着音乐渐渐地糜烂，突突地就觉得这人生变化得也忒快了些，不过一年半而已，怎么就成了这样？！
　　风少不知何时已回来：“张哥，你这妹妹很是可以，不过两三个月而已，勾人无数啊，那滋味儿，啧啧……”说着一脸的回味无穷。
　　台上靳苍的衬衣早已甩下台去被撕扯成无数碎片，上身只留下一件紧身吊带，短裙也已经开始缓慢而诱人地滑落，隐隐能看见里面那白色的蕾丝花边，一束灯光打到靳苍身上，姑娘转身留给了台下一个窈窕性感的背影，随着音乐，柔软的腰肢放肆地扭动着，翘挺的臀部挑。逗地律。动着，一点点儿绞住台下人们的视线，一点点儿地烘染着场中的气氛，张宇叹了一口气，在那条短裙完全掉下来之前，脱下身上的外套，跳上台，裹住靳苍扛了出去，空留下一室情。欲弥漫。
　　你要说张宇看到那样的靳苍没有动心，那不对，张宇什么人，啧，万丈红尘里打滚儿惯了的，更何况，这样的女子，要有男的不动心，呵，不是GAY就是性无能，可，他能下手么，不能，即使那四处撩火的小手正在他身上在不安分地舞动，即使那惹人汲取的丁香小舌（ORZ原来有一天，爷也会用上“丁香小舌”这四个字，啧啧）正无比欢快地摩挲着他的唇瓣。
　　推开了靳苍，张宇深深吸口气：“要不要我告诉他你们的过去？”话说，张宇真的不是多事儿的人，这渺渺红尘，大千世界，男欢女爱，强求不得，可，靳苍，哎，这一次见了这姑娘，竟然发现是个无端端地让人心疼的人物呢。
　　靳苍笑，伸手点了烟，狠狠吸了两口才道：“张哥，谢谢了，不过，不用了，你不是说了么，他选择性失忆，呵呵，恐怕是专心想要忘掉我了吧，更何况，他去美国之前就跟我说了要分开了，强扭的瓜不甜。”说完，系好裙子，拉好张宇丢给她的外套：“走了，明天我还有个报告会要参加呢。”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潇洒地挥挥手，踱步离开，仿佛之前那个躁动喧嚣的女子不是她靳苍一般，只留张宇一人在那儿目瞪口呆。

　　若我说靳苍曾去美国看过沈逸初，你信不信？呵，就在张宇告诉她沈逸初选择性失忆不久，她拎了几件衣服，直接就奔了过去，猜猜她看到了什么，呵呵，矮矮的栅栏里，沈逸初环了那个已然还俗的尼姑，笑语晏晏，而且，还俗的尼姑那小腹已然有隆起之势，脸上也是带了满足的笑容。就那么个笑容就把靳苍击败了，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嘲笑自己的放不开，嘲笑自己的舍不得，嘲笑自己的泪流满面，尔后，当天买了机票飞回了国，一进家门儿就抱着未满周岁的靳乐悠嚎了个天翻地覆。

　　靳乐悠哦，哎，乐悠，靳苍初初的设想是好的，希望那孩子欢乐无忧，悠然自得，可到了儿她叫得最多的却是那泡泡二字，泡泡，绚烂而难以长久的东西，也是在哀悼她那过去的爱情吧，哎。
　　那孩子，打婴儿时期就不声不响的，唯独特别黏他妈靳苍，初初看着那样的母子两人，张姐总是忍不住眼睛酸酸的，后来，后来才好些了。说到张姐后来觉得好些的原因就不得说说靳苍当日那言论——爱情就是思想行动肉。体的结合，而她靳苍打算三样儿分开来进行了。
　　啧，于是，思想上，人靳苍积极向组织靠拢，党啊，看看吧，一毕业两年的不到二十三岁的姑娘已经是教授了；啧，行动，哎，除了陪靳乐悠的日子几乎都泡在实验室里，所以，好吧，大家面对着那样辉煌的成绩不得不承认这样年轻的女教授的存在；啧，肉。体，虽然没有夜夜笙歌夜夜寻欢，可，那脱轨了的放纵从不曾少过。看吧，靳苍就是把爱情分开来算的，张姐觉得自己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对于这一点，靳苍振振有词，说爱情是由思想行动肉。体三者组成的，既然三样合在一起没有人要，那么就把这三样分开来寄存吧，哎。
　　于是，跟沈逸初分开的五年里，靳苍就是这么游戏着过来的，亲朋好友看在眼里，有不理解，有无可奈何，可，没有人阻止，因为不知如何阻止，尤其是张姐。因为，那时节，张姐一直跟着来的，她知道靳苍有多苦，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被家里人赶出来挺着大肚子住进了精神疗养院，那样的压抑的苦，哎，真儿真儿的……而后，她眼儿瞅着靳苍一宿宿地睡不着觉，渐渐地开始留恋外面那些灯红酒绿的生活，让自己疲累不堪，让自己忘却前尘，那样的，哎，说努力好像有些不大对，可，于靳苍而言，也算是努力地活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