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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象牙砌塔 ...

  •   衣服碎片接连如雨扑向大地,没有血肉,没有身体,“哑巴”就这么消失了,连带着三个代行者一起。天使的颂歌和摇篮曲透过那抹蓝钻入参赛者的耳中,十二道重叠的声音庄严肃穆、圣洁纯粹,来自大赛之外。
      奥斯卡摸着浑身的黑窟窿,觉得冷,便把外套拉链拉上,熊一样高大的男人把自己裹紧,试图躲避灵魂的风。船长的身体里掀起海啸,慢慢在大地上自体溶解,急得痞子抱起这青年就往别处去,想找一个干净干燥的地方,用以休息。
      某边,写真者提着白裙趟出潭水,把身上黑色的污秽羊水洗去,露出红色长刘海下那双宛如绿松石的眼睛,全身雪白,整个人就像喷漆到一半就被丢下的完美雕塑。她满眼懵懂,其中连人的倒影都不存在。
      “唉......”少女光着脚颓然起身,在场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触到灼热焦黑时也只是微微皱眉,短暂收回思绪心神,又很快将其放飞。她像一株在厄险之地无法成长的玫瑰,好奇地顶着一头鲜血扫视狭窄的一方世界。
      于天地神明来说,她太年幼、太贪玩了。随心所欲地攻击怪物和无心追逐的参赛者用来取乐。
      她是比参赛者、怪物、天使、代行者、神明和神母更危险更讨厌的存在——神母写真者;恶劣神母少年时的缩影。
      小神母。
      她玩累了,慢悠悠地停下,在树上晃着腿用白裙草率地擦干自己被“羊水”沾湿的皮肤,嘴里哼哼不着调的歌。
      “喀......咔吧......”
      “嗯?”少女好奇地看向声响发出的方向,微微歪头,正好躲过直朝眉心砸来的方块。那里正站着与她一般大的少女,绿发蓝眸,颜色浅淡,面带微笑,竟有种悲悯的神像感。
      “唉。”这是少女对攻击作出的回应,怎么偏偏有参赛者在她玩累的时候找她呢?随后,黑泥由指尖延伸,化为不可名状的模样朝绿发少女扑去。方块在瞬间包裹主人,挡下伤害。红发少女从树上跃下,好奇地打量雪白雪白的方块,敲两敲,被碎块崩了满脸,灵活地躲过。摄人心魄的绿眸在黑色眼白里转悠一圈,伸手去抢那块攻击她的物体,被一下困在方块里,抛高,向下砸。
      “砰!轰......”刚砸出的大坑马上被“羊水”淹没,绿发少女小心地走上前观察情况,却见那家伙嬉笑着又爬上来,乐呵呵地站在她面前。
      “你......”
      “你叫什么?”红发少女率先提问,一脸稚气的笑容出现在这种大赛不免让人畏惧胆寒,带着光环的绿发少女咽了口水,说:“沐歌。”
      “卉。”
      “嗯?”
      “我叫卉。”卉嘻嘻笑着,思绪又跳脱到大赛之外,冒出来的话对刚见面的沐歌来说没头没脑,她弯着眉眼,说:“要组队吗?”
      “啊?”
      “组队......”卉咧着嘴笑起,纯良无害。沐歌在心中打了会儿算盘,想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便答应下来。毕竟在莫名出现在大赛之前,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想要挖掘身世,还得把人脉的蜘蛛网撒开找。
      只是这突然出现的以杀戮为玩乐的红发少女,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她玩着沐歌的能量具象体——方块,全然不受主别排斥反应的影响。正玩得兴起,就被原主人伸手抢回去。
      一路无言。
      塔尔塔坐在神像下端详着早已死去的休,他全身皆被万千镜子碎片直接贯穿,下半张脸的“玻璃”也碎了一地,整个人辨不出人形,稀碎的精美。这是神像面具对能量造成最大化,同时引来反噬,杀死能量主。
      也算是......做了贡献。他苦笑了下,裹布抱膝坐在神像下轻轻哼着颂歌。这样崇高洁白的教堂是超越自身、超越规则的好地方,但倒霉的人会在戴上面具的下一秒惨死当场。
      就像只有幸运儿才能享受的象牙塔。
      他端详着那张面具,它以祂的模样慈悲地笑着,过于圣洁的面貌让人心生敬意与寒意,情不自禁想要落泪。塔尔塔把面具虚虚覆在脸上,视野在瞬间被强光吞噬,就像早起刚睡醒拉开窗帘只能依稀辨得建筑物轮廓那样,分外的诡异。
      十二尊天使立于眼前,他们的面孔或陌生或熟悉,多少见过一刻。其中一尊半张脸被粗暴地砸烂,残缺的石块分明有喀俄涅的影子。
      被提前强制激活吗?他轻抚着那块破损,凹凸不平的粗糙质感磨着手上的薄茧。
      他把面具拿下,托在手里。塔尔塔如雕塑般雌雄莫辨的脸上在吸取少量神力后便出现几条裂缝。身上也有不少蜡油啪嗒地往下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冷却凝固。
      不是十字架上的上帝,也不是餐桌中央的耶稣,塔尔塔的私心很大,野心也很大。
      他带着这张名为“提坦”的面具,离开教堂,回到大赛。
      来自所有参赛者灵魂深处的暴风雨更加猛烈,他们在欢呼□□的悲伤,在狂欢灵魂的逃脱。他们捉住缝隙就往外跑,杀得人措手不及。奥斯卡已经撑不住残破的身子,摇摇晃晃又砸到埃里克身上。
      “唔......”失去胳膊的感觉并不好受,麻木得想要伸手去抓,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只手了。
      该死,为什么断的是惯用手。埃里克心里暗骂数句,口头上死憋只憋出来一句“草”。
      “好冷……”奥斯卡喃喃着,把头埋得更深,衣服裹得更紧。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摸身上的洞,被尖锐的风吹了满手,从指尖流到全身,速度越来越快。埃里克扶着奥斯卡踉踉跄跄地朝潭水走去。
      那么多造物都生于这汪潭水,那为什么不试着用它疗伤恢复能量呢?这么个想法叮地冒出来,在头上高高亮着灯泡。
      但船长不能靠近水,他要化掉了。
      他蹲在旁边,被水汽包裹,奥斯卡被他半信半疑地放入水中,四肢百骸一下就被能量浸透,浑身充盈起来。
      看来有效果。埃里克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
      风场被彻底逆转后力道逐渐增大,在高空中卷成模糊不堪的人脸,安静地注视大赛。
      一切都销声匿迹,生怕被祂发现。
      忽地,不知何处响起了嘹亮的哨声。它不知天高地厚地去吸引祂的注意力,子宫收缩得更加剧烈,挤出更多羊水,淅淅沥沥地往下滴,带着些许肉块。
      这是流产了?拖着无头少女的西卡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几撮头发从口子里挤出来。它越伸越长,从内部扒到外部用密密麻麻的头发把肉壁包裹,慢慢收紧,紧接着就像突然判下绞刑,在瞬间把力道增到极致,血肉被挤压得溢水,割出深痕,在刹那就爆开。
      “咯咯咯......”上牙与下牙无礼地相互撞击,毛骨悚然地在肌肉里响,随后,满目血肉中挤出一颗巨大的头颅,足足有山那么大,分明是亚撒姗的轮廓,只是丢了五官,只有深刻入骨的血色十字星劈在其上。
      “阿撒......”西卡错愕地看向身旁的无头少女,她颈部托着的那颗“假头颅”——十字星更加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振颤着。白发少女按住她肩膀,试图让同伴冷静下来,可亚撒姗仍不断抽搐,无头少女倒在地,肩膀上下抖动,在害怕即将到来的。
      “西卡。”十字星闪了两下,从中钻出模糊的人语,西卡凑过去小心地听,突然被抱了满怀。
      在发抖?纤长的少女被抱得僵硬,两具柔软的身躯隔着布料紧贴,心脏同频跳动,撞击倾诉着不舍。亚撒姗似做好决定般捉起西卡的手,把它放在自己颈上的十字星上。
      “杀了我......”
      “杀了祂......”
      “可......”浅蓝的眸子溢了惊慌,她颤抖着虚拢住那颗星,生怕伤到它。可无头少女执拗地要她捏住,并在此基础上慢慢用力。
      锁链本能地从地底窜出缠住西卡的四肢,想让她停下杀害能量主的行为,可亚撒姗捏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反抗来自身体的斥力。
      “好久没那样称呼您了......”
      “殿下,您应该有王的果断了。”
      “不要犹豫,塔林族的臣民,在等您,在等他们的王回去。”
      “殿下......”西卡哽咽着重复一遍,泪水滑落,被光映得通红。她尽可能小地运作能量,但她越是用力,锁链缠得越紧,越紧,她便越用力,一整个陷入了把骑士逼进死亡的循环。
      最后,少女哭泣着,星空在她掌心汇聚,紧紧捏住那颗将灭的十字星。
      “殿下。”骑士这样唤她。
      “别哭,也别怕。”
      “我......”
      红色被星尘吞噬,连带着尚未落下的话语,彻底失去头颅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锁链也在一瞬间同时崩裂,粗鲁地在皮肤上划出痕迹。西卡伸手去接,抱进怀里只剩一具寒凉。
      出逃时在路上远远望见的那颗血红色流星跌进浅绿色湖泊,晕开耀眼,渲染刺目,在她掌心停留片刻后又消散,与湖水融为一体。
      星尘碎掉时,很疼很疼,就像一千根针被齐齐灌入身体。西卡颇为狼狈地搂着那具无头尸首跪在地上,精神恍惚得满是与亚撒姗瞳色相仿的绿色湖泊,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是对我的诅咒吗?她情不自禁地想。
      是在怨我不够果断让她痛苦地离开吗?
      责怪我,提醒我。
      怎么样都好,求你。
      请注视我。白发少女猛然抬眼,四周的星尘忽地一同爆开,弥漫星云,直直地瞪向不远处因失去外在核心而流失大半能量的怪物。
      我会杀死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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