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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过去 ...

  •   夜色渐浓。店门外,城市却依旧繁华喧嚣。霓虹灯亮了都市的奢华,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放肆地把变幻的彩色投向天空。灰色烟雾像浮云一般飘浮在灯下,缭绕在门前,是烟。朦胧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影。
      白晓惠和纪永瑞还在不停地讲着。我没继续听下去,走到了门外。
      门外的角落里,谭岩坐在一边的石墩子上,低头抽着烟,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是你?”谭岩看到我来,连忙把东西收进口袋,还顺手灭掉了手上的烟。
      我看了眼满地的烟头,皱紧了眉。我讨厌烟味。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你来干什么,是叶寒凝的事吗。”
      “你这人…一下午这么忧伤就是因为这事。”我叹了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倒也不全是。”
      朦胧的月光映衬在了谭岩的脸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悲痛,是那种无法抚平的忧伤和无尽的哀愁。
      我盯了他不知多久。半晌,才听到他谈淡地说。
      “江飖,你为什么要选择当心理医生?”
      “医生是一种崇高而神圣的职业。”我坐到了谭岩身边,说道:“而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不仅是一名医生,更是一名老师。”
      又沉寂了一会儿,我问道:“你呢,为什么要当警察?保护人民、打击违法犯罪、保护国家利益吗?”
      “嗯……其实我最开始有这个想法,只是因为一个人……”谭岩望向我,“江飖,在你的生命中,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吗?”
      谭岩拿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他轻轻拍去上面的灰。
      “我小时候往在闽清的一个村里,父母都在外地,很少回来。我没什么朋友,只有邻居一位警察哥哥,他很照顾我。我高二那年和班里同学闹事儿闹到了警局,还是他来捞我。”
      说着,谭岩一笑。
      “当时是夏天,我被捞出去时已是夜晚。我还隐约记得那夜头顶天空中的繁星和身旁树从间的虫豸鸣叫。我们走在还没有铺水泥的回家路上,他不停对我说,要是以后还犯事儿,一定会亲自‘逮捕’我。还说什么一定不能再闹事儿了,明年就高考了,一定要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我笑了,告诉他我根本没想上什么大学,只想着高中毕业就进厂去算了。他愣住了,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我好久。”
      谭岩停了下来,捂住了脸,又是一笑:“现如今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
      我看了眼谭岩手上的照片,上面是一位穿着校服的学生和一位穿着衬衫的男人。看样子,那学生应该就是谭岩了。
      照片上,谭岩一只手抱着对方的脖子,,他咧嘴笑着,的眼睛里闪着光芒,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快乐。而一旁的人望着镜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的手上还握着纸笔。论长像,他们其实挺像兄弟的。
      “这是那位警察吗?”我问道:“后来呢,他怎么样?”
      谭岩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他盯着照片看着,哽咽着嗓子,“他走了。在十年前的明天,他永远地离开了。”
      我的眼睛瞬间瞪大,再看了眼那张照片。
      照片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将岁月刻画成永恒。
      谭岩继续说:“那天是周五,学校又刚好有活动,下午四五点钟就放学了,。前一周日的晚上,他答应这周末来接我。我一直等到傍晚六点多,天上下了雨,我还在等。还想着他是不是工作太忙把这给忘了。直到一则电话打来,电话那头人声喧闹,乱成一片。那头有个自称是警察的人,一上来就说了句‘你哥死了’。我一开始不信,以为是骗子,毕竟我没有什么哥哥。但他一直打了六七个电话过来,我想着骗子哪有这么执着,也感到不对。便乘公交一路到了镇上的警察局。”
      我看谭岩握着照片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我握住他的手,希望他能放松点。
      “我踩着泥泞冲进警局,一进门就看到他躺在地上,那是我至今也无法忘记的景象。”谭岩说道,“他的头歪向一旁,脸色像蜡一样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依旧保持着临死前的痛苦表情。他的后脑勺被利器击破,用布半遮掩着。听一旁的警察说,他是在挺身而出制止嫌疑人违法行为时,在与其搏斗过程中被持刀刺杀,抢救无效后死去。至于为什么打电给我……”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谭永信。”谭岩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但眼神中却透露出深深的忧郁。他的双眉如剑一般竖起,似乎在极力压抑内心的痛苦。
      “真是巧啊,我俩同一个姓。之前听说他有个弟弟,这也难怪他的同事会把我当成他的弟弟。”谭岩又笑了一声。

      夜深了,星稀月朗,黛青色的天幕,辽阔窅茫。
      “对不起啊。”
      “什么?”
      “让你想起这些痛苦的事。”
      ……
      “没事儿。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是不舒服,说出来痛快多了。”谭岩突然站起身,伸出一只手在我身前,“谢谢你,老江,愿意听我的倾诉。”
      我接往他的手,他将我拉了起来。
      “走吧。”我指了指店内沸沸扬扬的人群,说:“大家都在等你。”
      谭岩笑了,他刚想往前走,却又停了下来,“等下,帮我找把扫把。”
      “你要扫把干嘛?”
      “嘿嘿。”谭岩的眼眯成了一道缝,嘴角上扬,笑着指了指地上的烟头,“就这样走哪行啊。”
      我扶了扶额头,也欣然地笑了。
      但是直到今天我也没能知道的,谭岩那笑容的背后,掩饰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悲伤。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还有一点,就是我对不起谭岩,是因为我没对他说实话。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江哥、潭哥你俩搁那干啥呢。”白晓惠拿着一串望京小腰看向店外,低头一啃,满嘴滋油,“愣着干啥,快过来一起啊!”
      我和谭岩还在讨论叶寒凝的事,我打算让郭鸿来见我一面,谭岩说过会儿他去转告吕局。
      听到白晓惠的叫唤,我们也不聊了,径直走进店内,发现菜又换过一轮了。
      我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盘肥瘦。我并不喜欢吃猪的这个部位,但又耐不住实在是饿,只好拿了一串慢慢啃。
      福州的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特别是夜晚的烧烤店,充满着人间烟火的气息。一串串香嫩的烤肉,一杯杯冰凉的饮料,谈笑风生间品尝美味,感受生活的惬意。
      后来回过头想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您好,白晓惠在这吗?”
      这时,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一看,一双幽冷深遂的眼睛正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冷。
      她就那么站在那,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宛如雪后松竹。但奇怪的是,她不甚在意地投向我一眼,瞳孔却不经意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闪过。
      “您是……”我刚想发问,却被白晓惠抢断。
      “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才八点多呢。不是说九点再……唉,姐姐你干嘛!?”
      她拽住白晓惠的手腕,一把将白晓惠拉到角落,还不停用一种戒备的目光朝我这头看。我装作不在意,实则在一旁偷听。
      “刚才那个人,是和你一起的吗?”
      “是啊,他是我们警局的心理医生,怎么了?”
      ……
      “晓惠,你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白晓惠说:“不过江哥他有什么问题吗?”
      “答应我,别和他走太近,好吗。”
      “为什么啊?江哥他人很好的,之前有一次……”
      “晓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就是人心。”
      “可是,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啊!”
      “别问,这背后的水太深了,连我也无法应对。什么都不知道对你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没有继续听下去,给在座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
      想不到在这里还有认识我的人,我倒是有些意外。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更意外的还在后边。

      10月17日晚上9:00,叶寒凝试图服用安眠药自杀,却意外被邻居发现后抢救成功。
      叶寒凝己经换了公寓,但她的邻居是个特八卦的大婶,刚好想打听这事,晚上就跑去敲人家的门。可不管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回应。
      大婶当晚确实看到叶寒凝回公寓的,便隐约觉得不对。公寓很老旧,墙的隔音差,这么大的声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叫不醒。于是大婶就叫来了房东把门打开,一开门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叶寒凝,吓得大婶和房东赶紧打了120和110。
      医院里,抢救时发现叶寒凝的胃里有一定量的笨二氧卓和其它此类物质。警方后来在她屋内的桌底下发现了一罐安眠药。
      万幸的是她服用的量还不致死,第二天中午,叶寒凝就醒了过来。
      病房外,沸反盈天。记者堵满了门,你拥我挤。任谁也知道这是那起入室抢劫加故意杀人案子的关键,而新闻最讲究的一个就是时效性,也就是快。
      病房内,叶寒凝靠在病床上,一直用发抖的双手捂着双眼,过了好久,才缓缓地慢慢地放下。她透过窗户看向远方,淡淡地回答记者的问题:“这件事与别人无关,是我得了心理疾病,实在是挺不下去了,所以才……”
      “那你的心理医生呢,他没有对你进行什么治疗吗?”记者又问。
      “有的,我们淡过两三次了,他是个很负责的医生。”叶寒凝说:“他还同意让我去见郭鸿。至于这件事,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据我所知,治疗你这类症状,家庭的帮助也很重要。你的家人呢,他们怎么不在。”
      “他们,此绞忙吧。来的第二天就走了。”
      “啊……这……”记者听到这个回答愣在了原地。半响,她才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关上手机,喝了口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或许是同情,亦或是自责。我想着我处理叶寒凝这件事也有一断时间了,明明谈的时候都算正常,让她和郭鸿见面也是情理之中,她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这种事无论发生在哪个心理医生身上,都会成为他职业生涯一个莫大的污点。
      这时,有人敲门,我打开一看,竟然是纪勇瑞,他身后还带着郭鸿。
      “吕局同意让你见郭鸿了,我替谭哥给你带来了。”
      “谭岩他人呢?”我问道。
      “不知道,昨晚突然说要和我换班,似乎是要外出一趟。”
      我仔细一想,也是。毕竟今天是谭永信的忌日,是那个谭岩口中的“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
      纪勇瑞领着郭鸿进了屋内,自己则先退了出去。
      “别紧张。”我朝郭鸿笑了笑,并递给他一杯茶:“我是江飖,你可以叫我江医生。放轻松,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审讯嫌疑人什么的,我并不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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