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圆舞曲》格耶盐

3、你究竟在遮掩什么

　　当暮色渐浓，闻光意身着一袭紫色真丝缎面长裙出现在晚宴门口时，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身裙子还是闻光意临时问林序借的，虽然她日常也会出席一些晚宴，穿搭上也大多偏简单得体。

　　林序一看到她穿上这身裙子就说当时买这条裙子就是因为想到闻光意，她很适合紫色。

　　裙子本身没有过多装饰，剪裁高级，领子深v蔓延到锁骨下方，头发高高盘起露出脖颈的白皙皮肤，肩颈线条一览无余。闻光意每走动一步，紫色缎面的光泽便随之游走，仿佛古希腊中披着面纱的圣女，孕育着神秘。

　　“你穿上这个裙子还有什么谈不下来的展，你就大胆地去散发你的魅力吧！”林序边说边为她戴上项链。

　　闻光意提起裙子走上台阶，在出示邀请函后门卫为她打开大门，引她走进内场。

　　灯光闪耀，所有人都穿着华丽的礼服沉浸在欢声笑语中，杯与杯轻碰的声音不绝于耳，酒意微醺。

　　闻光意没忘记正事，她今天可不只是来参加宴会的，她穿过人群四处寻找着季柏斯，可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服务员走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一杯酒，闻光意从托盘中拿了杯香槟抿了一口。

　　闻光意今天穿的新鞋，她平时不怎么穿高跟鞋，才穿了一会儿脚后跟就被磨得通红，她在没人的地方坐下把高跟鞋脱了，低头发现已经破皮见血。

　　高跟鞋的带子染上了血迹。

　　她揉着脚腕，想着等下只有光着脚回去，正这样想着时，忽然出现了一双手将平底鞋放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闻光意抬起头，林宵黎单膝跪在她面前，为她隔绝嘈杂的人声。

　　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林宵黎，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国外吗？”

　　“我也想问你怎么在这？”他边为她穿上酒店拖鞋边回答道。

　　林宵黎的妈妈和闻光意的妈妈是闺蜜，按照闻光意妈妈的话来说两个人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出生之后也是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林宵黎扫了眼她穿的裙子，“你来这干什么？”

　　“找人，有事。”闻光意简而言之。

　　林宵黎紧紧牵住她的手拉她起来，“找谁？”

　　“你认识季柏斯吗？有看见他人吗？”她的眼神还在不断搜寻着季柏斯的影子。

　　“季柏斯？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小提琴家，就是那个……那个你学生时代一直资助的人吗？”

　　“没看见，可能还没来吧。”林宵黎完美隐藏自己的情绪，事不关己地说道，他不喜欢她提别的男人。

　　话刚说完，音乐就响起来了。

　　他突然后退一步微微欠身，右手放在心口处，左手向她伸出去，抬头看着闻光意，“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闻光意失笑。

　　下一秒，林宵黎直接上前握住了闻光意的手，牵着她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来到舞池中央。

　　“你会跳？”闻光意眯着眼睛问他，林宵黎是大舞痴，小时候没少踩她脚，可以算是闻光意童年的阴影之一。

　　“不会，你带着我就行。”

　　闻光意哈哈大笑，她非常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坦坦荡荡地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林宵黎将跳舞的主导权交给她，林宵黎高出她许多，两人在身高上可以说是完美契合，闻光意不跳舞很多年了，但刻在骨子里的舞感是忘不了的。

　　她带着林宵黎开始随着音乐起舞，林宵黎高三结束的时候全家移民去了美国，这次两个人也有半年时间没有见过了。

　　他们也不管跳的怎么样，他带着她转了个圈，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回到小时候在学校操场和她家院子练习的景象。

　　两个人外形出类拔萃，女生穿着拖鞋完全不在乎旁人眼光，脱去束缚的她舞姿更加松弛，两个人一下子便在舞池中脱颖而出，成了中心位。

　　一曲结束后，两人华丽谢幕，向着对方微微屈身。

　　“几年不见，水平见涨啊，看来你在美国这几年可没少跳啊，林宵黎。”闻光意垫脚靠近他，在掌声中小声说道。

　　“哪里哪里，至少不踩你脚了。”

　　“等下一起吃个饭吧。”林宵黎说道。

　　“我还有正事要做呢，改天吧。”闻光意直接拒绝了林宵黎。

　　“行吧。”林霄黎知道她在创业，事情很多，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宵黎本来想跟闻光意一起等在这里，但中途被一通电话叫走了，他临走前对着闻光意说道，“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说完便匆匆离开。

　　闻光意终于在人群中看见季柏斯，他从大门处走了进来，看起来是刚到。

　　他一来就有很多人围上去。

　　闻光意见缝插针来到季柏斯面前，“你好我是策展人闻光意。”她递上卡片，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上次邀请过您参与这次我们正在筹备的公益展览《梦想家》，您说得当面跟你详谈。”她迅速说明自己的来意。

　　季柏斯本来正在和别人交谈当中，听到她的声音后转过头来，他低头看着那张名片接了过来。

　　她的名片设计简洁，闻光意三个字正居中，下面紧跟着策展人三个字，除此之外什么身份都没有，季柏斯的视线从名片上移开到她身上。

　　“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和我聊一下有关展览的事情吗？”闻光意诚恳地说道。

　　“可以。”季柏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欣然答应。

　　服务员带他们来到了旁边的包间中，一走进包厢中外面的嘈杂声音统统听不见，隔音做的很好。闻光意突然想问下这面墙是什么材质的，她也想在家安一间这样的房间。

　　落座后，闻光意从包包里拿出一堆资料摆在他面前，开始详细介绍起梦想家这个展览的初衷和目的。

　　她做事情认真，要做就会做到最好，林序总说像她这样的人不管干什么都会成功，如果当时脚没受伤，估计现在也会是顶尖舞团首席，在全世界各地跳着舞。

　　闻光意的声音清澈，让人不自觉就听进去她说的话，“……另外我们这个展览所得的收益都会捐出去作为助学金帮助孩子们实现梦想。”

　　说完之后的闻光意观察着季柏斯的反应，他认真看着她带来的这些资料，仔细阅读着每一行文字，半响才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问。

　　闻光意心下一惊，最近两次碰面她都带着口罩，在音乐会那次更不可能，他们都没碰面。

　　“您这么有名我肯定见过您很多次。”闻光意避重就轻地回答。

　　她的言语中夹杂着隐约的试探，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害怕期待落空，所以她装作不知的模样。

　　“是吗。”他尽力掩饰着什么。“这是你第一次策划公益展览吗？”季柏斯接着说道。

　　“不是，在此之前我还策划过几次，但你知道的如果我只做不盈利的展览，可能你今天在这里就看不到我了。”

　　闻光意转身从包里拿出合同，她打开笔将合同转换方向递了过去。

　　“这么自信我会参加？”他看着合同上早就签好了她的名字，反问道。

　　闻光意微笑着，“你一定会参加的。”

　　季柏斯笑了，随后拿起了笔但是并没有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参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闻光意追问。

　　“九月二十八号来参加我的独奏会。”

　　“？”闻光意不解，这不是纯纯便宜她吗？参加一个独奏会有什么困难的，况且季柏斯的票现在这么难买，他提的这个条件相当于变相答应了闻光意。

　　“好。”她没问为什么，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现在才八月中旬，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晚上闻光意洗完头出来，正在吹头发时，手机传来声响，她放下吹风机，打开一看新朋友那栏有红点，点开发现备注写着季柏斯。

　　合作伙伴之间是应该添加个联系方式，她晚上走的太急给忘了，她通过之后季柏斯便发来消息，【还没睡吗？】

　　【还没。】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

　　【？】

　　季柏斯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中他的掌心中放着她的手链，闻光意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这才发现手链遗失了，她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应该是提裙子时手链不小心勾到了。

　　【是我的手链，可能是纽扣松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带给你。】

　　【好的，谢谢。】

　　【晚安。】

　　【晚安。】

　　结束简短对话后，闻光意点开了他的头像，他的朋友圈里没有个性签名，动态也只有几条，还都是关于巡回音乐会的，只有朋友圈的背景是，

　　林宵黎在这时打来电话，闻光意接了起来，“你今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啊？”

　　她听出来林宵黎有些生气。

　　“你不是才回国，我担心你很忙，我自己打车回来很方便的。”闻光意哄着他，林宵黎尽管现在长到了185，但他比闻光意小两岁，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她最是知道林宵黎的脾气。

　　光长个了。

　　“好啦，明天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行吧。”

　　两个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挂断电话后她在工作群里发了三个字：“进度50%。”

　　员工们纷纷冒泡，“继续加油。”

　　闻光意看着群里鼓励的信息笑出了声。

　　这几通折腾下来头发已经半干，闻光意回完消息放下手机陷入沉思，学生时代的两个人如今重新相遇并且开始产生交集。

　　之后好几天闻光意都忙于工作当中不可开交。

　　林序提着很多奶茶和蛋糕来找她，随意看了眼桌上凌乱的资料，她心疼闻光意的疲惫，她从来没见过闻光意这个样子。

　　“虽然这次是公益展但要准备的东西和流程也不能马虎，得上心才行。”闻光意仔细核对每个艺术家的作品数量，需要她确认的细节多如牛毛。

　　当然不一样，闻光意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喜欢看他拉琴的模样，痴迷投入甚至带着一丝疯狂，这次展览有他加入更要好好做了。

　　“你还真以为我不懂，我谈过的恋爱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们之前是不是谈过啊？”林序直接发问。

　　林序也真是搞不懂闻光意，她瞧着季柏斯除了长得帅点拉琴还行之外，也没啥了，她之前给闻光意介绍的人那个不比他强啊，个个都是富二代，但闻光意总是以忙着展览拒绝她。

　　几次下来她看出闻光意不喜欢也就作罢了。

　　“什么啊，什么谈不谈的，没谈过！”闻光意眼里面只有工作。

　　“你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的。”她瞧着闻光意眼下乌青一大片。

　　林序眉头皱起，她莫名不喜欢季柏斯了。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说完这句话后林序就踩着高跟鞋愤恨地离去了。

　　留下闻光意独自一人在原地，她看着林序愤愤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她理解林序的关心，要是林序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她说不定更生气。

　　闻光意看到季柏斯实现自己的梦想，站在舞台中央就感到无比欢喜，仿佛是自己站在了哪里。

　　可，近距离接触他之后，她隐约感觉他好像并不开心，这难道是她的错觉吗？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很痛苦，闻光意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尤其是看到……看到他手腕上遮遮掩掩的疤，一道道新旧交替的伤痕。

　　她接触过不计其数的艺术家，在和艺术家本人以及作品接触的过程当中，她深切地体会到痛苦是艺术的土壤，艺术需要情绪，持续的创作尤其是这样。

　　这几天闻光意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她不愿往最坏的那方面去想，可思绪还是忍不住汇成那两个字。

　　除此之外闻光意想不出来别的理由去解释他手上的疤痕。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是不是很孤单……

　　是过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