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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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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江泽怎么跟温澜说的,反正第二天她一下楼就见他们收拾好行李了。其实她是清楚江泽这么做的原因的,就像他曾经很坦白地跟她说过一样,她跟他们之间,不管他们怎么做,怎么去弥补,那些旧伤口依然如天堑般横亘中间,跨不过,也到不了。况且她的芥蒂,何尝又不是他们难掩的尴尬?因为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曾经犯下的错,亏欠的人,欠下的债!
日子就这样在极度平静下划过了两天。直到叶菡发短信过来:晚上来颜庄,我们替你接风洗尘。
颜庄是榕城颇具盛名的高级会馆,洗浴,桑拿,酒吧一应俱全。江南捞过长沙发上红黑白相间的条纹抱枕,下巴抵着柔软的面料里,指尖如飞:晚上恐怕不行,我不放心江溪一个人在家。张婶只是家里的钟点工,并不在这儿过夜的。
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手机便又传来新信息的提示音,翻开看,只见上面是黑字白底干净的宋体:不放心就带江溪一起过来吧,我也正想见见她呢。
晚上。等江南赶到405时,他们那一帮人都已经到了。
“江溪呢,不是说要一起过来?”叶菡伸手拉她进来,没有见到意料中的身影,她抬头问她。
“她学画去了。”江南说:“我以为她晚上会没事,没想到她老师傍晚打电话给她,让她晚上过去。”
“学画?”
“是啊,她现在是张绘老师的关门弟子。”
“张绘?是那个美院的名誉教授?”毕竟是搞媒体的,一听人名,自然就想起了对方是哪行哪业的了。
江南点头。她听江溪曾经说过,本来张绘是不答应收她为徒的,还是江泽几次三番拿了江溪的画,张老师才勉强开了尊口。当时听到江溪成了张绘老师的学生,她也着实替她开心了很久。张绘老师,画如其名,简单而富有激情,年轻时以国画闻名,成名后却一改之前的画风,追求一种纯真自然的蓬勃精神。后来还听说人已过中年的她更是放弃身后名,孤身一人背起行囊,奔走名山大川之间。也是在前几年,她才结束了旅程,然后受聘于本地的一所美术学院,担任美院的名誉院长。
来的一共三男三女,江南以为叶菡他们会叫李绮歌那一对也会过来,环顾了一周,很显然并不是。而这么些人里,除了楚微雨的老公董深以外,意料之中的人倒也到齐的七七八八了。
简单的介绍过后,便是一道道精致的食物在漂亮的服务员托盘上转移到餐桌上了。许是她的“证券分析师”的身份引起了董深的几分好奇,所以席间她一边忙着满足对方的好奇心,一边抽空填饱自己的肚子。
“有没有兴趣回国内发展?中国人在国外总不是长久之计,老话说的好啊,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在听了她对全球经济总体发展趋势的言论之后,董深意味深长道。
听他这样说,江南笑着婉拒:“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考虑过。”顿了顿,又解释说:“我未婚夫的公司在国外,我想近段时间都不会有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的打算,有的话,那也许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董深是榕城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刚才跟江南的一席谈话,直觉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管是从对国内经济超前的估计,还是对市场经济的敏感度,不仅对答如流,更难得是她自成一套成型的思路,言之凿凿,让人感觉她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难得遇见让他钦佩的人,尤其对方还是拒绝他的女人,更是让他添了几分好奇,董深犹不死心:“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虽然现在国内在证券方面比不上国外,但是也正如你所说的,国内的经济势头朝气蓬勃,断不会让你有被埋没的感觉!”
江南还是摇头,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一向随遇而安,而且我也习惯了国外的工作状态,一下子让我放弃我还真有点做不到。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的是,有一天想回国发展了,一定过来找你。”
董深终于妥协:“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了!这是我的名片,到时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中规中矩的黑体,终于点了点头。
或许是他们交换名片的动作引起了另外几个人的注意,宁阅然中止了与陈竟昇两人低声讨论,微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江南,抿唇问:“怎么,江南你想回国发展?”
江南没理他,董深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妻子碗碟里,替她解释说:“是我希望江小姐能留在榕城,可是她拒绝了。”
“叫我江南就好。”江南朝他们夫妻俩微笑。
楚微雨也抬头微笑:“我说你们在聊什么呢,原来是你想挖江南的墙角啊!”扯扯丈夫的衣袖,她忍不住揶揄:“你现在总没怪我晚上让你出来了吧?”
董深笑着直点头:“是是是,非但不怪,我还要感谢老婆大人介绍这么个优秀的朋友给我认识呢。”
这话一说完就惹得餐桌上的人笑开了,而楚微雨更是羞红了脸,但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害羞,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董深的后背,理直气壮道:“那是!想当初江南可是我们以前三年一班真正的才女诶!文笔那是没话说,想当初大家愣是不看好她学理科,最后她还不是考上了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学!”
“是啊,微雨这句话说的对,江南每次都能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不管是七年前死活要读建筑工程,还是现在毫不犹豫地剪掉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发。”叶菡接下楚微雨的话茬,仿佛担心别人看不见似地,说罢伸手还特意指了指她齐耳的短发。
伸出的筷子生生停在了半空,过了几秒只见筷子转了弯,江南讪讪地收回手,托着腮偏了一个角度,挑起眉看向大伙,问:“难道我留短发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你还是适合留长发,长发好看!”
“竟昇说的对,我知道江南你天生丽质,不管是短发还是长发都一样耀眼,但是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你养这么短的头发,想当初你那一头天生乌黑亮丽的直发不知羡煞了多少女生呢,而且那晚正如梅少谦说的那样,我还真的有点不敢认你了呢,这些年我们之中就属你变化最大了!”
江南直起脖子反驳:“微雨,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如果你真觉得不习惯的话,那现在多看我几眼,俗话说‘习惯成自然’,我保证你晚上回去了以后,一定会感慨‘江南这头发剪得好’。”
“江南,你就自个儿自欺欺人吧!”叶菡笑骂。
“爱信不信。”江南无奈地耸肩。
包厢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用完餐,三个男人又商量着玩几圈,刚刚坐定,才发现三缺一。宁阅然环顾了一周,视线堪堪落在长沙发上聚在一起聊天的女人们身上,只见他冲江南招招手道:“江小南,三缺一,快过来陪我们玩两圈。”
江南懒懒地斜睨了他一眼,本想说“不会的”,但是在触到对方兴致盎然的表情后,想了想,改口说:“今晚我有点累了,还是让叶菡陪你们玩吧!”
宁阅然却说:“这可不行,我和董深可不能眼睁睁看地看着他们俩夫妻联合捞我们的钱!”说着,又不咸不淡地反问了她一句:“江小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会?”
她当然不是不会,江南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绝对相信宁阅然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报复之前的那次让他差点输得只剩下内裤!这时,陈竟昇也招呼她过去,说输了算他的,赢的算她的。
今晚貌似她的运气还不错,又或是他们几个集体放水,几圈下来,她面前的筹码擂高了不少。正要将一筒扔出去时,只听包厢门被推开的声音,因为之前听楚微雨说要出去接个电话,而她又是背对着房门,所以江南非常自然地转过身她。推门的人毫无悬念的正是出门接电话的楚微雨,可是跟着进来的男人不是苏陌阳,又会是谁?
“江南,该出牌了!”陈竟昇看了眼出现在包厢门口的男人,淡淡地提醒道。
“哦。”嘴角微扬的笑容一点点冷却了下来,江南神思不属地将手里的一筒扔出去,又听楚微雨略带尴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董深,陌阳来了。”
原来董深竟然跟他认识。果然,她对面的董深停下摸牌的动作,抬起头,熟稔地跟走近他的男人打招呼:“陌阳,来了啊,今晚怎么有空过来,之前我可是打了你两通电话你都说没空来着。”
苏陌阳说:“你又没说你要来颜庄!而且我说没空也不是糊弄你的。”顿了顿,又说:“郑局长就在隔壁。”
董深沉思了一秒,旋即又问:“是翡翠园那个案子?”
他点点头:“刚才在走廊遇到微雨,她说你们都在这儿,于是就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
其实这并不是他的风格,想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在饭馆吃饭,然后中间碰上几个熟识的同学,原来是他班上的一个女生也在这里过生日,当时她就问他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他却对她说跟那个女生并不是很熟,没有必要。如果那时她没记错的是,那个女生是他们班的班长,而他是团支书,怎么可能会是他所说的那样‘并不是很熟’?
这样想着,又听宁阅然不轻不重的声音在牌桌上浮起,他说:“竟昇,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跟江南是怎么认识的吗?”
“之前不是打死也不说的吗,怎么现在不怕我们取笑了?”伸手摸了一张牌,陈竟昇忍不住笑话他。
江南也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饭可以多吃,话不可多说,宁师兄,小心夜路走多了会撞见鬼!”
宁阅然大笑:“江南,你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啊……”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冷不防一声清脆的铃声打断了他准备侃侃而来的控诉。
声音不是别人手机发出来的,正是我们的宁大律师。“苏先生,不介意帮我代一下吧,我出去接个电话。”指了指自己响个不停的手机,宁阅然笑的那是一脸的无奈。
“乐意之至。”一问一答间,苏陌阳很淡然地接下宁阅然手里的牌局。
因为宁阅然是她的上家,现在苏陌阳换了下去,两人自然靠的很近,江南不可避免地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薄荷味。努力将注意力聚集在牌局上,这一副牌,她做的是清一色,其实做清一色就像是选择了一条貌似通向胜利的康庄大道,也或是像海市蜃楼,自她会打牌开始,她很少会做这样的牌局,一方面她不是那种要赢多少的人,另一方面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牌局有一定的风险,弄不好,反而要让其他家胡牌。但是这副牌局,搭子实在是太好了,特别是后来又摸进了两个白板,更是让她的整副牌局越发整齐了。
“八筒?江南你做的是不是清一色,这么冒险的牌你都敢打!”一顿饭外加几副牌局下来,董深和江南混得有些熟了。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故意笑着打趣她。
刚才苏陌阳杠了一张五筒,然后出了一张六筒,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即使摸到八筒也会藏着不打,她倒好,想都不想就扔出来了!
江南勾唇一笑,慢条斯理道:“董经理,所谓观棋不语是真君子也!”
听她这样说,董深倒听出了几分味道,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一局最后谁也没有胡牌,江南有些懊恼地盯着手肘边推到的另一副牌,果然如此,她要的三万和六万,有三张牌全捏在他手里!如果换做宁阅然那个麻将白痴,估计早就将牌扔下来了。
洗牌时,去外面接电话的宁阅然却一脸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还不待大家问他,他便开口解释说,工作出现点问题,现在他要先走一步,但他又拜托苏陌阳帮忙替他玩一下。听他这样说,只见江南懒懒地将麻将牌一推,撇了一下嘴角说:“既然大家都还有事,那就不要再玩了!”
宁阅然说:“别啊,我可不想因为我一个人的事搅了大家的兴致,”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竟昇也开腔了:“江南说的对,大家还是散了吧。”看了眼有一搭没一搭玩着麻将牌的苏陌阳,他又说:“陌阳隔壁还有客人,我们明天还有工作,玩牌什么时候不好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既然这样,你们拿主意吧,我先走了。”宁阅然说着便不顾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径自朝门口走去。而苏陌阳一如来时,跟董深说了几句话也就告辞了,到现在她还猜不出他为何而来,只觉得除了莫名,还是莫名。
大概七年的时间真的是太久了,久的她都看不透他了吧,还是说她从来就不懂他。
陪着微雨和叶菡两位已婚妇女又聊了一会柴米油盐酱醋茶,江南这才起身离开。只是在出门前,她被陈竟昇叫住,他望进她的眼里说:“江南,后天我们一起回趟乡下吧。”
因为颜庄离美院只有两站的车程,而且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江南决定还是步行着去。
夏夜的榕城似乎少了些白日的喧闹和炎热,江南沿着人行道,一边玩着伸手摘下的香樟叶子,一边低头想着什么。她走神得并不严重,所以当身后慢慢滑过一辆黑色的轿车,她便紧紧盯着停靠在身侧的车子,直到从车子下来一个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