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南阳》缣染

2、chapter 02

　　“哎，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眼睁睁地看着陈竟昇不发一言地在她身边擦身而过，江南无力地扶额长叹，这男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她怎么就认识了这么别扭的男人！紧走几步，追上对方的脚步，双手环上他的双臂，声音低低的。

　　软软糯糯，带着撒娇味十足的妥协终于让陈竟昇疾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本来就拿她没办法，也正如她所说的，她难得回来，他也不想跟她吵架。而她适当的低头也让他有了一个可以下台的借口，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也已经缓和了许多。

　　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是不是还跟她置气，她一眼就看的出来，知道他不再生她气了，于是，她又搂着他的手腕，跳到他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记住就好。”陈竟昇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拉着她的手并肩走了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跟她说道：“待会儿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吧，他也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不过他在那里只是仅仅呆了一年而已。”

　　“是吗？这么说他有可能是我学长了？”江南笑嘻嘻地接下话茬，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难得听到你说要介绍人给我认识啊。”

　　“哎，还真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还未等话音刚落，只见他突然伸出手向酒店门口的方向挥了挥，而前方的人影也冲他们挥挥手。

　　因为逆着光，江南也没看清门口方向的男人长的是什么模样，只瞧得对方一身是黑的装束。直到稍微走近了一些，还没等陈竟昇出声提两个人介绍，她早已经放开他的手，上前热情的跟对方来了一个法式的拥抱，嘴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嘻嘻道：“嗨，宁师兄，没想到在榕城也能遇上你啊，你说我们是不是太有缘分了？”

　　宁阅然也只是错愕了几秒，便恢复了一贯的稳重。他并不说话，只是径自回搂着对方，不过唇角带着那丝缕的笑容却是出卖了不俗的好心情。

　　看到江南这么热情的抱着对方，陈竟昇早已经将结果猜到了七八分。不过，郎才女貌的俩人这样大大咧咧地在酒店门口拥抱，也让他心里有些吃味。刚才在机场，也没见她对他有这么的热情啊！于是道：“哎哎，你们也够了吧，酒店门口的，注意影响啊，这可不是开放的美国！”

　　“真没想到，陈竟昇给我介绍认识的人竟然是你，我不是眼花了吧？”说完，还状似揉了揉眼睛。

　　“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啊，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相信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的话，我容许你可以掐一下你自己的手背。”

　　“切，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掐你的手背呢，不愧是律师出身的啊，说话绕着绕着一不小心就将人绕进去了。”恢复平静的她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斜睨着他，恶毒道：“回国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我还以为你不是流落街头，就是暴尸荒野了。”

　　“三年不见，你的嘴巴依然还是这么的毒呀。”不理她的恶言恶行，宁阅然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秀发，口带戏谑：“好了，你再这样搂着我，某人该要吃醋了。”说着，用眼神示意了她身后。

　　江南转身看了眼正一脸无奈的陈竟昇，后知后觉地吐吐舌头，咧着嘴笑：“完了，完了。一个工程师，一个律师，一个是表哥，一个是师兄。个个是角色，以后我可得小心一点，如果有一天你们联合起来捉弄我，那我可真的要翘辫子了。”她没说的是一个是知道她前尘往事的人，一个是目睹她颓然消极的人，得罪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死的很惨！

　　一行三个人说说笑笑并肩走进了酒店。站在两个不俗的男人身边，自然招到了不少的回头率，她也没忸怩地感到不好意思，相反的，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些欣羡的目光。

　　在等电梯的间隙，江南忍不住又来来回回打量眼前两个欣长的人影，这两个妖孽怎么就认识了呢，而且看起来他们俩的关系似乎也还不错。可见这个世界还真的是很小！这样想着，她在心里又甚是淡定地下着结论。

　　难得电梯里没什么人，宁阅然一面悠闲地按了电梯的数字键，一面冲她挑了挑眉：“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实在不是你江大小姐作风。”她的小心思到底瞒不过律师的心细如尘。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俩怎么会认识的。”既然被看穿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宁阅是我们公司律师团的首席律师。”不等宁阅然开口，一旁一直不怎么搭话的陈竟昇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状似顺水推舟般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他追过我。”

　　“她甩了我。”

　　虽然不至于异口同声，但是在听到彼此的回答，他们两个却是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宁师兄，还是你跟他说吧。”看着被她跟宁阅撩拨的越发疑惑的第三人，江南禁不住心情大好。

　　“江南你也太狠了吧，难不成让我自揭伤疤？”宁阅然故作幽怨。

　　江南撩了撩刘海，非常淡定地朝他笑笑，嘴角的一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师兄，人不轻狂枉少年，说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听完江南的笑谑，任是一贯淡然的宁阅然不由地嗷了一声，靠在光滑的电梯镜面上，看向陈竟昇：“竟昇，我只能说你这位妹妹实在是太能装了。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认识她以后我才明白了原来山外有山，楼外真的有楼。”感慨完毕后，他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我算是明白了，真正能受得了她的非顾大公子莫属。现在我对顾公子的崇拜之情滔滔不竭犹如江河之水。”

　　“你一直跟顾铭瑞在一起？”直接忽视掉对方的滔滔不绝，听到陌生且熟悉的名字，陈竟昇惊诧地看向一边一头短发的女人。

　　“原来你也认识顾铭瑞。”宁阅然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脱口而出。

　　望着不停跳动的数字，她抬起头，承认的很干脆：“是，这些年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他。”拨了拨滑落在耳际的短发，脸上也始终都带着浓浓的笑意：“本来想迟一点告诉你们这件事的，现在既然提起顾铭瑞了，我也不瞒着大家了。”停顿了一下，接着看向面前的两个男人，口气依然无比平静：“我要跟顾铭瑞订婚了。”

　　有一秒的停滞，然后是宁阅然爽朗的声音：“这是好事啊，难得顾铭瑞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是不是律师的敏感使然，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要订婚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及时送上自己的祝福，反而是去注意身边好友的反应。所以陈竟昇脸上那一霎的苍白，不偏不倚，正好完完全全尽收了他的眼底。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了。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他和她？

　　江南没有宁阅然那么敏锐的观察力，不过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声音，她还是有些疑惑地瞅着陈竟昇，眼里的戏笑若隐若现：“哎，你不是一直等着要把我嫁出去的吗，这回听到我要结婚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反应，我是太惊讶了，好不好？惊诧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将自己打发了？”别开她炯炯的目光，陈竟昇回答的有些勉强。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听到他这样的答案，江南没心没肺地摇晃着头。

　　富丽堂皇的地毯上大片的红色牡丹在脚边蔓延开，鲜艳的仿若那年在外婆院子里躲在蔷薇丛中那一抹耀眼的红。

　　“竟昇，你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吧，我呢，带江南先过去。”不知道拐过了几道弯，最后他们停在一个分岔口上。只听的宁阅然不疾不徐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上响起，带着低低的回音，耳畔全是他的声音：“他们都已经在婚礼现场了，你不要让叶菡等太久。”说罢，抛给对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很自然地拉起一边的江南拐进了另一个岔路口。

　　陈竟昇有些呆滞地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唇角无奈地勾起了一丝苦笑。宁阅然提醒得对，他是不能再让叶菡这样遥遥无期的等下去了，正如他是如此绝望的等着她回来。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直到走到了门口，江南才听到里面出传出来的阵阵音乐混合着的笑声。

　　一身粉桃色的旗袍，袅袅地立于众宾客之间。只消一眼，江南便在几百坪米的酒宴现场找到了那个眉眼春梢的女人。对方也好似觉察到有人在看她，在跟人攀谈的间隙，不着痕迹地转身寻找目光的源头。

　　看着刚刚被包围在人群中仍然能谈笑自若的女人，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惊呆掉几近发傻的模样，一直挂着淡淡笑容的江南奇迹般地发出咯咯的轻笑声，然后张开双臂，双肩颤抖地将飞奔过来的女人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叶子，喜欢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吗？”是啊，她都将自己打包快递过来了，这么隆重的大礼他们敢不喜欢？

　　“如果我有心脏病的话，我想我现在一定昏倒在地了。”叶菡的声音听起来哽咽中带点气愤：“待会儿看我不找陈竟昇算账，这么大的事竟敢瞒着我！”

　　江南在对方的声音里读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脸上的笑容益发灿烂，大大的眼睛几乎快要眯成一弯上弦月：“陈竟昇是要教训，可你好歹要手下留情，不然以后哪有人给我们当牛做马啊。”放开叶菡的双肩，又含笑地朝她眨眨眼睛，“而且，你也舍不得，是吧，陈太太？”尾梢拉得老长，就怕对方听不清。

　　“江南，你存心的，是吧？”叶菡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得满目含嗔地啐了她一口。

　　“我哪敢呀，大嫂。”江南依旧拉长声调，伸手拿掉沾在叶菡头发上几片不明显的礼花残屑，笑着道：“现在你可是我哥的心尖尖呐。”瞄了一眼一旁托着腮若有所思的宁阅然，揶揄叶菡的味道曝露无疑，“你说，是不是，宁师兄？”

　　听到江南怪声怪调地喊自己大嫂，叶菡顿时羞红了脸，又听到江南喊宁阅然师兄，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他们俩，眼里带着怀疑，“你们认识？”

　　宁阅放下托腮的手该双手环胸，点点头，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叶菡和江南身上逡巡了一秒，说道：“你们慢慢聊着，我过去看看竟昇好了没？”说着看向江南，道：“待会儿，我再过来找你。”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叶菡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意味深长地说着：“宁律师，人的确还不错。”

　　“是不错，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南抬头无奈道，想拍拍她的肩，不要让她胡思乱想，却发现叶菡的视线依然流连在她身后的门口上。她不禁想要扶额哀叹，显然叶菡对他们两个的关系真的很感兴趣，不然为什么人都走远了，还盯着对方的背影看的连眼睛都发直了，好似看到鬼了一般。

　　看到鬼了一般？江南心上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叶菡伏在她耳边小声歉疚的声音，“江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嗡的一声，她好像听到了耳边有烟花炸开的声音，一时之间，苦的，辣的，酸的，什么感觉都有。

　　叶菡担忧地看了一眼笑容还僵在唇边的好友，小心地收拾起复杂的情绪，朝江南身后一男一女露出了一抹灿然的笑容：“绮歌，陌阳你们来了？”

　　“是啊，刚才有些堵车，对不起我们来晚了。”李绮歌怀疑地看了一眼叶菡身边陌生且熟悉的身影，不忘递上礼物，笑着说道：“祝你新婚快乐！”

　　“谢谢啊，其实你们人来了就好。”叶菡客气地笑着，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物，说道：“不要站着，去那边坐吧。”

　　从进门开始，苏陌阳一直没做声，只是将视线落在叶菡身边那个背对着他，脊背挺得笔直的身影上，连李绮歌和叶菡到底在说什么，说了什么，他压根儿什么都没听到。

　　“叶菡，你先忙吧，我过去跟姨妈，姨父打个招呼。”正当叶菡准备开口招呼服务员带他们去7号桌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南却一反常态的吭声。

　　“江南……”叶菡不解，伸手想抓住她的手，可对方转身的速度却比她快了好几拍，最后只听得浅笑吟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绮歌，陌阳，好久不见。”

　　早在瞥见苏陌阳脸上隐晦难测的表情，李绮歌心下便明白了几分。这世上，也唯独只有她能左右得了他的情绪。但是她还是抱了几分侥幸，期待她不是那个她。可是叶菡那轻轻的一唤，却生生地将她所有的侥幸和期盼撕成了碎末。这些年的等待霎那间变成了愚不可及的行为。

　　“是啊，江南，真的是好久不见。”不去理会身边男人的反应，李绮歌愕然之下很快恢复平时的冷静：“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真是可笑，陈竟昇可是她表哥，叶菡是她的朋友，他们的婚礼她怎么可能不来？江南忍住了冷笑的冲动，嘴角仍然弯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们。”目光落在一身黑色长礼服的李绮歌身上，努力过滤掉女人缠在男人双臂上的双手，抿了抿唇：“真是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失陪一下。”说完，敛了敛眉，她优雅的转身，抛给叶菡一个我没事的微笑，没有一丝犹豫地向主席台方向走去。而至始至终，她的目光，甚至是余光，一丁点都没有分给对面的另一个人。

　　而殊不知刚才他们的一言一行却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双人影里。陈竟昇一进门便见到刚才那副让他颇为头痛的画面。苏陌阳，李绮歌是叶菡的同学，之前他们在写请柬时，因为没想到江南会回来，而知道她要回来时，请柬早已经派放出去了。再说，这么多年了，他早已经不若当初那样厌恨苏陌阳了，毕竟当初双方都有错，而且…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一身黑色长裙的李绮歌身上。

　　是啊，苏陌阳做出的牺牲也不一定要比江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