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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命运 ...


  •   灯光打下来,也打在女孩的肩上。她勉强地作出一个笑容,既不能叫哥哥也不能叫丽衡,她请他进来,若无其事地问他在美国还好吗,公司好不好,姚冰怎么样,他走进来带上门,她的宿舍狭窄,两面靠墙各摆了一张双层床,但除了她之外没有住人,屋里除了枕被和床旁的一张桌子以外别无他物,桌子上有一块白色毛巾,一小罐工作防护用的药膏,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还有一点点不仔细察觉就无法发现的女人气息。她坐立不安,走到角落打开热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动作僵硬得像木偶。两人不得不坐在同一张床上,于她而言如坐针毡。地方狭窄,刚才申丽衡轻推了一下那张床二层的铁栏杆,试了一下才坐下来,他的西服和皮鞋就像曾经一样合适和漂亮,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见面。

      “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不敢对不对,心虚”

      “不是”

      他突然笑了笑,

      “丽容”

      她的心几乎要碎成齑粉,男人是如此聪明,他的每一句话都轻易地把她打碎。

      “我不是丽容…”

      她几乎哽咽了

      “你想不想求得我的原谅?毕竟,如果没有你……”

      刘诵轻轻摇着头

      申丽衡看着女孩憔悴的面容,一张被思虑消耗的脸,她的双颊几乎瘦的要凹陷进去。眼睛温顺地低下去,男人一直注视着她,似乎毫不留情要把她彻底击垮。

      他突然笑了一下

      “丽容,你爱我,对不对。你没说过,是我猜的,我猜对了,是不是”

      她细瘦的手臂微微地一颤,握着玻璃杯的五指瞬间冰冷。她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拼命地后退挣脱,然而她已经被他拽过去锁在他的怀中。

      “不..不行..你..姚冰..”
      她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句子,他的吻唇齿相接,掠去她的气息,衣袖摩擦的细微声音让她心惊胆战,他吻上她的脖颈和耳际,淡淡的酒味让她意识到申丽衡喝醉了,他又在耳边开始呢喃着触目惊心的话语。女孩想要挣脱,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被他的手牢牢地握住。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对的? ”

      他突然停下来所有的动作,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唇锋在耳际翕动,刘诵的眼神几乎是破败的,她徒劳地躲闪。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

      “三年前我订婚的时候在酒店摆完宴席,姚冰跟着妈妈和我回到家里来,妈妈给姚冰订了一套镯子,我不懂宝石,但我记得成色不错。”

      “嗯”

      “我们在楼下吃饭,妈妈一直喜欢姚冰,又给她拿来一条披肩,妈妈去厨房看菜,姚冰给我讲了个英语笑话,那天我很高兴,我就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我们亲吻,我说姚叔叔的气量可以,不久之后我们结婚还好做生意朋友。”

      “…嗯”听到停顿,她不敢不回答,只能应一下。

      “你记得很清楚吧?后面你来说”

      话音未落,申丽衡就吻上她的耳垂,女孩感到耻辱,脸颊涨的有些红,闭口不言,遒劲的手腕扣着她的脖颈,几乎下一秒就要扼住将其置于死地。

      “说”

      申丽衡感到掌下脖颈的皮肤微动,是她微咽了一下,

      “…你对姚冰说,你…爱她,姚冰说…”

      她再也不愿意说下去,申丽衡慢慢地替她补全

      “姚冰说,她想要一个哥哥,一个妹妹,然后,我们就带他去欧洲上学。我把她抱起来,她就噢地说,如果不是搂着你的脖子,我就要被你扔出去了。”

      “然后姚冰听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转头问我丽衡,你听到了吗,我吻吻她说没事,我就是那时候知道的。”

      他抬起头来,垂眸仔仔细细地看着刘诵灰暗的眼神,怀中的女孩像一只濒死的小兽,那时吕思佳回来落座,申平也应酬回来,玻璃吊灯下,姚冰笑起来是那样明媚娇艳,申叔叔申叔叔地叫着,申平也难得笑意纵横。当时他不经意地瞥向天花板的角落,那声脆响发出的地方。那一瞬间他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是她把一只玻璃杯打碎了,好像心里知道了什么,而且瞬间他对此确定不疑,紧接着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们四人又其乐融融起来。他想这么多年藏得那么好,无声无息,怎么就那个时候那么不小心。

      “姚冰漂亮吗?”

      她点点头

      “..漂亮,很漂亮”

      她想,不行,不能呆在这里,不要面对他,恶毒精准的话语,几乎想让她无地自容。她想起那时,姚冰清脆的笑声从楼下传来,姚冰说丽衡你抱着我,我们要送小孩去欧洲读书。当时她坐在床上,就像多年以来一样不声不响,生怕自己的存在会影响到这个精致的家庭。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站起来,却带倒了放在床头的玻璃杯,啪地一声,碎片散落一地,她不能再站了,只能留在床上,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想什么,惊觉这么多年长久的日子让她已经远离了正常人的生活,也许她从来没有正常过,几乎只和爸爸妈妈说过话。其实也只和爸爸无拘无束地说过,小时候爸爸抱着自己在绳床上看星星,那么美的乡村星夜,刘延教她说话,一起烧饭,她还记得爸爸手忙脚乱学着给她理发,买鞋子。爸爸的笑。长时间的幽闭,她甚至已经不熟悉自己的名字,从来不是申丽容,没有人喊过她申丽容,除了吕思佳,和……也不是刘诵,几乎没有名字,像孤魂野鬼。不能留在这个家了,当时她心里又盘算着,妈妈已经仁至义尽,申丽衡婚后这个家已经完全没有收留她的一点点必要性,姚冰看到她,那会多么难堪。她必须尽快消失。

      申丽衡与其说是抱着,不如说是掐着那女孩,他听到自己故意用话语割伤着她

      “是的,我当然也这么觉得,她现在比那时候更漂亮,想不想见见姚冰,丽容,记得吗,姚冰想要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她放弃了抵抗,因为她当然能听出话里的意思,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是她亏欠姚冰的债码。申丽衡将她抱起来离开了狭窄的房间,他的脚步顿挫,楼道里漆黑漆黑,她仍能感觉到目光盯着她。到了小区外面她被塞进车里,车子启动,灯光又开始在方向盘上明灭流转,他和她之间几乎不需要语言交流,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每时每刻,她也隐约能知道自己的命运,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

      他们回到那幢宅子,在院子里本来是申丽衡走在前面,走到一半他示意她往前走,自己要跟在后面,刘诵步步心惊。乍然开门,空气里有一点点陈旧的气息,三年前刘诵最后离开时把这个房子上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密闭得很好,家具上也几乎没有灰,她走去把水电打开,又试了试水,一个一个地试了试灯,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一样。接着她把家具上的薄网罩拿下来叠好,又一一放回抽屉。浴室非常干净,不用收拾。她放好水洗澡,疲惫地躺在水中,这栋房子像一场梦魇,囚住她,让她在其中沉默地成长,拼命地阻止,却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害得申叔叔死于狱中,几乎让姚冰不能生育,现在又无法斩断申丽衡的纠葛。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不可以。换掉衣服,她给申丽衡做一碗汤醒酒,看着他喝掉,她主动挑选一间客房,没有别的房间可去,绝对不能在妈妈的卧房,或者姚冰住过的房间。

      站在花格玻璃窗前,她将窗户打开一个窄窄的缝,院中香樟树的气息飘散着丝缕透进来。原来窗子比自己印象中要高很多,高旷的房角包着精致的红木镶边。那时候照顾着妈妈,吕思佳最后经常问她刘延曾经对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妈妈反复地问,像小孩子一样。妈妈病得恍惚,问她丽衡姚冰还在不在,她只能摇头,她四处奔波拼命做着能做的事,是她对不起吕思佳,如果她早点回学校应该就能读够书去大学,如果她早点离开这个家,可是没有,偏偏就在那时在家,偏偏就在那时候。如果她没有放那些拿资料的人进来…思佳白皙的肌肤几乎消耗干净,满是憔悴的暗淡。自己一遍一遍地给妈妈讲着刘延曾经说过什么话,刘延曾经说思佳妹妹有多么漂亮,多么耀眼,不厌其烦地说。

      她突然感到身后的怀抱,申丽衡的手圈住了她,拢住她放在窗台上的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在幽光中闪了一下,银色的冷光,那枚戒指非常精致,触目惊心的光亮,他就是这样,好像一个人蓄足了力气要讨债,便拿一把尖刃一遍一遍地朝她的心里最深之处割下去。

      她心虚极了,几乎不敢动,男人感到那触感有些滞,便吻上后颈和耳际,他说你别那么矜贵,欲擒故纵的我见多了,没胃口。

      一遍一遍,她不说话,他却喃喃地说,好像会读心,而且专门读她的这一颗,把她幽微的想法全部说出来,无处可逃。他说公司开回来,不久姚冰也回来,丽容,你就呆在这间房子里,哪里也不许去,她想这是自己造成的后果,全部是自己造成的后果。

      次日她猛然惊醒时,天光已经微微亮了起来,她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很快意识清醒,她感到了腰间的手臂,发顶仍扫过他均匀的呼吸。仍然是那样禁锢住的姿势,她不知道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犯了多少错。如果有一支笔记录人一生犯过的所有错误,那这些日子它对刘诵一定是笔耕不辍。她悄然地挣出来下床,慌乱地找药,又醒悟过来没有,又去买药。逃走一样离开房间去洗脸。一直有意避开申丽衡的睡颜,她一直不肯看他,像是在掩饰自己知道他很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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