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字游戏》第7个指缝

1、C_ _ _ _word

　　C_ _ _ _word

　　静。
　　这样安宁的风，我整整呼吸了三百年。
　　穿过半透明的手心，视线被厚实的云层阻断，失去焦距。

　　耳畔回荡着比风声更细微的低语。
　　他们说这里是神界，他们说他们都是天神的臣民，他们说最疼爱我的那把白胡子的主人就是一切存在的主导者。
　　他们说我是他们的天使长，Xiah。

　　然而“Xiah”于我，还是如此陌生，即使已经经历了三百年的朝夕相处……

　　“又在看着手心发呆了，对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不满意吗？”
　　沧桑的声音沙哑却让人心安，虽然仿佛近在咫尺，但我知道那只是假象。
　　“这副形态是父亲的杰作，我很喜欢。”
　　白胡子是诸神心目中的至高无上，可是从我有意识起他就说过：我是孩子，胜过臣子。
　　虽然不知道千里传音的本尊现处何方，我还是站在世界的尽头笑了。
　　“Xiah……”
　　我能听出父亲语气中专属于我的无奈，所以我耐心的等待着间隙过后的会谈，不可避免。
　　当雪白的长胡子像云气一样笼罩下来之时，我看见了父亲过于庞大的真身。
　　那种巨大无法形容，只有像父亲这样的诸神之神才能拥有……也许这种说法太过绝对，然而传闻中曾经和父亲一样伟大，受到万魔敬仰的魔君已经被历史无情的翻过，我是在那场圣战之后出生的，所以没有任何感想。
　　“Xiah是在埋怨我吗？”
　　看着父亲那双作为银河泉眼的眼眸开始下沉，整个世界都暗淡了。
　　哎，这就是被我尊为亲父的天神呐，却为何总是不相信我有着和其他诸神一样的虔诚呢……
　　“父亲赐给Xiah生命，虽然有着奇异的形态，但是能够透过它感受到外界，知道自己其实还活着：Xiah感激。”
　　“感激，但不满足，是不是？”
　　父亲是万物的主宰，所以什么都知道。
　　“你的真身早在圣战中就被摧毁了，只是元神太过顽强不能熄灭……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长久的存在下去。”
　　存在下去……
　　是的，作为一个半透明体，没有容貌，没有性别，没有情感的“我”确实存续了下来，并将永远存在下去。
　　摸索着自己无法清晰起来的轮廓，我不能否认自己的悲哀露出了马脚。
　　“父亲……Xiah只能这样存在下去吗？”
　　“□□、欲望和爱恨是你的元神所不能承受之重……相信我，有了他们，你会痛苦。”
　　冰凉的胡须柔滑的无法比拟，轻抚在我没有意义的“脸”上，那是父亲溺爱我的方式。
　　“父亲，Xiah并不想要这些。”
　　“可是你的心里分明就有执着，还有绵延不断的哀伤……”
　　父亲能够掌握住我每一寸感觉，可即使是万物至尊的他也无法了解我那颗近乎透明的心。
　　因为那里一直破着一个大洞，三百年来无法修补。
　　“所以Xiah想要的，是自己的碎片。”
　　无论遗失的是什么，都想找回来：我唯一的碎片。

　　“Xiah的碎片……我给不了。”
　　我并没有指望得到肯定回答，毕竟是三百年来都无所突破的对话。
　　但是这次不一样，父亲不似往常的避而不谈，却第一次让我觉得不能接受。
　　“父亲给不了的东西，世间并不存在。”
　　“存在，和Xiah有关的种种都是。所以……”
　　高高在上的父亲说不出那两个字，但挫败的叹息声充盈了周身的空气。
　　“Xiah不懂……Xiah不信。”
　　思考并没有当然的带来答案，万能之神力所不及的事情：无法想象。
　　父亲的沉默抑制了我的呼吸，原本安宁的风开始毫无章法的舞动。
　　天幕出现缝隙，一隅竟然为我独立出来。
　　“父亲，这是？”
　　虚无被一道道金丝分出了界限：经纬纵横，整齐划一。
　　“你要找的答案就在这个游戏里面，我不能控制，因为答案是只给胜者的奖品。”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般无奈却又期待的神情，而自己也从来没有试过像此时此刻一样的血脉喷张。
　　“父亲！”
　　“Xiah，父亲想给你完美的一切，但抱歉的是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若我制造的安逸空洞无法使你满足的话，这个游戏会是你最后的出路……不是我准备的，所以其间的困难险阻不能为你抵挡，如果决定了的话，自己去把那些空白填满吧：答案就在尽头等你。”
　　我战栗着，兴奋和恐惧不分伯仲的占据了我残破不全的心。
　　“……我去。”
　　但是什么都不会比这样活着更让我感到畏惧，特别是诱惑至极的真相。
　　“Xiah，走进这个游戏你就有了新的身份：会拥有怎样的形态，面对怎样的世界都是未知数。灵道打开的时候，你的灵魂会高速通过，直到成形之前一旦遇到什么意外，会给你造成怎样的损害谁也不知道……所以从你跨出这一步起，一切风险都要自己承担了：孩子，懂吗？”
　　“父亲……如果Xiah挑战失败的话会永远消失吗？”
　　父亲的担心让我感伤，除此之外Xiah别无牵挂。
　　“我无法回答你，即使我希望自己可以。”
　　“那么父亲，我会想念您的。”
　　不忍面对那样惆怅的眼底，我选择决然转身，走向命运的轮盘。
　　“孩子……”
　　父亲还是叫出了口，没有回头的我用整个身心准备聆听挚亲最后的教诲。
　　“你们都是我最爱的孩子，永远都是。”
　　谁是我们，我们是谁。
　　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起的“他”，或者是“她”，还是像我一样尴尬的存在成为了我在踏进另一个世界之前带走的最后一个疑问。
　　希望不要忘记才好呀……

　　如果当时能够听见父亲呢喃的那句“去找他吧”，也许以后的路就不会这样曲折了：在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苦之后，依然矛盾，依然错过。
　　如果我一早就知道所谓的碎片是一个人，是你的话……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灵道中擦出了火花，错落的空间迷幻了我的视线，但是我清醒的意识到并不狭窄的甬道里只有我自己，独自在熠熠生辉。
　　是的，高速的灵魂不喜欢遇见相似的比邻之伴：这样的速度，撞上就是灰飞烟灭。
　　于是当我看见前方一处微白的光芒时，暗自庆幸第一步总算有惊无险。
　　因为出口到了。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掉进了人间。
　　后来的后来才听说，我到来的方式被人类称之为陨石撞地球。
　　然而现实还是有些许出入的：比如说我不是什么陨石，比如说我也没撞上地球。
　　我只是撞上了一个人。
　　一个在黑夜里吊在所谓百层摩天大厦外墙上的人。
　　当时我分心了，全然没有注意在自己坠落的轨道上出现了那样一个障碍。
　　因为就在灵魂脱离灵道出口的那一瞬间，我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形态在改变：出现了实实在在的四肢和躯干！
　　我想伸手触摸自己，但是当时速度太快，压制了所有行动的能力。
　　所以当他出现在视野之内时，我已经来不及做出补救了……

　　我永远记得他和我交汇在一起的第一个眼神：不可置信，疑惑，不甘。
　　却唯独没有正常人应该产生的恐惧。
　　而我自己：不知所措，惊慌，害怕他因为我而出事。
　　本能的把他嵌进身体，祈祷父亲能够保佑我，至少保佑他。

　　触地于我而言是一种凿心的痛，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感觉……也许没感觉吧，毕竟连我都昏了过去，何况是他。
　　醒来后才意识到，游戏只是刚刚开始。

　　Doing the crossw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