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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十七)

      “姑娘还没醒么?”十七日下午,天空整片整片乌云密布,青花后院那片荷塘之中,有蜻蜓成片成片的低飞,眉初坐在荷塘的巨石上,看着池塘里的鱼群聚集在水面上,这些鱼儿也感受到了老天爷的低气压,时不时跳出水面,便以呼吸新鲜的空气。
      “醒了一会儿,又睡了。”不同于繁忙的备子和南书,别厌向来只负责郡主的安全,当然,这完全是因为他不擅长交际,又很孤僻,时常摆出一副“欠我钱”的欠揍模样,平乐觉得这样的人才只需要做最擅长的事情就好。
      “……前日,谢谢你。”眉初抬起头看着那个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男人,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
      “你俩在这偷闲呢?”备子上来就是一个猛拍,他笑嘻嘻的勾着别厌的肩膀,看着这个天喃喃道,“怕是要下雨了,不进去?”
      “在庭廊里呆着就好,姑娘还没醒。”她不敢进屋——眉初心里想着,头又低下来。
      眉初虽说是江莫沉一手培养的刺客,但毕竟出身低贱,比起明枝这种本就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又是金戈卫的人,在她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是没有羡慕过,若是有机会,她也想伺候姑娘,哪怕端茶倒水,可并没有如果,姑娘身边都是自小跟着她的家生子,连金戈卫都是她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像江莫沉他们这些背负着爱恨情仇的江湖人,也不过只能养在红楼,为姑娘出生入死……运气好一点还能被姑娘记住,运气不好的,跟那些暗卫死士一样,怕是死了连姓名都不会有。
      她不甘心。
      “进屋罢,姑娘醒了。”南书站在屋门口听到她们说的话,抬起头看着他们说。
      “姑娘本就不在意这些。”眉初起身的时候,别厌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眉初起初不明,她抬眼去看他,却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想了想,才意识到他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
      别厌说的对,平乐根本没在乎过身边的人近也好远也罢,在她眼里,每个人各司其职才是最紧要的。
      “我睡了多久?”梳洗完,平乐坐到厅堂的时候,窗外已是瓢泼大雨,天色暗沉,不过厅堂内点上了灯火,显得有些明亮。
      “约莫五个时辰。”明枝回到。
      “事情处理的如何?”平乐很欣慰,她一睡醒,餐桌上满是她爱吃的食物,蛮娘知她睡了一天,醒来肯定饿了,便早就备好了一桌。
      “贺兰静今早醒了,医师说她失血过多有些体弱,”明枝边帮她布菜,边回答,“欧阳靖从前日到现在只说了中原有人,若我们不放人,便是会被人下中原诛杀令。”
      “我要吃那个清蒸鲈鱼,”平乐捏捏自己前晚被苏泽月捏青紫的左手,不满意的指了指最边上那道菜,“白灼青菜我也要吃。”
      “……”明枝无奈的将其端到她面前,“今早醉书生疯了,他冲上去抓花了欧阳靖的脸,被欧阳靖一掌将脑袋砸石壁上,人没了……”
      “……一掌?”她吃着鱼,夹着青菜,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略有震惊,赶忙将鱼咽下去,“欧阳靖会掌法?”
      “入骨化绵掌,南玉王朝时期,北阳山派系的化骨神功里的掌法。”苏泽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他撑着伞走到厅堂门口,一边将伞收起来一边对着她说道。
      “北阳山派系,南玉王朝,入骨化绵掌?化骨神功?”平乐整理着脑子里的信息,这些事她听都没听过,甚至,她翻阅过的众多书中都不曾提及。
      “恐怕这本秘籍,便是他们镜水楼抢走的苏家之物,”苏泽月记得自己母亲所说的那些秘籍,他去看了醉书生,那个模样,便是他母亲所说的,死于六大阴毒武功之一的化骨神功,“颈部以上已经全化为碎片,死状惨烈。”
      散落一地的头颅碎骨,混着血与白浆,惹得见惯了生死的几个人半日未吃下任何东西。
      “那也是死的挺凄惨的。”平乐想了想,又若无其事的吃了一块鱼肉,她见苏泽月衣角有泥,顺口问,“你今日去哪了?”
      “去见了倾月教的人,顺便去看了一下地牢,”苏泽月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边,拿起筷子开吃,他一点都不在乎身边明枝等人的目光,“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啊,差不多吧,”她们一行人一回来,就把柳卫的人里里外外都关了起来,约莫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柳卫昨日一大清早就给备子他们交代了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以至于到平乐做决策的时候,她有些迷茫——不过是动了情,有些私心,若这私心不是贺兰静,不会打乱她的计划,但毕竟背叛的人是他,知情不报也是他,她对背叛这种事,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疙瘩,“我打算把柳卫送给贺兰静。”
      柳卫同贺兰静的事情也很简单,按照两人所言,当初贺兰静受欧阳靖的指点出卖一点色相勾引柳卫,彼时柳卫不过顺手救了一个姑娘,却不料姑娘寂寥神色,只言片语道尽人生酸苦,柳卫于心不忍,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其安置在自己买的小院子里,而后相处一月,生出了一些念想,便是这些念想,让他施手帮了她,引荐给平乐,为她重回贺兰山庄铺路,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虽然她从未提起。
      “柳卫说想放下一切跟她好好过,你们信吗?”
      众人不由一惊,姑娘从前对于背叛者从不手软。
      只有苏泽月平静的吃着东西。
      “贺兰静废了,但她的血脉还在,柳卫既然这么护着她,把他们送给贺兰山庄也没什么,”她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是现在想的有些不一样——欧阳靖肯定是在折在她这里的,但贺兰静不同,她的命门还掌握在她手里,如今江南武林势弱,何不培养一个跟她有利益纠纷的人,起码整个江南武林局势不会一头倒,若中原武林崛起,她不确定若有一天,苏泽月决心重建月宫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起码现在放一颗棋子,也许,未来有用不是?
      “不过,他得换个身份。”
      思及此,平乐觉得自己所思所虑越来越逻辑自洽了。
      不由得想夸夸自己。

      今日虽下雨,但到了酉时青花院前院依旧热闹非凡,由于柳卫被抓,蛮娘成了主心骨,而赖妈妈继续负责接待客人,所有的人和事都要经过蛮娘之手。
      因此,当戚少白皱紧眉头踏入青花院前厅的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蛮娘便知道了。
      “哟,这不是忘庭楼的少楼主吗?哟看不出来着小小年纪,就来逛这种地方。”有大汉嗤笑着对着他指指点点,戚少白不由面上一红,急匆匆的朝里面走去。
      “戚少主,”戚少白也不知自己走了几个回廊几道门,被人喊住,他抬头,见一名肤白貌美的女子朝自己柔媚一笑,“戚少主大驾光临,青花院蓬荜生辉呀。”
      便是三两步绕进一个庭院之中。
      庭院中有荷塘之色,伴随着雨滴,天空中偶有雷声作响,隐隐有风吹过,将夏日的暑气吹去不少。
      “不知,姑娘……这位姐姐要带我去哪里啊?”戚少白实在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他跟着走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不由问道。
      “……”蛮娘不由笑出了声,这傻孩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敢在这种地方随便跟着一个人走?“姑娘说了,若有江南武林的人来,引去见她便是。”
      戚少白不由想起那夜那一张在灯火看的不真切的脸,该说不说,他虽没见过多少美人,但这位郡主一定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即便是那样的灯火,也照着她宛若天仙的容貌,犹如池中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当然,这位姐姐有的还不只是美貌……想想就觉得老天爷有些不公平。
      于是撑伞入后院,见一对璧人正站在走廊檐下,女子扶栏而坐,凝视着一池夏雨,男子立于她身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着什么。
      “姑娘,戚少主求见。”蛮娘将人带到之后,向平乐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平乐默默直起身,她和苏泽月对视了一眼,随即道:“不知戚少主前来有何贵干?”
      “……姑娘安排的,基本已经都定下来了,只是……”戚少白看了一眼苏泽月,不知该讲不该讲。
      “说吧。”平乐看懂了,她下意识拉了一下苏泽月的手,“江湖之于我,不过苏家。”
      戚少白只得继续:“前些时日有倾月宫的人骚扰江南一带,我们抓了几个,昨日有消息出来,说苏泽月——是倾月宫的人……当然,这件事只有在下同忘忧楼的三位长老知道。”
      平乐心中一紧,她知道苏泽月是倾月宫的人,当时却没想过后果,若这件事被大瑨武林的人知道,只怕苏泽月在大瑨的时日将不能消停。
      “……戚少主是要用此事,与我做交易?”平乐并不觉得戚少白是来通知她苏泽月不是好人的,她沉了脸色,盯住戚少白,“不如说说,戚少主怎么想的。”
      “……在下此次前来,只是想代表忘忧楼和鹤拳曲家与姑娘结盟,”戚少白下意识看向池塘中被雨滴捶打的荷叶,心叹感觉与自己相差不了几岁,为何就比跟家里几个长老他们相处还让人不安,“据在下了解,镜水楼同贺兰山庄已经被姑娘控制了,只是贺兰山庄的人对此事知情不多,而贺兰静毕竟是贺兰家唯一一个血脉了,想必姑娘肯定知晓,如今江南武林的势力已然大不如以前……如今天下武林,局势相对复杂,明年便是整个大瑨武林两年一次的武林盟会,中原武林已经蠢蠢欲动……
      “经过几番商议,我等还是希望姑娘能让贺兰静重回贺兰山庄,江南武林盟会会尽快选出镜水派的继承人,便以稳定江南武林的局势……
      当然,如果姑娘愿意助江南武林,我等愿意追随姑娘。”
      戚少白轻轻搓了搓手中的汗,江南武林盟那群老狐狸,竹林一役之后,谁也不肯前来与红楼谈判,曲大哥本来想来,但又怕他性子冲动,与姑娘闹僵,这才让他前来。
      关键是,不能让曲大哥他们知道,苏泽月是倾月宫的人。
      平乐有些心动,眼下江南武林遭受重创,本就是很好掌控的机会,但她自己毕竟不是武林中人,她迟早是要回到上京的,而苏泽月则是要回西凉……
      突然间,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和苏泽月的身份分开是必然的——若真的不分开,也只有她以和亲的名义嫁给西凉……
      一个朝廷郡主,一个一国摄政王,竟然会被这些武林人士牵制?
      笑话。
      但做人不可以太张狂。
      平乐捏了捏苏泽月的手,江南武林盟这群老狐狸倒是看的很清楚,一个废了胳膊的贺兰静并不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只是需要这么一个贺兰血脉以便稳住贺兰山庄,而只要江南四大武林世家不倒,江南武林盟就还有立足大瑨武林的希望——毕竟苏泽月一役折损了大半个江南武林盟的势力,四位代当家年幼无知的年幼无知,死的死残的残,若不重振旗鼓,如何去面对明年的天下武林大会?只怕……
      顺水人情,做不做都随她,但她担心的是背后这些人掌控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她讨厌这些隐藏在肌肤之下的寄生虫,不知道也罢了,在知道了解之后只会激起她更深的厌恶。
      苏泽月见她微微皱眉,便开口对戚少白说:
      “我想戚少主不是来威逼利诱的吧?郡主累了,戚少主回去等消息罢。”
      便连多一句送客都不肯再说。
      戚少白听着苏泽月的话不由的脸有些发白,郡、郡主?……虽然对这个身份他其实猜的七七八八,但是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他赶紧行了个礼,连忙告退,有些慌不择路的朝刚才来的方向走去。
      明枝叹了叹气,上前拦住了一脸慌乱的戚少主,轻言细语的引他离开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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